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要刺激我。”◎

仲岚知托她給薄硯帶的禮物是條領帶。

薄詩幫忙轉交了, 但薄硯沒要。

“你幫我還給她。”

說這話時,男生壓根沒擡眼,視線一直盯着手機,聊天框上打着字。

薄詩悄悄瞥了眼, 對面的頭像是只貓, 應該是個女孩。

“……你都不打開看一看嗎?”

“看什麽?”薄硯從屏幕上移開眼,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她, “我又不打算收。”

“岚知姐說了, 就是給朋友帶的手信, 沒別的意思。”薄詩試圖勸一句。

“怎麽着,想替你哥做媒呢?”

聽妹妹這樣說, 薄硯眉眼舒展開來,看着薄詩笑問。

“……我沒這個意思。”

“那不就得了。”薄硯聳肩, 目光輕飄飄略過禮物盒子,勾了下唇說:“這東西我不會收, 要是還不回去, 你就幫我處理了吧。”

薄詩:“……”

說得倒輕巧, 她能怎麽處理。

這是男式領帶,她既不能自己用, 又不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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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找個時間還給岚知姐了。

薄詩想了想,不禁有些感慨。

分明這些年來,薄硯身邊的女孩子換了一個又一個, 可他卻從沒接受過仲岚知,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哥, 你為什麽總是拒絕岚知姐?”

薄硯頭也不擡, 語氣散漫:“沒有為什麽, 你喜歡程宿嶼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

“嗯。”薄硯平靜說, “所以不喜歡也不需要理由。”

“哦,知道了。”薄詩悶悶答。

“說起來,你明天有空嗎?”薄硯不再談這件事,而是轉頭問她,“替我去辦件事怎麽樣?”

“不是很難,你走個過場拍張照就行。”

“我?”薄詩疑惑,“什麽事?”

“是這樣,爸之前為了博個好名聲,不是資助了好幾家福利院嗎。”薄硯翹着腿,懶洋洋說,“其中有家在郊區的福利院,上個月好像走丢了幾個孩子,他好歹有個慈善企業家的頭銜,就讓我替他去慰問一下。”

“……”

薄詩:“那不是你該做的事嗎?”

“所以啊——”男生笑了笑,沒骨頭似的歪在靠墊上,桃花眼睨着她,拖長了調,“我明天沒空,這不是在求你嗎,我的好妹妹。”

“……”

薄詩摸了摸胳膊上激起的雞皮疙瘩,嫌棄道:“我替你去就是了,你真肉麻。”

薄硯頓時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後倒,直不起腰來。

第二天一早。

薄詩按照哥哥給的地址,如約來到了那家福利院。

先是向院長表達了慰問,之後又根據薄硯的叮囑,将準備好的支票給了對方。

“這是我父親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女人眼前一亮,嘴上這麽說,動作卻已經利索地接過支票,朝薄詩笑得谄媚,“每年都受到您家的照顧,實在是太謝謝您了薄小姐。”

“……不是什麽大事。”

見她這副做派,薄詩的表情淡了些。

索性在這裏呆的時間也不長。

按常規詢問了一下福利院的一些事宜,大致參觀了一圈後,薄詩依哥哥的囑咐拍了照,準備到時候用來應付父親。

再之後,院長千恩萬謝把薄詩送到門口,并殷切關心:“您回去時注意安全,一路順風。”

薄詩點了點頭,目光在她背後牆角的畫上停留一瞬。

一個小人坐在樹下,手裏捧着什麽,看不清晰。

應該是孩童的簡筆畫,線條亂糟糟的,旁邊還劃了個“正”字,像是用來計數的。

薄詩目光略過,沒怎麽在意。

只是在臨走前,她看了眼福利院門口那尊雕像,忍不住說:“你們這兒的裝飾物,風格還挺別致的。”

“啊?您說這個啊,那可多虧了薄先生。”

院長聽她問起,忙解釋:“薄小姐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兒五年前改造過一次,整個福利院都修葺過了,以前那副灰蒙蒙的樣子,您來了可能都不想進呢。”

“……原來是這樣。”

難怪她來的時候就隐隐覺得福利院有些眼熟。

既然是父親的手筆,那這裏請來的裝修公司,乃至于設計師,應該都是父親喜歡的風格,冷冰冰的,和薄家一樣。

薄詩一言不發地移開視線,對這些沒什麽興趣。

“時候也不早了,院長,我今天就先走了。如果之後還有什麽需要的話,您可以聯系我父親的秘書,他會替您轉達的。”

“是是,我明白。”女人點頭哈腰,無比殷勤。

得知薄詩替薄硯跑腿,去了趟福利院的事,程宿嶼反應平常,只語氣不鹹不淡道:“下次這種事用不着幫他做,你哥空得很。”

“也沒什麽啦,反正我也挺閑的。”

薄詩打了個哈欠,聲音倦倦道:“就是出門了一趟,稍微有點困,你借我靠一下。”

交往了這麽長時間,她已經習慣與程宿嶼親近了。

程宿嶼嗯了一聲,攬過她腰,把人抱了過來,坐在自己腿上。

薄詩的腦袋埋在他頸窩間,黏黏糊糊地蹭了一下,撒嬌般道:“程宿嶼,我好冷。”

“我抱着你。”

男生拍了拍她背,壓低聲音道:“睡吧。”

薄詩說困,但在程宿嶼的懷裏卻也沒睡着,只安靜縮在那兒,小貓般乖順。

“程宿嶼。”她忽然叫了他一聲,“你平常有喜歡做的事嗎?”

“沒有。”黑發青年低着頭,把玩着她的頭發,淡聲道:“我沒什麽興趣愛好。”

“那喜歡吃的東西呢?有嗎。”

“沒有,我不挑。”

他這樣的還叫不挑,薄詩撇了撇嘴。

“花呢?有喜歡的嗎?”

“我花粉過敏。”程宿嶼随口提醒她。

“我是說,只從外觀來看。”薄詩強調,“你有比較喜歡的,覺得漂亮的花嗎?”

“郁金香吧。”程宿嶼想了想,“我在學校收到過。”

“……”郁金香?

薄詩聞言噎了噎,忍不住有些吃醋,“記得這麽清楚,不會是喜歡你的女孩子送的吧?”

“不是。”

程宿嶼不知想起什麽,皺了下眉,恹恹斂了眸,不再談這個話題了:“問這些做什麽?”

“就随便聊聊嘛。”

薄詩牽過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喜歡夏天還是冬天?”

“談不上喜歡。”

程宿嶼看着她動作,唇角翕動,心軟了下,到底是陪她把這個你問我答的游戲玩了下去,“硬要選的話,夏天。”

薄詩問他理由,程宿嶼搖搖頭,沒說。

她不氣餒:“喜歡的水果呢?”

程宿嶼答:“橙子。”

奇怪。

薄詩只見過他剝橙子,卻從沒見程宿嶼吃過。

“那麽……”薄詩支起身子,雙臂勾在他脖子上,好奇歪了歪頭,“做過最難忘的事?”

“……”

這回青年沉默了會兒,才再次開口:“買彩票。”

“哈?”薄詩愣了一下。

程家二公子,買彩票?

這怕不是有點大材小用吧。

“嗯。”程宿嶼應了一聲,沒解釋,只繼續說,“中了三等獎,兌了2000塊錢。”

薄詩聽完,噗嗤一聲笑了,覺得是他心血來潮,“那你運氣還不錯诶。”

“是啊,運氣不錯。”程宿嶼抱住她有些歪了的身子,讓她穩住身形,同時語氣淡道:“小心掉下去。”

“嗯嗯。”

薄詩點了點頭,得寸進尺地彎着眸,稍用了點力撐着程宿嶼肩膀,仰頭親了他嘴角一下,“我知道。”

這樣突如其來的親昵,讓程宿嶼眼睫顫了顫。

他低下頭,不動聲色看向對方。

薄詩沒察覺到他的注視。

沒多久,她又窩回男朋友懷裏,懶懶問了句:“順便問一嘴,你現在有想要堅持下去的事嗎?”

“目前的話。”

程宿嶼聽到這句話,把玩她頭發的動作終于停住,随着窗外風聲簌簌,那雙沉靜的眸落到她臉上,一錯不錯看着薄詩的眼。

不知什麽時候起,周遭突然靜了下來,直到房間裏響起突兀的鈴聲,薄詩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問錯了什麽時,他才平靜而從容地開口。

“——是你。”

電話是俞霏打來的。

薄詩看着程宿嶼接了電話,然後打開免提。

自然得像是,在她面前毫無保留。

對于母親的來電,程宿嶼接通電話後只有兩個字:“有事?”

“……”

這種冷冰冰的調調,原來不止是對別人。

薄詩不禁咂舌。

不過想起男朋友剛才說的,她又有些出神,趴在青年肩上緩了緩,薄詩慢慢坐起身,趁他在打電話的時候,偷偷牽過程宿嶼的手,一點點與他十指相扣,見他看向自己,薄詩又彎了下眸,仰頭親了親他喉結,惡作劇地沖他眨眼。

程宿嶼靜靜看着她,喉結滾動了下。

“……阿嶼,自從搬到外面的公寓後,你好長時間沒回家了吧?”

俞霏沒在意兒子的語氣,可能是習以為常了,她只是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地說:“什麽時候能回來一趟,我和你父親都想跟你聊聊。”

程宿嶼在保研之後,沒有選擇繼續住學校的宿舍,而是在A大附近找了套公寓,簡單收拾完行李就搬了進去。

一來他不太喜歡家裏的氛圍,二來這樣方便他兼顧學業。

同樣的,薄詩來找他也會便利些。

“要聊什麽?”程宿嶼沒答俞霏的話,只是重複了一遍問題。

“……”

女人沉默了會兒,問他:“是這樣的阿嶼,我從別人那兒得知了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又不好到處打聽,怕影響不大好,所以想來問問你……”

“所以,是什麽?”

男生冷白的臉上沒什麽表情,瞳孔中是無機質的淡漠,甚至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

但薄詩就是莫名感覺,他好像有些不耐煩了。

俞霏被他打斷,噎了噎,語速忍不住加快:“我聽說……你和薄詩在交往?”

聽到自己的名字,薄詩趴在他懷裏的腦袋動了動,耳朵豎了起來。

“嗯。”程宿嶼拍拍她頭,應了一聲,垂眸道,“有問題嗎?”

俞霏安靜片刻,這回語氣很勉強:“阿嶼,這麽重要的事,怎麽沒先跟家裏說……”

就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是在聚會上被徐家夫人問起,才終于知道這件事。

明明她前段時間聽說薄詩沒出國,還以為薄家是不準備和季家聯姻了,甚至打算什麽時候兩家見個面,最好能把弈陽的婚事定下來。

可是現在……

俞霏皺着眉,忍不住回想起久遠前的某個晚上,她給程宿嶼打電話時,那個在旁邊喊他名字的女生。

當時沒有察覺,可現在想來……那不會就是薄詩吧?

“你們兩個,交往多久了?”

“一段時間了。”

“薄家人知道嗎?”

“她哥哥知道。”

“……”

薄家那個纨绔,能頂什麽事兒。

俞霏嘴角一抽,忍不住說:“阿嶼,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想讓你哥哥和薄家那孩子接觸一下的吧?”

程宿嶼嗯了一聲,平靜答:“我知道。”

“……”

不是,程家這位夫人,把她當什麽了?

薄詩有些不樂意地蹙眉想着,看了眼程宿嶼,他表情依舊沒什麽變化。

但不知道為什麽……

說不上來的,她直覺他在不高興。

低頭想了想,薄詩幹脆湊上前去,安慰親了親他臉頰,然後在程宿嶼沉默的注視中,翻身坐起來,慢吞吞地一點點挪過去,跨坐在他腿上,環抱住他的腰,親昵地和他貼貼。

這法子是哥哥教她的。

聽薄硯說只要這樣做,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程宿嶼都不會生她氣了。

雖然現在他沒生自己氣……但薄詩不想看他不高興。

所以還是,哄哄他好了。

薄詩一邊想着,一邊就這樣做了。

可是結果卻……

嘶!

薄詩忽然吃痛啊了一聲,下意識掐了他手臂一記,等回過神來後,她突然倒吸了口涼氣,驀地擡頭,有些驚詫地看着程宿嶼,眼睛瞪大。

就在剛才那瞬間,她抱住他的時候,程宿嶼按在自己腰上的力道,幾乎讓她以為對方是要把自己箍死在懷裏。

“阿嶼,你在聽嗎?”

耳畔的聲音還在響着,是俞霏在追問他。

她還在等程宿嶼的回答。

“母親,程弈陽和我,有什麽區別嗎?”

程宿嶼語氣平淡,一邊向俞霏提出反問,一邊偏頭,微微用了些力的,固定住薄詩從剛才起就有些不安分的手,同時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他冷白的手背上連青紫的血管都看得見。

慢慢俯身,指尖從她後背漂亮的脊骨往下,呼吸逼近下來。

程宿嶼仍是那副清冷的模樣,眼底帶着忍耐和克制。

但此刻看來,卻又仿佛洶湧如浪潮。

薄詩看着他,腿有些軟。

她忽然感覺眼睛有些濕潤,眨了下眼,發現霧蒙蒙一片,然後就聽到他說:“薄詩,你從剛才開始就……”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在薄詩逐漸變得狼狽的表情,以及略帶急促的呼吸聲中,青年咽下未完的話。

他盯着她看了會兒,很輕地呼出口氣,接着忽然伸手,把人重重按在沙發上,膝蓋擠進她腿間,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看着她,冷淡垂下眸。

“拜托,不要刺激我。”

那一頭的俞霏懵了,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說什……?”

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被挂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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