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7)

了片刻,然後再度響起。

“哈利·波特,現在我直接對你說話。你聽任你的朋友為你赴死,而不是挺身出來面對我。我将在禁林裏等候一個小時。如果一小時後你沒有來找我,沒有主動投降,那麽戰鬥還将繼續。這次,我将親自上陣,哈利·波特,我将找到你,我将懲罰每一個試圖窩藏你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一個也不放過。一個小時。”

哈利将斯內普留在了尖叫棚屋。當他和秋一前一後地從隧道往外爬時,誰也沒有說話。伏地魔的聲音一直環繞在哈利的耳邊,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着一樣的想法。

我将在禁林裏等候一個小時……一個小時……

城堡前的草地上散落着一個個小包裹似的東西。離天亮大約只有一個小時了,四下裏還是漆黑一片。他們急急忙忙跑向石階。一根小船那麽大的長木頭橫在他們面前,格洛普和剛才襲擊他的那個巨人都不見了蹤影。

城堡裏異常寂靜,此刻既看不見亮光閃爍,也聽不見撞擊聲、尖叫聲和吶喊聲。空無一人的門廳裏,石板上血跡斑斑,斯萊特林的綠寶石散落在地,還有破碎的大理石和劈裂的木頭;一部分扶欄被炸飛了。

學院桌子不見了,禮堂裏擠滿了人。幸存者三五成群地站着,互相摟抱在一起。傷員都集中在高臺上,龐弗雷夫人和一群助手在給他們治療。費倫澤也受傷了,他的一側身體大量出血,已經站立不住,躺在那裏瑟瑟發抖。

死者在禮堂中央躺成一排,拉文德·布朗的金發被血染紅,帕德瑪伏在姐姐的身體上失聲恸哭。哈利盡量讓自己別開眼,專心搜尋着他想找到的那些人,心中充滿悔恨——他剛剛把獨角獸的血用掉了,就為了不讓伏地魔得到老魔杖的忠誠,而此刻這裏躺着這麽多為了保護他而死的人,他卻無能為力。

羅恩被赫敏扶着,身上有數不清的傷,赫敏也幾乎傷得看不出原來的樣子,她和韋斯萊家人一起圍在珀西的遺體旁。韋斯萊夫人的頭伏在這個剛剛與家人和好的兒子身上,韋斯萊先生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淚流滿面。喬治的一只耳朵被削掉了,弗雷德站在他身旁,臉腫着,滿是污垢。

“他是為了救我死的……”弗雷德喃喃地說着,仿佛感覺不到金妮埋在他懷裏,泣不成聲。

不遠處,迪安和盧娜互相抱在一起,他們旁邊躺着穆迪的遺體,金斯萊頭上纏着繃帶,正試圖把他支離破碎的身體拼起來。小天狼星的一只胳膊不翼而飛,他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面色蒼白,只有龐弗雷夫人不時低聲念止血咒的聲音證明了他還活着。

哈利踉踉跄跄地後退着離開了門口,禮堂似乎在飛去,越縮越小。他透不過氣來。他沒有勇氣再去看其他遺體,再去弄清還有誰為他而死。他也不敢看韋斯萊家的人,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投降,珀西就不會死……

哈利轉身順着大理石樓梯往上跑。穆迪、珀西、拉文德、帕瓦蒂……他多麽希望自己沒有感覺……多麽希望能把他的心、他的五髒六腑都扯出來,這些東西都在他的體內尖叫……

城堡裏空無一人,就連幽靈似乎也加入了禮堂裏哀悼的人群。哈利不停地往前跑,手裏緊緊攥着裝滿斯內普最後思想的水晶瓶,一直跑到校長辦公室外的石獸跟前才放慢了腳步。

“口令?”

“鄧布利多!”哈利不假思索地喊道,因為他心裏最想見的人就是鄧布利多。令他吃驚的是,石獸竟然滑到一邊,露出了後面的螺旋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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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沖進圓形辦公室,發現這裏已經有了變化。牆上挂的肖像都空了。那些男女校長沒有一個留在這裏。他們似乎都逃走了,順着城堡牆壁上排列的圖畫沖到了前面,想看清事态的發展。

哈利絕望地看了一眼挂在校長座椅後面的鄧布利多的空肖像,然後轉過身來。石頭冥想盆還和往常一樣放在櫃子裏。哈利把盆口刻有如尼文符號的大石盆搬到桌上,将斯內普的記憶倒了進去。逃到別人的思想裏去也是一種解脫……即使是斯內普留給他的東西,也不可能比他自己的思緒更糟。記憶在旋轉,銀白色,形狀奇異,哈利不再遲疑,抱着一種不管不顧、徹底放棄的心理,一頭紮了進去,似乎這能緩解他內心刀割般的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哈利不知道過了多久。

他沉浸在斯內普的思想中,直到秋的手把他從冥想盆裏拉出來。

哈利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她的面孔、她說話的聲音對他來說只是一片模糊。他腦海裏只有最後看到的那個場景中,鄧布利多對斯內普說過的話。

他必須死。必須被伏地魔親手殺死。

這個事實的重要性對他來說蓋過了斯內普對莉莉的愛意,也蓋過了那個指引着他找到寶劍的守護神。

哈利癱倒在地,秋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膝蓋上。

他曾經以為他是在這裏學習勝利的秘訣,可直到現在,哈利終于明白他是不能幸存的,他的任務就是平靜地走向死神張開的懷抱。在這條路上,他還要斬除伏地魔與生命的最後聯系。這樣,當他最終沖過去直面伏地魔,并且不用魔杖保護自己時,結局才會幹淨徹底,早在戈德裏克山谷就該完成的工作才會真正結束:誰也活不下來,誰也不能幸存。

他感覺到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多麽奇怪啊,他懷着對死亡的恐懼,然而他的心髒卻跳得格外有力,勇敢地維持着他的生命。可是它不得不停止,而且很快就得停止。它跳動的次數不會太多了。當他站起身,最後一次穿越城堡,走過操場,進入禁林,這期間心髒還能跳多少次呢?

恐懼潮水般襲來,葬禮的鼓聲在他內心咚咚敲響。死會疼嗎?多少次他以為死到臨頭而又僥幸逃脫,卻從未真正考慮過死亡本身。他對活的願望總是比對死的恐懼要強烈得多。但現在他沒有想到要逃跑,要擺脫伏地魔的魔爪。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剩下來的只有一件事了:死。

如果他在最後一次離開女貞路4號的那個夏夜死去該有多好,但高貴的鳳凰羽毛魔杖救了他!或者,如果他能為了救自己心愛的人,奮不顧身地擋在魔杖前……此刻他甚至嫉妒父母的死了。這樣冷靜從容地走向自己的毀滅實在需要一種不同的勇氣。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但他努力控制着,不想被秋發現。

“怎麽了,哈利?”秋的聲音疲憊而溫柔,卻仿佛是一劑強心針,讓他再一次有了一點力氣。

他很慢很慢的坐了起來,這時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真切地感覺到自己活着,更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有生命的軀體。他以前怎麽從未認識到自己是個多麽了不起的奇跡:頭腦,神經,還有跳動的心髒?一切都将離開……至少,他将離這一切而去。他的呼吸緩慢、深重,嘴和喉嚨都十分幹燥,但眼睛也是幹的。

鄧布利多的欺騙實在不算什麽。當然是有一個更大的計劃,只是哈利太愚蠢,沒有看到。他現在總算明白了。他一直想當然地從不懷疑鄧布利多希望他活着。現在他知道了,他生命的長短始終是由消滅所有魂器需要多少時間而決定的。鄧布利多把消滅魂器的任務交給了他,他也就順從地繼續削弱那根不僅連接着伏地魔的生命、也連接着他自己生命的紐帶!多麽簡潔,多麽幹脆,別再浪費更多的生命,把這危險的任務交給一個注定該死的男孩,他的死不會是一種災難,而是對伏地魔的又一次打擊。

鄧布利多知道哈利不會逃避,知道他會一直走到最後,盡管那是他的終結,因為鄧布利多曾經努力了解哈利。不是嗎?伏地魔知道,鄧布利多也知道,哈利一旦發現自己有力量阻止,就不會聽任別人為他去死。穆迪和珀西的遺體躺在禮堂裏的情景,又擠進哈利的腦海,令他一時簡直透不過氣來。死神迫不及待了……

哈利站了起來,心像一只瘋狂的小鳥,猛烈地撞擊着他的胸肋。也許它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也許它決定在結束之前完成一生的跳動。哈利牽着秋的手,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和她相處的時間,他走了出去,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生命的終結

城堡裏空蕩蕩的。哈利拉着秋的手無聲行走着,仿佛是兩個幽靈。那些畫框裏的肖像仍然空着,整個學校是一片詭異的死寂,似乎所有剩下來的生命都集中在了大禮堂,死者和哀悼者都擠在那裏。

哈利把隐形衣披在他和秋的身上,走下一層層樓,最後順着大理石樓梯來到門廳。納威差點撞在他身上,他正和另一個人一起從操場上搬進一具屍體。哈利低頭一看,心頭又像是挨了一擊:科林·克裏維。他還不夠年齡,肯定是像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那樣偷偷溜回來的。死去的他顯得那麽幼小。

“聽我說,納威,我一個人搬得動他。”奧利弗·伍德說着,像消防隊員那樣把科林扛在肩膀上走進了禮堂。

納威在門框上靠了一會兒,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他看上去就像一個老人。然後他又走下臺階,到黑暗中去尋找別的屍體。秋的呼吸聲微微重了些,哈利緊握住她冰涼的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比她還要涼。

他最後看了一眼禮堂的入口。人們走來走去,互相安慰,喝東西,跪在死者身邊,但他看不見一個他想看到的人,沒有赫敏、羅恩、金妮和韋斯萊家的其他人,也沒有盧娜。他願意用剩下來的所有時間換取看他們最後一眼,可如果那樣,他是不是還有毅力把目光移開呢?還是這樣更好。

他走下臺階,來到外面的黑夜裏。差不多淩晨四點了,死一般寂靜的操場似乎也屏住了呼吸,等着看他是否會做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哈利朝俯身查看另一具屍體的納威走去。

“納威。”

“天哪,哈利,你差點把我吓死!”

哈利已經脫掉了隐形衣,只剩秋在那裏。這個念頭是突然冒出來的,他的本能告訴他秋不能再做這種事情,只有格蘭芬多可以。

“你一個人要上哪兒去?”納威懷疑地問。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哈利說:“我要去做一件事。聽我說——納威——”

“哈利!”納威突然神色驚恐,說道,“哈利,你該不是想把自己交出去吧?”

“不。”哈利語氣随意地說了一個謊:“當然不是……是別的事情。但我可能要失蹤一段時間。納威,你知道伏地魔的蛇吧?他有一條特別大的蛇……叫作納吉尼……”

“知道,聽說過……怎麽啦?”

“必須把它殺死。羅恩和赫敏知道,但萬一他們——”

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使他一時喘不上氣來,無法繼續往下說。但他重新振作起來:這是至關重要的,他必須像鄧布利多那樣保持頭腦冷靜,确保有人替補,有另外的人把任務執行下去。鄧布利多死的時候知道仍有三個人了解魂器的事,現在納威将取代哈利,這樣仍有三個人熟知內情。

“萬一他們——很忙——而你又有機會——”

“把蛇殺死?”

“把蛇殺死。”哈利重複了一遍。

“好的,哈利。你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你,納威。”

哈利把格蘭芬多寶劍交給了他,然後把隐形衣重新披在身上,感覺到秋的體溫在他身旁。他重新牽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個哭泣着找媽媽的女孩時,秋動了動,似乎想要上前安慰,但哈利回頭看了一眼從禮堂裏跑出來的金妮,輕輕地搖了搖頭:“秋,陪着我,可以嗎?”

“好。”秋什麽也沒有問,仿佛他剛剛說過的話把她也騙過了一樣。哈利的心底在瘋狂吶喊着她阻止他,把他帶回家——帶到霍格沃茨裏藏起來,可他什麽也說不出口。秋·張就這樣平靜地走在他身邊,仿佛是支撐着哈利往前走的動力的來源,正和他一起走向他生命的終結。

海格的小屋在黑暗中浮現了。沒有燈光,也聽不見牙牙在門口抓撓、吠叫着表示歡迎的聲音。他曾經那麽多次來看望海格,爐火上閃閃發亮的銅壺,岩皮餅,巨蛴螬,還有海格那張碩大的、胡子拉碴的臉,羅恩吐出鼻涕蟲,赫敏幫助海格拯救諾伯……

哈利繼續往前走,終于,來到森林邊緣。

“回去吧,秋。”哈利說。

“你要我一直陪着你。”

“到這就可以了,秋。”哈利松開了她的手:“回去吧,披着隐形衣……”

他希望秋快點走,因為自從他越來越接近禁林,每時每秒都感覺勇氣在流失。他不想讓秋看到他恐懼的模樣。

“快走吧。”他轉過身去:“你答應我要好好保護自己的……”

他的舌頭忽然不能動了,整個身體都想一塊鐵板一樣僵硬地倒下去。在他砸在地面上之前,秋托住了他,在他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将他平躺着輕輕放在禁林柔軟的地面上。

“還記得這個咒語嗎,哈利?”秋溫柔地對他笑了笑,聲音透出淡淡的悲涼:“是你當初教會我的。”

哈利瞪着她,不存在的吶喊撞擊着他的喉嚨——現在她正從小包裏掏出一瓶泥漿般的液體,走到他面前俯身靠近——

不,不。哈利的心似乎也跟着身體一起凍結了,他終于明白秋為什麽那麽平靜,為什麽那麽順從地陪着他來到禁林。

不。哈利拼命試着掙脫束縛,但就像鄧布利多死的那天一樣,無濟于事,秋輕輕地從他頭上拔下一根頭發——這是她第二次這麽做了,只不過這次哈利一點痛都沒有感覺到。

“對不起,哈利。”秋搖晃着瓶子裏澄澈的金黃液體,仰頭喝了下去。然後,就像當初參加轉移活動那樣,她的五官開始變化,長發開始變短,一道閃電般的傷疤出現在額頭。

“我知道你來過。”秋的聲音微微顫抖,比起恐懼,更像是出于悲哀:“你以為我忘了,其實我還記得。抵禦奪魂咒是訓練中最基礎的項目,忘記的人是你,哈利。”

她從那個串珠小包中掏出當初離開女貞路時哈利穿的衣服,當着他的面換起來。哈利無暇去想別的事情,他躺在那裏,渾身上下每一個地方都在抗拒,想要沖破這層束縛,直到秋最後戴上眼鏡,他也沒能發出一個音節。

“伏地魔已經殺死了一個我愛的人,我不會讓他再殺死第二個。”秋堅定地說:“更何況,我現在是一個傲羅。保護你不僅是我的願望,更是我的職責。”

她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臉,輕輕地吻了下去。這是一個無比纏綿的吻,帶着像她一樣的溫柔,茉莉花香還殘留在她的指尖。然後,她放開他,将隐形衣輕輕披在他身上,朝城堡的方向發射了一個守護神。牡鹿輕盈地乘風奔去,秋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着。

“現在我和你真的毫無分別了,哈利。”

她孤身一人走向禁林深處,仿佛把哈利的心也生生從他身上剜下來帶走了。哈利掙紮着,發出無聲的狂呼,希望什麽人能發現她,把她帶回學校,或者發現他,讓他去把秋換回來。魔杖就在他手邊不遠的地方,像六年級開學那天在火車上一樣,沒有人能看見隐形衣下的哈利……

魔杖。魔杖飛來。

他拼命默念着這個咒語,不斷在心底重複着,從心底湧出了極其強烈的渴望——魔杖飛來。魔杖飛來。

一根硬硬的小棍子觸碰到了他的手指——哈利的無聲咒起了作用。就在他努力想讓它更近一點,好讓他握住的時候,突然意識到,剛剛那不僅是無聲咒,而且是鄧布利多曾說過的一種極為高深的魔法——無杖魔咒。

哈利來不及想為什麽,只是竭力讓自己的想法從指尖傳遞給魔杖,一次又一次嘗試着解開自己身上的束縛。當他終于能站起來的時候,秋的身影早已沒入禁林,看不見了。

這一次,他的恐懼換成了另一種。失去秋的結局比他自己的死亡可怕一萬倍,這個念頭驅趕着他飛速跑了進去。

“痕跡立顯!”他想起了秋曾經施過的一個咒語,立刻用了出來。

地面上出現一行淡淡的金色腳印,他沿着那行腳印向前拼命奔跑,生怕在他找到她以前,她就已經死在伏地魔手中。

“秋!”哈利不敢喊得太大聲,怕驚動到食死徒,只能一味地向前追趕。

他怎麽能這麽愚蠢,不和秋解釋清楚就以為她真的會乖乖回去?他怎麽能不告訴她這一切,讓她知道他才是最後的那一個魂器?

如果秋死了,那全都是我害的……

幾乎要把哈利折磨崩潰的恐懼和擔憂,在他發現前方一個小小的身影的時候,如同開閘的洪水傾瀉而出。他舉起魔杖,不管有沒有對準,拼命向前發射着魔咒,終于在追上她的時候将秋成功地擊倒了。

哈利撲過去抱住她,因為剛剛劇烈的奔跑再一次開始咳嗽。

“你不能去……”他大口呼吸着,斷斷續續地說道:“只有我,只有我才能……”

他又咳嗽了幾聲,将秋放到一棵樹下面,單膝跪在了她面前:“聽着,秋,我的身體裏有他的一小片靈魂,只有讓他親手殺死我,我們才有勝利的可能。”

“這就是你現在和我最大的區別。”他凝視着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認真地說道:“你不必去死,事實上他們都不必要這樣去死,我很後悔到現在才确認這一點。”

“我不能只考慮我自己。”哈利說:“這是你曾經教會我的。”

他把秋的魔杖從她手裏拿走,放在手邊一寸的位置,然後放出了守護神。這一次,他确信就算秋能像他一樣掙脫束縛,也來不及阻止他了。

“我已經在鄧布利多的死亡面前無能為力,所以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哈利輕柔地摸了摸秋的臉頰,還有那一頭他最愛的長發,然後決然地起身離去。他不知道秋頂着他的皮囊走在那一段必死之路上是什麽感受,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他呼吸的每一秒鐘,青草的芳香,涼風拂過面頰的感覺,都是那麽寶貴。想到別人還有許多許多年的光陰可以揮霍,時間多得簡直無以打發,而他,每一秒鐘都那麽難以割舍。他知道必須往前走。這場漫長的游戲結束了,金色飛賊已經抓住,應該離開空中了……

飛賊。他無力的手指在脖子上挂的皮袋裏摸索了一會兒,把它掏了出來。

我在結束時打開。

哈利低頭盯着飛賊,呼吸急促而粗重。現在他希望時間過得越慢越好,時間卻仿佛加快了速度,他好像是不假思索,便豁然開朗。這就是結束。是時候了。

他把金色的金屬表面貼在唇上,輕聲說道:“我要死了。”

金屬殼裂開了。哈利垂下顫抖的手,在隐形衣下舉起魔杖,輕聲說了一句:“熒光閃爍。”

裂為兩半的飛賊中,正是那塊中間有一道據齒狀裂縫的黑石頭。複活石上的裂縫沿着代表老魔杖的标志直直貫下,而代表隐形衣和石頭的三角和圓形依然清晰可辨。

哈利又一次頓悟。讓死者複活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就要成為他們中間的一員。其實,不是他在把他們叫來,而是他們在把他叫去。

他閉上眼睛,把石頭在手裏轉了三次。

他知道有結果了,因為他聽見周圍傳來了輕微的動靜,像是一些柔弱的身體在森林外圍樹枝散落的泥土上移動腳步。他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他看出他們既不是幽靈,也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他們更像是很久以前從日記裏逃出來的那個裏德爾,即像幾乎變成實體的記憶。他們不像活人的身體那麽實在,卻比幽靈真實得多。他們朝他走來,每張臉上都帶着那樣慈愛的笑容。

詹姆和哈利一樣高,穿着死去時的那身衣服,頭發亂糟糟的,眼鏡戴得有點歪,就像韋斯萊先生。

穆迪的兩條腿和兩只眼睛都是完好的,臉上的疤痕也沒那麽多,不像後來顯得那麽兇,頭發也更密。以這副沒那麽飽經摧殘的身體回到哈利的身邊,他顯得很高興。

莉莉是他們中間笑得最開心的。她把長長的秀發捋到腦後,走近哈利身邊,那雙與哈利一模一樣的綠眼睛,如饑似渴地端詳着哈利的臉,仿佛永遠也看不夠。

“你真勇敢。”

哈利說不出話來。他盡情地打量着母親,似乎願意永遠站在這裏看着她,他覺得這樣就夠了。

“你還差一點兒,”詹姆說,“已經很接近了。我們……真為你驕傲。”

“疼嗎?”

這個孩子氣的問題脫口而出,哈利想要止住已來不及了。

“死嗎?一點也不疼。”一個幾乎變得陌生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比進入夢鄉還要快,還要容易,你甚至不會反應過來。”

哈利回過頭去,看見高大英俊的塞德裏克站在他身後,帶着陽光般溫暖的笑容。

“哈利,我相信你的死會比我更有意義,但我仍然希望你活着——替我活下去。”

一陣寒冷的微風似乎從森林中間吹來,撩動了哈利額上的頭發。幻影們注視着他,他知道他們不會叫他前進,他必須自己做出決定。

“你們會陪着我?”他問前面的三個人。

“直到最後。”詹姆說。

“他們看不見你們?”哈利問。

“我們是你的一部分。”年輕一些的穆迪對他點了點頭:“別人都看不見。作為傲羅,我會送你最後一程。”

哈利看着母親,她微笑着向他點頭,然後他回過頭去,注視着塞德裏克。他和裏德爾的幻影不同,親切、正直、令人信賴,但一樣的英俊,哈利現在已經和他的年紀一樣大了。

“秋在後面,請你幫我……請你照顧她。”

塞德裏克轉身離去,哈利則和父母以及穆迪繼續前行。

攝魂怪帶來的寒意沒能征服他,他們就如同他的守護神,陪着他一起大步穿過茂密雜亂、盤根錯節的古老的樹叢。黑暗中,哈利把隐形衣緊緊地裹在身上,一步步往禁林深處走去。他不知道伏地魔究竟在哪裏,但相信一定會找到他。詹姆、穆迪和莉莉在他身邊悄無聲息地走着,他們的陪伴給了他勇氣,也是他能夠一步接一步往前邁進的原因。

他的身體和思想似乎奇怪地失去了聯系,意識沒有發出指令,肢體自動運行,就好像他只是這具他即将離開的身體的乘客,而不是駕馭者。他此刻覺得,比起城堡裏那些活着的人,這些陪他一起在禁林裏行走的逝者更加真實得多,羅恩、赫敏和其他所有的人倒如同幽靈,而他正踉踉跄跄、一步一滑地走向生命的終結,走向伏地魔……

砰的一聲,接着傳來低語聲。附近還有別的活物在動。哈利在隐形衣下停住腳步,左右張望,側耳傾聽,母親、父親和穆迪也停下了。

“那兒有人。”近旁一個粗啞的嗓子低聲說,“穿着隐形衣呢,會不會是——”

旁邊一棵樹後閃出兩個人影。他們的魔杖在閃光,哈利看見亞克斯利和多洛霍夫瞪眼瞅着黑暗中,正對着哈利、他的父母和穆迪所站的地方。顯然他們什麽也看不見。

“肯定聽到動靜了。”亞克斯利說:“是動物吧,你說呢?”

“那個蠢貨海格在這兒養了一大群廢物。”多洛霍夫扭着看看說。

亞克斯利低頭看了看表。

“時間差不多了。波特的一小時到了,他不會來了。”

他和多洛霍夫轉身朝禁林深處走去,哈利跟了上去,知道他們會把他領到他想去的地方。他朝旁邊看了一眼,母親笑眯眯地看着他,父親鼓勵地點點頭。

剛走了幾分鐘,哈利看見前面有亮光,亞克斯利和多洛霍夫走到了一片空地上中央燃着一堆篝火,搖曳的火光照着一群沉默不語、神色警覺的食死徒。有的仍然蒙着面、戴着兜帽,有的則露出了面孔。兩個巨人坐在外圍,給周遭投下巨大的陰影,他們的臉像岩石刻的一樣冷酷、粗糙。哈利看見芬裏爾鬼鬼祟祟地在啃他的長指甲,金發大塊頭羅爾輕輕擦着流血的嘴唇。盧修斯·馬爾福一副垂頭喪氣、戰戰兢兢的樣子,納西莎的眼睛深陷,裏面滿是驚恐。

每一雙眼睛都盯着伏地魔。他垂頭站在那裏,兩只蒼白的手交握着面前的老魔杖,仿佛是在祈禱,或者在默默地數數,哈利仍然站在空地邊緣,荒誕地想到一個在捉迷藏游戲中數數的孩子。在伏地魔的腦袋後面,巨蛇納吉尼仍然浮在它那閃閃發亮、如同一個巨型光環的魔法籠子裏,不停地旋轉、盤繞。

多洛霍夫和亞克斯利走到那群人中間,伏地魔擡起頭來。

“沒有他的影子,主人。”多洛霍夫說。

伏地魔的表情沒有變化,火光裏,那雙紅眼睛似乎在燃燒。他把老魔杖放在修長的手指間慢慢地抽動着。

“我原以為他會來的。”伏地魔看着跳動的火苗,用他高亢、清楚的聲音說:“我原指望他會來的。”

沒有人說話。他們似乎都像哈利一樣害怕,哈利的心髒使勁撞擊着他的肋骨,似乎決意要逃脫這具他準備抛棄的身體。他用汗濕的雙手脫掉隐形衣,把它和魔杖一起塞進長袍底下。他不想受到誘惑,出手反擊。

“看來……我是錯了。”伏地魔說。

“你沒有錯。”

哈利聚集起全部的力量把聲音放到最大,他不想讓別人聽出他害怕。複活石從麻木的手指間滑落,他邁步走進了火光,眼角的餘光看見他的父母和穆迪都消失了。在這一刻,他覺得除了伏地魔,別人都不再重要。只有他們兩個。

這幻覺轉瞬即逝。食死徒全部站了起來,巨人發出吼叫,四周一片喊叫聲、吃驚的喘氣聲,甚至還有大笑聲。伏地魔僵立在那裏,但那雙紅眼睛看見了哈利,注視着哈利正一步步朝他走近,他們之間只有那堆篝火。

那條蛇在伏地魔腦袋後面的閃光籠子裏不停地盤繞又松展。哈利可以感覺到胸口的魔杖,但他沒有伸手去取。他知道蛇被保護得太嚴密了,即使他用魔杖瞄準了納吉尼,也會先被五十個魔咒擊中。伏地魔和哈利仍然互相對視着,然後伏地魔把腦袋微微偏到一邊,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孩,沒有嘴唇的嘴巴扭動着,露出一個古怪而陰郁的笑容。

“哈利·波特,”他說,聲音很輕,像是一簇嘶嘶迸濺的火焰,“大難不死的男孩。”

食死徒們誰也沒動,他們都在等待,一切都在等待。哈利發現自己再一次想到了秋,想到了她光彩照人的模樣,還有那幾個互相依偎取暖的夜晚,她發間令人平靜的清香——

伏地魔已經舉起魔杖。他的腦袋仍然偏向一邊,像一個好奇的孩子,想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哈利直視着那雙紅眼睛,希望那一刻立即到來,越快越好,趁自己還能夠站立,還沒有失去控制,還沒有暴露出恐懼——

哈利看見那張嘴在動,綠光一閃,一切都消失了。

☆、39

明亮的霧氣中,哈利蘇醒過來。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感到一陣輕盈和舒适,這裏一切都亮堂堂的,令人寬慰,除了角落裏一個看上去紅彤彤的、像是沒有皮的小孩子一樣的東西在細細哭泣。

他知道自己該去安慰他,可那令他心生反感。鄧布利多的出現則更讓他訝異,他穿着飄逸的深藍色長袍,兩只手都完好無損。哈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但看見鄧布利多,他本能地認為他已經死了。

“我們走吧,你這個出色的孩子,勇敢的——勇敢的男子漢。”鄧布利多朝他張開懷抱,領着他到一張憑空出現的白色椅子上坐下。

“我死了,是不是?”哈利問。

“啊,”鄧布利多臉上的笑意更明顯了:“這倒是個問題,對嗎?總的來說,親愛的孩子,我認為沒有。”

哈利更茫然地看着他,鄧布利多似乎早知道他的心中有多少困惑,他坐在那裏,像哈利期盼了一年的那樣,細細地給他解釋着一切。一切,關于靈魂,關于莉莉的魔咒,關于哈利的血,以及那根主動出擊的魔杖——當然,還有他為什麽活着。

最讓哈利意想不到的是,當他提起死亡聖器的時候,鄧布利多忽然像是被深深觸動了一樣,開始給他講從前的事情。面對哈利,他似乎永遠都在審視和慈愛背後抱有一份別樣的情感,他不能确定——有些像是自慚形穢的感覺,鄧布利多的優秀和家庭環境相悖,而他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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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地球百年風雲,紅警兵團的征程走過一戰、主宰二戰……彪悍的征程揚帆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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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華麗繼《紅色警戒之民國》、《紅警之索馬裏》、《紅警之從廢土開始》三本之後,紅警基地流小說的第四本,全新的設定,不一樣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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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古龍世界裏的吃瓜劍客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那些主角不需要幫助。
好不容易穿越一次,除了一些意難平,剩下的就是經歷一些名場面,吃瓜看戲吐吐槽。
當然還有……
名劍,美酒,絕世佳人!

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消防英雄

消防英雄

第三屆中國網絡文學大會,年度十大影響力IP作品!
本書影視版權、動畫版權已出售。
1976年7月28日中國唐山發生了裏氏7.8級地震,2008年5月12日中國汶川發生了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地震,8.12天津濱海新區發生爆炸,8.30美國休斯頓發生了五百年一遇的洪水,12.7美國加州發生了巨大火災……不管是地震或是火災或是洪水,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都能看到一群逆向而行的特殊人群。
他們用自己堅實的臂膀彼此支撐,逆向而行于天災對抗。他們年紀輕輕卻要擔負拯救世界的重負。他們不是超級英雄,卻為了同一個信念,成了真正生活裏的英雄!小說關鍵詞:消防英雄無彈窗,消防英雄,消防英雄最新章節閱讀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