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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只是一場空歡喜。◎
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午後時分,天邊的火燒雲很漂亮,薄詩透過出租車的窗戶遠遠望着,忍不住出神。
坐前面的司機問她:“姑娘,介意我放個歌嗎?”
薄詩回過神來,身子往後靠了靠,覺得有點疲憊:“您放吧,正好我睡一覺。”
“得嘞,那我聲音輕點。”
司機把廣播調到點歌臺,裏面正好在放Eason的《陰天快樂》。
抒情的旋律慢慢在車內響起,聽到這個前奏後,司機笑了笑,說他老婆特別喜歡這首歌,可以在家單曲循環一百遍。
“是挺好聽的。”薄詩輕聲附和。
聽歌詞描繪“你像一首唱到沙啞偏愛的情歌”時,薄詩慢慢阖上了眼睛。
大概是今天為了做那頓午飯起太早,她覺得自己困極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手機被調成靜音,随手扔到了一邊。
她這麽一睡,就睡了半個多小時。
等車子總算到她家門口時,司機把她叫起來,薄詩從迷迷糊糊中起身,點開手機才發現,上面多了十來個未接電話。
十四個是哥哥打來的,還有一通來自程宿嶼。
沉默着忽略了後者,薄詩給司機付完錢,立馬回撥給了薄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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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找我有事?”她邊朝屋裏走邊開口。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才對吧?”
電話總算通了之後,薄硯啧了一聲,語氣聽起來不大好:“我給你打了十四通電話,全部都是忙音,程宿嶼說找不到你人,發消息也不回,都快懷疑你是不是出事了!”
“……我能出什麽事。”
聽到是程宿嶼給哥哥打的電話,薄詩不免愣了下。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也是,難怪是打給哥哥的。
如果她不是薄硯的妹妹,程宿嶼也沒這個必要親自問一遭了。
“我就是在學校裏逛了逛,然後去幫你拿了你要的東西,後來迷路了,也找不到程宿嶼人,就幹脆自己回來了。”
薄詩心不在焉地撒了個小謊,忽略了她去過休息室的部分。
“坐車上的時候有點困,稍微小睡了會兒,應該是那時候錯過電話了。”她說。
“真是……下次記得說一聲。”
薄硯抱怨道:“打了十四通電話都沒接,我差點急得報警了。”
“……”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薄詩嘆口氣,輕聲道:“知道了。”
“哦對了,你現在在家嗎?”薄硯頓了頓,想起了件事,又問。
“剛到,怎麽了?”
“是這樣,我這幾天不回家吃飯,你讓陳媽別烤我的面包了,沒人吃。”
“……知道了。”
也不知道這家夥又去哪兒鬼混。
薄詩随口應了下來,然後挂了電話。
她轉頭,望望外面的天。
屋外不知什麽時候落下了雨來,淅淅瀝瀝,院子裏的青磚瓦地發出噼啪聲。
聽哥哥剛才提起陳媽,她還是有些難受。
記得陳媽之前說,那個藍色保溫盒是她女兒買給她的。
字裏行間都聽得出她那麽喜歡,所以才會讓薄詩拿去帶飯。
可是現在自己卻把它弄丢了。
薄詩在廚房門口駐足不前,遲疑了很久,還是轉身打算走了。
但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推門聲,緊跟着有人出來,還有陳媽驚訝的聲音:“小姐,你回來了?”
薄詩腳步頓住。
陳媽欣喜地走出來,三兩步走到她面前,期待問:“怎麽樣小姐,今天運動會好玩嗎,比賽的人多不多?還有還有,中午做的飯菜,少爺吃着覺得怎麽樣?”
“……運動會挺好玩的,比賽的人也多。”
薄詩下意識避開了後面的問題,但她頓了頓,看着陳媽又有些猶豫:“陳媽,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嗯?小姐您說。”
“就是,那個……你借我的保溫盒被我落在哥哥學校了,這幾天他也不在家,我過兩天再給你拿回來,成嗎?”
“成啊,怎麽不成。”
陳媽為人敦厚,聞言忍不住笑了:“我當多大點事呢,小姐什麽時候還都可以,我又不急。”
薄詩松了口氣。
陳媽嘴上絮叨着,又往廚房方向走:“我先不跟小姐說了,剛炖的骨頭湯還要一直看着,這會兒廚房離不開人,我先回去了。”
“好,陳媽你先忙。”
薄詩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被扔進垃圾桶的保溫盒變得那麽髒,就算撿回家洗幹淨了,她也不可能再将它還給陳媽。
怎麽想,也只能買個一模一樣的了。
只是……和原來的不是同一個。
等到過兩天托人花了幾倍價格,好不容易買到那個停産已久的藍色保溫盒,薄詩終于把東西還給了陳媽。
陳媽不僅沒發現,還體貼地給她煮了小吊梨湯上來,叮囑她多吃點。
薄詩接過放在了一邊:“我待會兒喝,謝謝陳媽。”
“謝什麽謝,咱們家啊,也就是小姐脾氣好,從來不挑食了,像少爺那樣挑剔的,放古時候可得餓壞咯……”
陳媽和她關系好,偶爾還會開兩句玩笑。
但薄詩聽完這句話,卻忽地眼皮一顫,陡然間不禁一愣。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她想起了自己那天在程宿嶼面前說的話。
“……”
當時因為怕程宿嶼拒絕不收,她謊稱那份便當是做給薄硯的,說話時全然不經大腦,也從沒有想過其中的纰漏。
但……原來如此。
自己的演技這麽拙劣,怎麽不會被看穿呢。
薄硯從不喜歡中餐,甚至于連碰都不會碰,程宿嶼是他的朋友,又怎麽會不知道。
他應該從自己的第一句話就聽出來,那份便當不是做給哥哥吃的了吧。
所以程宿嶼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歡她。
陳媽和她聊完兩句後,沒多久便準備要走了,臨走時替薄詩帶上門,還不忘細心囑咐:“小姐,那湯記得趁熱喝,放涼了就不補了。”
薄詩笑了笑,溫吞答應了:“好,我記住了。”
這兩天天氣轉寒,她前幾天出門又凍着了,是得喝些止咳的潤潤肺。
薄詩低下頭,再看手機裏的信息,上面程宿嶼發來的回複已經是幾天前的了。
她一直不願意點開,只任由消息通知就那麽杵在那兒,未讀信息的小紅點上标着“+2”字樣,看起來是真的有些刺眼。
想了半天,還是嘆了口氣。
算了,和自己較什麽勁呢?
無論那天程宿嶼到底是沒看到信息,還是故意把她晾在了一邊,但總之那份被扔在垃圾桶裏的便當,就已經充分表明他的态度了。
那人還真是,表裏如一的冷淡。
薄詩點開程宿嶼發來的短信,兩條都是運動會那天的日期。
一條是她在出租車上的時候發來的。
程宿嶼:【不好意思,才看到消息,你現在在哪?】
發消息的時候是三點十七分,緊接着他又給她打了個電話。
薄詩沒接到。
可能也是陰差陽錯,巧極了。
她一個平常從不貪睡的人,偏偏就在那天,在那輛車上困了。
後來大概是薄硯給程宿嶼回了消息,告訴他薄詩回家了,所以之後也沒有再打電話來。
大概是下午五點鐘左右的時候,程宿嶼又給她發了條信息。
這次內容依舊簡短,只有寥寥七個字,但入眼的一剎那,卻讓薄詩不自覺感到手腳冰涼。
程宿嶼:【午飯很好吃,謝謝。】
簡單兩個“謝”字,透着生疏的距離。
薄詩盯着那七個字看了好久,目光一錯不錯,表情怔怔的,連掌心快被摳破了都渾不自知。
……其實他大可以不必這樣做的。
哪怕是被直白地拒絕,也好過像現在這樣,鈍刀子捅人心,紮得真真切切。
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滋味不好受。
薄詩想說點什麽,但又說不出來,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情緒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說好吃。
……可他真的吃了嗎?
如果自己那天沒有去休息室,是不是現在就會天真地以為,程宿嶼覺得她做的飯好吃?
以為的滿心歡喜,其實只是一場空歡喜。
薄詩從桌上端起小吊梨湯,輕輕抿了一口,發現好像有點被放涼了,味道澀苦。
但她還是垂着眸,一勺一勺把它喝完了。
這件事就像根不上不下的軟刺,只要一想起,就一直在心中哽着,上不去,下不來。
直到很久以後,薄詩再次回憶起運動會上的事,依舊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那天被原封不動扔在垃圾桶裏的,除了那個淡藍色的飯盒,還有她對程宿嶼那點莫名其妙而來的好感。
暴雨般襲來,又如潮水般退去。
薄詩十七年那年,好像遇到了個很壞很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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