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他腿斷了

跟趙建業一起走出五十米才找到清淨沒人的地方。趙建業仔細打量林瑤, 完全想象不出來她這樣纖瘦的身體如何有勇氣面對惡狼。他說：“你可能不想聽我說，可我考慮再三還是要跟你說。救人的事情有大人去做，你年紀還小, 尚且不能保護好自己, 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盡量遠離危險。”

林瑤不想跟他多說話, 敷衍着應了下來。

他松了口氣，她的态度還算配合, 比他想象得好。他鼓足了勇氣, 又說：“你這個年紀不要總往山上跑，應該讀書學習知識和文化, 你要是到學校上學，讀小學、初中、高中, 以後工農兵大學生的名額我會盡力幫你争取。”

林瑤有些震驚，他幫助争取工農兵大學生名額的話勢必要動用他父親的關系, 可他跟趙父的關系并不好，也就是說這對他來說并不是很輕松的事情, 可他願意去做，真是出乎意料。

她沒有為他做過任何事情, 而且他一來就去退婚, 他對她印象肯定很差，不知道他為什麽願意這麽做。

林瑤這才好好打量趙建業, 不幸的家庭環境并沒有讓他變成一個陰暗、偏執的人，而是有種很淡定、沉靜的氣質，這樣從容地說出話來，竟讓人覺得有些暖。

要沒有杜芳芳，他還真是一個完美的人。

他這樣為她考慮, 林瑤對他印象好了些，語氣也很柔和，搖了搖頭：“我家窮，哪哪都需要錢，我要掙錢。”

趙建業顯然對她家的情況有所了解，循循善誘地說：“貧窮可能只是暫時的，你還有哥哥姐姐，努力度過這段困難時期，以後就會好起來。”

林瑤很直接的拒絕了他的提議，趙建業又說可以教她讀書，林瑤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過這樣一段對話下來，林瑤對趙建業的印象有所改觀。

顧翠翠正蹲在附近的草叢裏調整情緒，看到兩人過來，趕忙壓低身子，讓半人高的雜草完全遮住自己。支楞起耳朵，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沒想到趙建業有這麽大的本事！

林瑤這不是傻嗎，工農兵大學生都不稀罕，多少人求這個機會都求不來呢，真是沒見識的村姑。

她想得到這個名額，1977年高考恢複，她不愛學習，讀書成績一般，自己考大學的話肯定考不上，而如果能被推薦成工農兵學員，她就不需要這麽辛苦的讀書，畢竟工農兵學員什麽學歷都有，有人小學畢業都能當上工農兵學員呢。

顧翠翠停止了哭泣，暫時忘記報告會帶給她的屈辱，開始思索如何得到趙建業的青睐。老林家和老趙家結親還不是因為林永旺救了趙老爺子，如果她是趙建業的救命恩人，說不定他們倆兒能結一段姻緣。

怎麽樣才能成為趙建業的救命恩人呢？怎樣才能刷滿他的好感度呢？她需要做好周密的計劃，務必一擊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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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趙建業客客氣氣說完話，林瑤跟林衛軍、傅晉軒一道，被送回雙龍生産隊。

——

日子過得飛快，林得山三個人在京城待的時間越長，說明越有可能治好，這都快一個月了還沒回來，林衛國也沒往家裏寫信，不過林瑤也不着急，不回來就有希望。

這天林瑤又去了深山當大山的搬運工，回來之後小憩一陣，等睡醒已經是下工時間，有個跟林瑤差不多大的孩子跑來說是讓她去姥姥家一趟。

林瑤見過他，是她二舅的孩子，應該叫他表哥。小表哥說是京城來人了，是林瑤的姨姥和姨表親的姨姐，說是特地找林瑤過去。

林瑤心中一動，指名叫她的話，應該是帶來了林得山的消息。她有些激動還有點忐忑，趕緊去地裏找來正在上工的林環，又抓了一些蝦幹給跑腿的小表哥帶上，另外帶了一大包準備給表兄弟姐妹分。

姥姥家很熱鬧，姨姥帶來了不少新鮮玩意兒，一群孩子在那搶。林瑤姐妹跟姨姥姨姐寒暄幾句，姨姐就把她們拽出了屋子。

到了沒人的柴房，姨姐才壓低聲音跟他們說了林得山的情況。

“姨夫已經開刀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恢複一段時間姨夫就能走路了。衛國哥說京城複查買藥都方便，在京城多呆一段時間，等恢複差不多再回來，等出院就搬到我們給騰出來的一間屋裏。再呆一個多月差不多就能回來。”

姨姥和姨姐還在瞞着姥姥家的人，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她的這份謹慎還有對老林家人的幫助讓林瑤特別感動。

竟然有這麽好的親戚，不嫌棄他家投奔，給他們提供住處，要知道這時候的京城住房很擁擠，一大家子人跟人雜居四合院或者住狹窄的筒子樓，甚至住宿條件都不如農村。而且對給外來人提供住宿管控也很嚴格，不知道他們遇到困難沒有。

她們來這一趟估計也是特意來告訴她們情況，免得一家子人擔心。說了不少感謝的話，林瑤又問了林衛國他們錢夠不夠用。得到肯定的答複林瑤一直懸着的心才放下來。

姥姥一直挽留林瑤姐妹留下來吃晚飯，兩人還是沒留，跟姨姐約好他們返回京城之前到她家做客。

返回前一天，林環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姨姥和姨姐。蒸了米飯，炖了雞，還做了好幾個肉菜招待遠方來的心善的親戚。

走的時候，把林瑤和林衛軍獎勵的大米、白面都給他們帶上，抓了兩只雞，兩只兔子，拿了一大包蝦幹還有一大包的各種蘑菇，松茸羊肝菌都有。

林瑤姐妹能做得就這麽多了，總不能欠親戚太多人情。最後林瑤還把積攢下來的一百二十塊錢都給了姨姐，拜托她帶給林衛國。

窮家富路，林瑤的積蓄再次清零，不過她樂在其中，她發現掙錢其實很有意思，把錢花在有意義的地方也很好玩。

——

已經一個月，小威的傷勢完全好了，是時候放回深山。幸運的是，它的腿骨長得很好，并沒有變成跛腳虎。這段時間傅晉軒不知道逮了多少只兔子，投喂的很好，小威長大了不少，叫聲也不再像貓，有了老虎的氣勢和威嚴。

這天溫度極高，全體社員都不上工，傅晉軒背了一只超大號背簍，把小威放進去，兩人就朝着深山出發。

走到原來找到小威的陷阱邊，才把小威放出來，林瑤摸着小威的爪爪，好好教育了它一番：“以後千萬注意這裏的陷阱，不要讓人給逮去了，現在動物園也窮，吃得不好，住的地方又狹窄，還是在山裏舒服自在，好好當個百獸之王。”

不放心小威，又帶着它轉悠了好久，把他們知道的三處陷阱都指給它看。

她拍拍小威的頭：“走吧，你有媽媽吧，去找你媽。”

想把小威抱起來，試了試放棄：“你個小家夥，還真沉。”她蹲下來，摟住小老虎，小老虎直着身子，嘴裏嗚咽着，兩只前爪搭在她的肩上。

傅晉軒看着這一人一虎擁抱的畫面，真溫馨，真讓人感動。可是明明是他先發現的小威，明明他才是養了小威一個月的人，可他好像被忽視了，為什麽，是他太兇了，還是他不夠俊氣？

還沒等他感嘆完，畫風變了，林瑤依舊抱着小威，說：“你可別忘了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經常進山，以後我會來找你的，你想想怎麽報答我。”

傅晉軒：……這樣可以嗎，小威它聽得懂嗎？

偏偏小威好像聽懂了，低低地吼叫兩聲，算是答應。

傅晉軒跟小威又來了一場男人間的簡單告別，小威這才戀戀不舍地跑走，跑進密林深處不見了。

山上也熱，兩人不打算繼續逗留弄點山貨什麽的，就往回返。走了一半路，一直沉默的傅晉軒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林瑤一眼，聲音不大：“你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用我報答你嗎？”

林瑤一愣，旋即想到她跟小威随口說的報答的話，只不過是随便說說，沒想到他認真了。

她的笑容像夏日山裏的野花，帶着陽光的氣息：“不用。”

傅晉軒嘴唇緊抿，把臉轉向一邊，為什麽他跟小威的待遇不一樣！

剛走出深山範圍不足一裏地，經過一處滿是山石幾乎沒有灌木和樹木的大斜坡，聽到有異常聲響，兩人擡頭朝上看，就看到一個人咕嚕咕嚕像個辘轳一樣從最上面滾下來了。斜坡陡峭，那人往下沖的力道很強勁，他翻滾着，中間還變換了幾個姿勢，磕磕絆絆，不少石頭擋住他的路，卻沒能徹底把他攔住，只是在他身上添了不少傷，一直滾到最底下，才停了下來。

那人臉朝地，幾乎正落在兩人面前，林瑤定睛一看，身形有些熟悉，她試探着叫了一聲：“建業哥。”

真的是趙建業，他被摔得很慘，衣服被扯爛好幾處，身上不少流血的傷口，低低地發出痛楚的叫喚聲。他說：“我的腿，特別痛，好像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