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

哈利在那面聯絡的鏡子裏看見小天狼星的臉時，已是十二月的末尾。他們在外灰頭土臉地躲藏了一個月，也沒想到有什麽能進入古靈閣的辦法，假扮成比爾是不可能的，貝拉特裏克斯的金庫有專人進行打理，更何況這麽做還會連累他。就在事情再一次陷入僵局時，小天狼星邀請他們去格裏莫廣場過聖誕節。

原本出于謹慎，哈利已經打算忍痛拒絕，說辭都打好了腹稿，可等到滿頭是雪的羅恩幻影移形回帳篷的時候，他結結巴巴地說比爾和芙蓉想讓他去他們的新家貝殼小屋過節，這讓哈利瞬間動搖了。

“你想去嗎？”他問羅恩。這時克利切已經除掉了他身上的雪，恭敬地為他端上了一杯熱茶，羅恩謝過小精靈，感慨了幾句茶很燙，才磨磨蹭蹭地看向了哈利。

“呃……說實話，這是他們結婚以後的第一個聖誕節，比爾和芙蓉可能更想單獨過，但正因如此，我媽媽不會去，所以……”羅恩的目光上下亂瞟，不用他再說什麽，哈利已經明白了。

“你想回去和他們一塊過節，是不是？”他問，同時看向了赫敏：“很好，那你打算邀請赫敏了嗎？”

羅恩的耳朵不知是凍的還是怎麽，紅得刺眼。赫敏用不贊同的目光同時看着他們倆。

“要我說，最保險的方式就是我們三個不要分開。”她抱起了胳膊，哈利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在國外的父母，此時此地她的反對在他看來簡直就是毫無理由的鬧別扭。

“你知道鄧布利多的熄燈器是幹什麽的，赫敏。”羅恩說。他自從第一次在貝殼小屋偶然聽到他們的聲音以後，玩熄燈器就上了瘾，現在他有掏出了那個銀色的打火機，讓光源在帳篷裏來來回回地出現消失。

“哦，羅恩，別鬧了！”赫敏扭過了頭：“難道你們不覺得食死徒會趁這個機會在每個鳳凰社成員的家裏等着哈利——”

“食死徒也要過聖誕節呀，赫敏。”羅恩蹲在她身邊，用一種哈利清楚地記得在《男巫戀愛守則》上看過的姿勢望着她，把她困在胳膊和椅背中間：“何況，小天狼星可不是謝諾菲留斯那個懦夫，他絕不會出賣哈利的，到時候我們可以一塊去找他。”

“哼，別說得好像我就只能和你一塊去過聖誕節了一樣。”赫敏紅着臉，但還是高傲地昂着頭：“事實上，我發現你們從來都不會考慮更多的細節，難道就只是因為我是女孩子……”

“算我求你去的，行不行？”羅恩笑着摟住赫敏的肩膀，臉上的讨好讓哈利簡直沒法再看下去。他起身離開帳篷，裝作是在全神貫注地放哨，實際上卻只是為了讓自己能有一點獨立的空間去想想別的事情。上一次他和小天狼星面對面的時候，曾請他幫忙照看秋，後來幾次通過鏡子聯絡時，誰都沒有提到這一茬，僅僅是為了報個平安，不知道聖誕節他會不會也邀請秋……

這個想法讓他渾身顫栗，隐秘的期待從胃部擴散開來，他感到身體裏似乎有一塊浸透了火焰威士忌的海綿，一只看不見的手正不斷擠壓着它，讓那些火辣辣的液體流經他的四肢百骸。

克利切在他面前鞠躬，請求他把空了的茶杯給他，好去添熱水。哈利低頭看着小精靈，忽然想到了格裏莫廣場現在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他叫住了克利切：“嘿，等一等。”

“主人有何吩咐？克利切聽憑差遣。”克利切把頭低低地彎下去，哈利拍了拍他的肩，小聲說道：“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我要你回到格裏莫廣場去。”

小精靈擡起了頭，大眼睛盯着哈利，仿佛要看到他真實的意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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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要克利切回去守護挂墜盒嗎？”他問。

“什麽——哦，不。”哈利搖了搖頭：“只是回去看看，格裏莫廣場都有哪些人——不要被別人發現，任何人都不行——然後馬上回來告訴我，能做到嗎？”

“克利切馬上去辦。”小精靈再一次朝他鞠躬，然後“啪”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赫敏聽到了動靜，從帳篷裏探出頭來，臉頰依然紅撲撲的，褐發亂糟糟地堆在脖子上：“哈利，出什麽事啦？我們聽到響聲。”

“我讓克利切先回格裏莫廣場看看是否安全。”哈利說，不意外地看到赫敏皺了皺眉，對于驅使家養小精靈去幹這種事的想法，她永遠都是這個表情。

兩分鐘以後，克利切重新出現，報告說格裏莫廣場只有小天狼星少爺。哈利的好心情頓時沉了沉，就像本來以為自己能拿到魁地奇杯，最後卻發現只是第二一樣。

“只有他？”他追問道：“你确定？”

“克利切找了每一層樓，”小精靈說：“只有小天狼星少爺在自己的房間裏。”

“哦。”哈利有些失望得垂下了頭：“幹得很好，克利切，謝謝你。”

克利切彎下腰來，頭幾乎碰到了地。羅恩從帳篷裏出來，他已經穿上了被克利切烘幹的棉衣，戴上了厚厚的圍巾和帽子，不一會，赫敏也出來了，帶着她的串珠小包。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開始拆帳篷了？”羅恩說。

“別搞得好像每次都是你來拆一樣。”赫敏瞥了他一眼，開始揮動魔杖，羅恩只是好脾氣地笑着，顯然，能去和家人一起過聖誕節讓他非常高興。

哈利幫着把一堆帆布和釘子塞進赫敏的包裏，商量好了再見的時間，然後目送着他們手拉手消失在雪地裏。一個人在防護魔咒裏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圈後，他才拉住了克利切細細的胳膊，帶着喜悅和失落摻雜的心情幻影移形了。

哈利沒有顯現到外面的臺階上，中途克利切拉了一下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哈利已經站在格裏莫廣場12號的客廳裏。布萊克夫人刺耳的尖叫穿透耳膜，小天狼星在她母親一聲聲的斥罵中匆匆奔下樓來，一揮魔杖，合上了簾子。

令人愉快的安靜。哈利此刻真的看到了小天狼星的臉，才發覺自己有多麽想念他，剛剛那些失望的情緒又是多麽沒有必要。他有很多話想對他說，有好多問題想要問，當小天狼星奔過來大力地擁抱他時，哈利一瞬間甚至有些鼻子發酸。相比之下，見不到前女友也并不算是什麽太難過的事情，更何況……

“哈利。”

熟悉的聲音傳來時，哈利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他先是茫然地看了一眼小天狼星，後者向旁邊讓開了一步，微笑着拍拍哈利的肩，灰眼睛裏帶着熟悉的有點狡黠的光芒。然後，他轉過頭去，看見了秋。她站在樓梯口，穿着帶有麋鹿和冬青樹的聖誕毛衣，長發披肩，別着淡藍色的樹葉發卡，是他最喜歡的那個樣子。

“對不起，哈利少爺。”小精靈在他面前象征性地敲着自己的腦袋：“克利切一進來就被小天狼星少爺看見了，他要克利切說只有他一個人，不說秋小姐也在這。”

“呃……克利切，你用不着這樣。”哈利把克利切試圖往頭上砸的小拳頭撥開，但沒有看他——他根本不能把目光從秋的身上移開。

“主人原諒克利切了嗎？”小精靈仰頭看着他：“克利切可以去廚房準備主人的晚餐了嗎？”

“什麽——哦，當然。”哈利說：“為什麽不呢？或許你願意休息一會，或者和畫像一起待一兩個小時……”

小精靈沖他和小天狼星分別鞠了個躬，搖搖擺擺地走了。小天狼星咳嗽了兩聲，哈利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看着秋發呆，不禁紅透了臉，尴尬萬分地看着自己的腳。

“哈利，我們有很多事要告訴你。”小天狼星說：“不過我想我還有些事要和萊姆斯說，你先和秋到樓上去，好嗎？我們給你收拾出了一個房間。”

哈利點點頭，仍然不太敢直視小天狼星，他覺得自己點頭的樣子一定也傻極了。

秋走過來，主動牽住了他的手。哈利低着頭被她領到樓梯口，忽然想起了幾個月之前，他在那棟小房子裏親吻她，頓時有些口幹舌燥，可緊接着，他記起自己施的那個魔咒。當時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決心十分堅定，秋一定不會記得了……

哈利自顧自地胡思亂想着，一顆心在身體裏上蹿下跳，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到了。”秋溫柔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哈利發現自己正站在從前他在格裏莫廣場睡的那個房間前。

他推門走進去，裏面看起來很幹淨，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床頭，一些雜物也被歸置得整潔大方，不用說，這一定是秋收拾出來的，當初在陋居的時候他就被要求跟着她一起打掃房間，有些細節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房門被關上了，他回頭看到秋站在一步之外，一時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她比上次見面要稍稍豐潤了點，黑發閃着柔和的光澤，整個人正慢慢恢複剛當上傲羅實習生時的那股精氣神，可哈利看着她的時候，卻只能想到那個在初秋的餘溫裏還要裹着披肩的秋，他把她抱在懷裏，還能感受到手掌下嶙峋的脊背。

哈利覺得眼前有些模糊，但他不願意在秋的面前去擦眼睛，好像自己還是個小孩子一樣，可當秋主動走過來，摟住他的脖子時，哈利還是忍不住在包裹着他的茉莉花香中緊緊閉了閉眼。

他回抱住秋，平複着自己粗重的呼吸。秋仿佛沒聽到一般，用平靜而愉快的語氣說道：“哈利，見到你真開心。”

“我也是。”哈利說。

她離開他的懷抱，拉着他在床邊坐下，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哈利的對面。

“是你讓小天狼星去找我的嗎？”她說：“他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把我吓了一跳。”

哈利不太好意思地點點頭，竭力不讓自己去想秋是否知道那個奪魂咒：“嗯……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哦，很好。”秋聳聳肩：“小天狼星本來提議讓我搬到格裏莫廣場來，但我覺得這不太合适。唐克斯懷孕在家，我本來是要換給另一個傲羅來帶的，但之前出了那檔子事，阿拉斯托索性放了我的假，現在我是在——”

“為鳳凰社工作？”哈利忍不住接話。

秋微笑着點點頭：“咱們倆真是越來越心有靈犀了。”

哈利被她這句話誇得有些飄飄然，聽她提到唐克斯，立刻告訴了她一個多月以前他曾經和泰德·唐克斯差點擦肩而過的事。秋顯得很驚喜，當即變出了一個守護神，從窗口飛出去傳話了。哈利看着她娴熟地變出天鵝，一時十分感慨。

“你現在已經能做得這麽好了。”他誇贊道：“我記得當初在D.A.的時候，很多人連守護神都變不出來呢。”

“那畢竟是兩年前的事情了，一切都在變化，不是嗎？”秋沖他眨了眨眼。哈利吞咽了一下，暗暗地想着，秋這些迷人的小動作大概永遠都不會變。

房間裏的溫度似乎有點過高了，哈利把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秋揚了揚眉毛，他渾身一激靈，又手忙腳亂地把堆在一角的外套疊好，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

一陣沉默。秋沒有再主動說話，哈利也想不出能跟她說什麽。鄧布利多要他隐瞞的事情太多了，所有想對秋說的話都被鎖在保險箱裏，他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麽能用一句既酷又不失幽默的話來把對話接下去，但一如既往地，在秋面前他總是笨嘴拙舌。

“呃，赫敏和羅恩去比爾和芙蓉的新家去過聖誕節了。”他最後期期艾艾地撿了個話頭出來：“我們約定好聖誕節後的第二天在這見面。”

“哦，太好了。”秋微微擡起了下巴：“但你确定要說赫敏和羅恩？現在？”

這語氣哈利太熟悉了，他立刻想到了那個久遠的下午，在情人節那天赫敏要他去三把掃帚接受采訪，秋差不多就說了這麽一句話。

“嗯……我……”哈利本能地手心出汗，他看着秋，想要道個歉，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時，又說不出話來。

他渾身發燙，哪怕脫了外套也覺得熱得要命。和秋·張共同待在一個安全的、封閉的空間裏，不用考慮其他事情，這讓他感到五髒六腑都緊縮起來。

空氣安靜得能聽見秋的呼吸聲和他自己的心跳。哈利握住了秋放在膝蓋上的手，頭慢慢向她挨過去，直到近得能數清她的睫毛——

一陣敲門聲驟然響起，秋立刻抽回了手，站起身來，臉頰通紅。哈利有些懊惱地在心裏咒罵了一句，面皮發燒地去開門。

克利切站在門外，恭敬地彎着腰：“晚餐好了，主人。小天狼星少爺要克利切來請主人和秋小姐下樓用餐。”

哈利握着門把手，看着小精靈的後腦勺，久違地感到了那種不論幹什麽都會搞砸的挫敗感。

他們下樓的時候，前門傳來沉重的鎖鏈滑動的聲音，緊接着，阿拉斯托·穆迪的假腿擦着地板挪進了門內。秋驚訝地叫了一聲，随後雙手不自覺地絞在一起，顯得有點拘謹，哈利這才想起來她之前說阿拉斯托給她放假的事情——唐克斯休養在家以後，穆迪就成了秋的頂頭上司。

“你好，哈利。”穆迪向他伸出了手，哈利有點不安地握了握，疑惑地問道：“我以為你會在傲羅辦公室呢！”

“神秘人的手早就伸過去了，那地方現在不去也罷。”他嗓音粗啞地說，随後又跟秋問了聲好。

秋鎮定下來，笑着打了招呼：“哈利剛剛告訴我，他前不久在野外碰見了唐克斯的父親，他和德克在一起，現在應該還算安全。我已經告訴唐克斯了。”

“很好。”穆迪點點頭，那只嗖嗖轉動的藍眼睛轉過來看着哈利：“看起來我們有很多信息需要交換，晚飯後得好好說一說。”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迎上來的小天狼星，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大廳：“其他人呢？我記得你說會邀請幾個鳳凰社成員的。”

“唐克斯來不了，萊姆斯在家陪她，剩下的都在陋居。”小天狼星拉開一把椅子，穆迪低聲道謝後坐了進去。克利切忙着從廚房往餐桌上端飯菜，穆迪問了秋最近的情況和任務積分，她回答的時候，哈利站在一邊，悄悄握着她的手指，但秋馬上不着痕跡地甩開了他，耳朵尖紅紅的。

等到穆迪不再問她的時候，秋幹脆鑽進了廚房，幫克利切一起收拾，哈利連忙提步跟上，卻被穆迪叫住了：“你就在這，哪也別去。”

哈利只好坐在穆迪對面，眼巴巴地等着秋回來。好在，菜很快上齊了，他沒來得及問什麽，大家各懷心思地就坐，沉默地吃着晚餐。大概是為了活躍氣氛，小天狼星說了一句克利切手藝不錯，小精靈立刻鞠躬道謝，并推薦他嘗嘗桌子中間的洋蔥濃湯。哈利注意到秋正看着那盆濃湯，立刻給她盛了一碗，秋瞥了穆迪一眼，發現他忙着切餡餅，才沖哈利嫣然一笑，喝起湯來。

晚飯餘下的時間裏，哈利都在回味這個笑容。

吃飽喝足後，克利切走來走去地收拾盤子，防止洩密，他們到了二樓的一間小起居室，雖然哈利覺得并沒有什麽必要，在他看來穆迪實在謹慎得過分了。

他把離開格裏莫廣場以來大致的經歷和他們說了，其中略過關于魂器和死亡聖器的部分，只說了大蛇、謝諾菲留斯提供的老魔杖的消息和遇見泰德·唐克斯的部分。同樣，他也知道了韋斯萊雙胞胎和從前的魁地奇解說員李·喬丹開了一欄廣播節目“波特瞭望站”，專門用來播報那些《預言家日報》不會說的消息。到目前為止，已經有許多麻瓜和麻瓜出身的巫師遇害，一些伏地魔的反對者锒铛入獄，緝捕隊正四處游蕩，搜尋那些逃學的小巫師抓去換錢。

“這麽說，你認為神秘人在找老魔杖喽？”穆迪若有所思地說道：“格林德沃被關在紐蒙迦德很久了，據我所知，他是個高超的大腦封閉者，不開口說話也已經很久了。”

“可伏——神秘人總有辦法從他嘴裏問到實情的，對吧？”哈利有些擔憂，但在穆迪面前，這情緒并不太強烈，他下意識地認為穆迪會有解決的辦法。可穆迪卻讓哈利失望了，他僅僅是點了點頭，有些沉重地說：“如果他真想要，也只是時間問題，不過，換個角度來看，老魔杖也不代表什麽，比起勝利，它帶來的更多是厄運。”

換成伏地魔就不一定了，哈利心想，但沒必要在今天說出這個喪氣的想法。他點了點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信心滿滿。

穆迪走之前，哈利裝作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古靈閣，問他那裏的防禦措施怎麽樣。穆迪嚴肅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扳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說道：“過兩天我會再來找你們的，但是古靈閣，我勸你不要打那裏的主意。即便很多厲害的鳳凰社成員都不能在那裏讨到便宜，你應該知道那有多危險——他們甚至用龍來看守金庫，不是你打敗的那種，但只會比那些小玩意更兇惡。”

“謝謝你，先生。”哈利說。

當他目送着穆迪消失在大門口的時候，胃部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安全屋

接下來的兩天是哈利近半年以來最開心的時光，和小天狼星在格裏莫廣場待着，身邊還有秋，他簡直不能奢求更多。萊姆斯·盧平也在聖誕節次日過來拜訪，再見面的時候，哈利差不多已經要忘記了上次發生的不愉快，但依舊在小天狼星的提醒下對盧平道了歉。唐克斯沒有跟着過來，她現在變得十分笨重，根本不能承受幻影移形。

第三天，随着大門外的敲擊聲，羅恩和赫敏也出現在格裏莫廣場。他們倆都穿着韋斯萊夫人織的聖誕毛衣，拎着大包小裹，赫敏把一頭褐發梳成了緊緊的辮子，看上去柔順了不少，羅恩的頭發則短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被比爾強制剪短了。

“嘿，哈利！”赫敏匆匆把東西放在地上，向他跑過來——徑直抱住了他旁邊的秋。

“見到你真是太好了，秋！”她開心得臉龐發亮，哈利有點嫉妒地想，秋見到赫敏的時候表現得可比見到他時熱情得多了。

“比爾沒告訴媽媽我們回去了，但他把毛衣帶給了我們。”羅恩說：“還有聖誕禮物——但別指望我原諒他，他自己梳着條辮子，卻不許我留長發，這是什麽道理！”

“先別提頭發的事了，羅恩。”赫敏揮起魔杖，把那些包裹整整齊齊地碼在一邊，挨着秋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哈利，我想你會想知道……海德薇還和小豬在一起，它現在一切都好，最開始離了你還不怎麽愛吃東西，現在它找到了新的樂趣——每天都絞盡腦汁想啄下小豬的一兩根羽毛。”

“噢，真的嗎？太好了！”哈利咧嘴笑起來，他坐到了秋的另一邊，沒多少地方，半邊身子得不舒服地斜搭在扶手上才能勉強坐住，但這種時候聽到海德薇的消息實在讓人愉快。

小天狼星也出來和他們倆問了好，然後跑去拆禮物，留下哈利自己跟他們說穆迪要來的事情。不出所料，赫敏聽見穆迪的名字，先是松了口氣，緊接着又不安起來：“他怎麽會要來找我們呢？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我想應該沒有。”哈利回憶着自己和穆迪的對話，确定沒洩露什麽重要消息，但穆迪畢竟是個經驗豐富的傲羅，萬一他從話裏行間推測出了蛛絲馬跡……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語氣不确定起來：“但是……我問了他一些古靈閣的事情，他大概是因為這個來的。”

“他打算幫我們進去？”羅恩拆了一包比比多味豆，一邊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問。秋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說：“我想他更可能是為了搞清楚你們要去那裏的原因，順便勸阻。”

羅恩聳聳肩，嘟囔了一句。哈利和赫敏互相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秋和羅恩從剛見面起就不對付，到現在也還是不太能合得來。

“嘿，哈利，過來一下！”小天狼星在桌邊回頭沖哈利招了招手：“你看海格給你送什麽了？”

“海格？給我送聖誕禮物？”哈利有點摸不着頭腦：“但他怎麽知道——”

“是送到陋居去的。”羅恩說：“有很多禮物都是偷偷摸摸送過去的，還要經過各種僞裝。你知道，為了應付食死徒嘛。這次我們把囤積在那的東西全帶過來了。”

“韋斯萊夫人沒說什麽嗎？”秋疑惑地問：“突然轉移這麽多東西，恐怕動靜不會很小。”

“喬治和弗雷德跟韋斯萊夫人說放在那不安全，食死徒會以為哈利隔三岔五就回陋居呢。”赫敏解釋道：“她現在以為這些哈利的支持者們送的禮物都放在韋斯萊笑話商店。”

“真聰明。”秋溫柔地笑了笑。哈利再一次發現自己妒忌起了赫敏。

他走到桌邊，小天狼星遞給他一個瓶子，從包裝上來看是南瓜汁。他把瓶身翻轉過來，試圖找找底部有沒有什麽提示，但标簽上什麽都沒有，只有瓶蓋的一小塊地方挨挨擠擠地寫着幾個字：致小叉。

“小叉是什麽意思？”哈利問：“某種暗號嗎？”

“這是我們鳳凰社內部給你起的綽號，全稱是小尖頭叉子。”小天狼星用魔杖點了點瓶身，哈利感到手心一陣發燙，連忙把瓶子放回桌上。一道白光閃過，原先看起來是南瓜汁的黃澄澄的液體突然變成了銀白色，并且量也減少了，只有大概一瓶底那麽多。小天狼星把那個瓶子重新遞給哈利，叮囑道：“拿好了，這是獨角獸的血。”

赫敏和羅恩同時倒吸了一口氣。哈利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第一次跟着海格進入禁林時見到的景象，不禁湧起一陣懷念，他把瓶子裝進背包，翻看起其他禮物。這裏大多是一些被僞裝成預言家日報的卡片和信，還有韋斯萊夫人的毛衣（哈利看到上面的金色飛賊時立刻有點鼻子發酸），零零碎碎的小挂件，通常是紀念意義大于實際意義的那種。

哈利甚至看到了一條舊懷表——被保養得很用心，但還是不難看出歲月磨損的痕跡。裏面放照片的位置夾着一張小紙條，上面用蠅頭小字寫着一段話：我沒有什麽能留下的了，這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只要你把照片放進來，就永遠不會忘記這個人。希望在我人生的最後幾天能表達一點對美好希望的支持，加油吧，小叉。

他久久凝視着那張紙條，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才把那個懷表也珍重地收進背包裏。懷表的原主人可能是一個老人，或者已經久病纏身的什麽人，哈利想象着一個佝偻着坐在書桌前的男人，家徒四壁，白發蒼蒼，顫顫巍巍地拿起筆寫下這段話，然後把懷表裏原來的照片拿出來，放在貼身的口袋裏。那可能是他唯一值錢的東西，或許還承載着他最重要的回憶，但他把它給了哈利，僅僅是為了在生命的末尾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手中。

哈利感覺挂在胸前的背包沉甸甸的，同時，一股暖流在他胸中湧動，連穆迪開門帶進來的寒風都顯得不那麽冷了。等到鄧布利多的灰塵幻影消失後，他看向來人，穆迪看上去和三天前沒有什麽區別，可神色卻越發沉重，他身後跟着萊姆斯·盧平，穿着寒酸的大衣，神情憔悴。

穆迪在餐桌旁坐下，給幾個人各倒了一杯黃油啤酒，先喝了一大口，才開門見山地說：“泰德·唐克斯和迪安·托馬斯被抓了。”

那只藍色的假眼緊緊盯着廚房的動靜，可能是在監視克利切有沒有偷聽，随後，他在哈利、羅恩和赫敏齊齊的驚叫聲中繼續說道：“應該是被搜捕隊抓走的，他們本想用迪安·托馬斯去換錢，可泰德試圖保護那孩子，有一個食死徒發現他是唐克斯的父親，就把他也帶走了。”

“他們被帶去了哪兒？”赫敏失聲叫道：“阿茲卡班嗎？”

“我們不認為他們會在阿茲卡班。”盧平鎮靜地說：“事實上，更可能的地方是馬爾福莊園的地牢。”

小天狼星的臉上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哈利知道他在想什麽，就和盧娜一樣，食死徒要用泰德·唐克斯來威脅更多的人，其中一個就是小天狼星唯一喜歡的堂姐安多米達。貝拉特裏克斯一直認為這個妹妹和她的女兒是家族的恥辱，在鳳凰社轉移哈利那天，就對唐克斯下了殺手，或許在她心裏，與榮耀比起來，親情根本算不得什麽。

“當然了，他們巴不得好好折磨他一段時間。”

“不好說，我認為你的大堂姐可能更願意直接殺了他。”穆迪正對着小天狼星，在說到“堂姐”這個詞的時候，他的嘴角明顯向下撇了一點。

“哦，那個瘋女人！”小天狼星仰頭灌了一口黃油啤酒，重重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如果不是急着和她的主子表忠心，她更喜歡用的不是索命咒，而是鑽心咒。”

“不！”赫敏尖銳地叫了一聲，秋輕輕摟住她的肩膀，盧平責備地看了小天狼星一眼。

“我們應該去救他們！”羅恩突然大聲喊了起來，把大家吓了一跳。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後，他的頭發似乎變得更紅了，聲音稍微低了一點：“至少……至少應該盡力想辦法去救……”

“我們一直在想辦法，羅恩。”盧平說：“馬爾福莊園現在是神秘人的大本營，我們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情況，任何的輕舉妄動都可能讓更多的人喪命。”

“不能用複方湯劑嗎？”哈利不死心地問：“我是說，我們可以随便找到一個搜捕隊的人，然後假裝去邀功請賞……”

“哈利，我們之前用過這個辦法，現在他們給莊園加了很多禁制，對身份的僞造已經失效了。”秋聲音平靜地說：“目前我們只能想辦法從外部着手，放出假消息，盡可能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好讓他們認為人質現在還有用。”

哈利還想說些什麽，但穆迪已經擺了擺手：“好了，這不是你們這群孩子該考慮的事情。”

“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們，鳳凰社在這段時間重新加強了對格裏莫廣場的保護，你們可以住在這裏，如果要出門，我們會輪流派人保護你們。”他依次看過哈利、羅恩和赫敏，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現在，哈利，還有韋斯萊先生和格蘭傑小姐，請你們上樓去好嗎？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商議。”

這太強勢了。哈利心中有點不服氣，過去的半年裏，他們三個人差點被大蛇殺死，被伏地魔抓到，被謝諾菲留斯出賣，還在各種地方盯着攝魂怪和搜捕隊的壓力流浪，現在卻還像三個小孩子似地被他要求這要求那。羅恩也有點不情願，但有了之前幾次在陋居被大人們趕上去的經驗，他沒說什麽就拉着赫敏往樓上走去。

“秋，麻煩你跟他們一起上去。”穆迪補充道：“我見過伸縮耳長什麽樣。”

這下連赫敏都露出了氣憤的表情。當秋溫和卻帶着力道地把她從桌前帶走時，她明顯感到不可思議。

“這不公平！”赫敏壓低了聲音激烈地說道：“哈利，你做了那麽多事情，可他們卻什麽都要瞞着我們！”

“噓——”秋将一根手指豎在嘴唇前，把他們帶進哈利的房間，從兜裏拿出一個米粒大小的東西，穆迪沙啞的聲音正從裏面傳來。

“麻瓜的竊聽器。”秋用口型告訴他們，哈利差點笑出聲來。

四個人肩挨着肩，頭挨着頭，圍成一圈湊在那個小小的竊聽器旁，聽着下面的三個人商讨着下一步怎麽辦，不時輕聲細語地交換着意見。穆迪說伏地魔現在通常在外游蕩，尋找老魔杖的蹤跡，馬爾福莊園常常只有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和馬爾福一家，一個大膽而瘋狂的計劃在哈利腦海中成形，他看了赫敏一眼，不知道待會要是說出來她會不會反對。

“哈利，這段時間小天狼星會是你們的保護人，所以你們可能要在格裏莫廣場待得久一點，等到我們布置好另一個安全屋的時候，我會申請和你們一起。”秋輕聲說道。現在下面已經在讨論安全屋的地點和防護措施了。

“我們三個人東躲西藏了這麽久，也沒見鳳凰社找過我們。”羅恩不滿地抱怨了一句：“現在只是回來過個節，就要把我們監視起來……”

“羅恩，別那麽說。”赫敏打斷了他，轉頭看向秋：“不過，小天狼星确實很少聯系我們，每次也只是匆匆說幾句話就走，這有點奇怪。”

“這是穆迪的意思。”秋解釋道：“小天狼星原本是不大想讓你們和鳳凰社有太多聯系的，他害怕你們被盯梢的食死徒發現，認為野外還更安全一點。但穆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