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看信上的日期, 這封信是五年前安錦然生前留給他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幾經輾轉在五年後才回到了自己的手上。

白晨抱着安錦然給自己留下的這封信,哭了很長一段時間,好像将這一段時間的受過的委屈全部發洩了出來。

很久之後, 他将的臉上的眼淚擦幹,小心翼翼地将信件重新展開,看着第一行熟悉的稱呼, 鼻子忍不住又是一酸, 現在在這個世上真的就只有安錦然會記挂着自己,

其實當年在安錦然進入到娛樂圈後與自己的聯系便少了許多,他的身邊圍着一群社會名流,其中有各種各樣對他有好感的高富帥,白晨以為他跟自己已經不再是與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了。

他為安錦然感到高興,但同時也有一點失落,所以他拼了命地努力想要将自己變成對安錦然有用的人,但是這個社會想要實現階級跨越實在是太難了,他努力做到最好也不過是只能在程歸遠的身邊做個秘書, 或許等過個幾十年, 他攢到錢,累積了足夠的經驗,可以開個小公司,當個老板,可他都是很久遠以後的事了。

白晨後來看開了,覺得自己這樣默默喜歡着他就好了, 只要他過得幸福就好了。

然而沒想到安錦然會跳樓自殺,在安錦然死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裏,白晨都會責怪自己,如果自己對安錦然再關注一些,是不是就能發現他遭受過的不平等,以及忍受的痛苦,不至于他死後這麽多年,還讓兇手逍遙法外。

白晨的自責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登時達到了頂峰,信中叮囑了白晨以後要好好照顧好自己,最好忘了他,他好像料到了白晨可能會對程郁出手,還在信中勸了白晨放下對程郁的成見,以後多為自己的想想。

如果他還是得罪了程郁和程歸遠,那就把這封信背面的內容拿給程歸遠看,希望能讓程歸遠放過他。

相當于是給了白晨一張保護符,只是好不好使就要看程歸遠的意思了。

白晨看完信件的全部內容後抽抽搭搭地又哭了起來,他沒想到,原來安錦然一直記得自己,竟然還在生前為自己留下一封信件,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過了這麽多年才有人将它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不過不管怎麽樣,白晨還是得到了安慰,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為安錦然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安錦然他值得他對他這麽好。

他将這封信按在自己的胸口,他在這一瞬間感覺,就算這樣為了錦然死了,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他還想要在為安錦然做點什麽,白晨将信件小心地疊好,放回信封裏面,拿出桌上的手機,手指在屏幕上無意識地摩挲了幾下。

外面天空有些陰沉,就要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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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郁還坐在卧室裏,看着從羅家溝裏帶來的箱子,白晨被程氏辭退以後,程郁就再也沒有在現實中見到對方了,這個倒不是問題,找個偵探查一下就可以了,正好程歸遠不是在找人查白晨,直接找那人要也可以。

只是不知道他将這箱子送給白晨後,白晨會怎麽處理。

他在接受采訪時說的那些話真的太過傷人,若是白母在生前聽到這些,恐怕心都要涼透了。

即便現在她已經死了,留在亡者書中的情緒仍然能夠影響程郁,好在四年過去,程郁漸漸習慣接受來自亡者書中的情緒和記憶,縱然有時候心裏會有一點難受,但總體問題不大,過一陣子就過去了。

當年他收到的第一封亡者書是個絕症去世的中年女人,她很愛自己的丈夫,留下的執念是希望能夠陪着他的丈夫過完最後一個情人節。

程郁當時的心情真的是難以言說,好在女人的丈夫最後将女人的照片放在了餐桌的對面,算是完成了一頓燭光晚餐,那封亡者書才終于消散。

而程郁在剛接收到那封亡者書的時候,一看到女人的丈夫就想流淚,還想沖過去抱住對方,當時他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将這種心情克制了下來,但是眼神和表情還是暴露他心裏的想法,弄得那位丈夫一看到他來就趕緊躲起來。

這麽多年來,程郁沒被人當成變态給報警抓起來,多虧了自己強大的克制力。

他計劃好接下來要做什麽,剛要向程歸遠詢問白晨的信息,就看到微信上平海晚報的編輯給他發來消息。

他們知道他已經離開雲京,希望以後有機會還能合作,反正他們平海晚報也不僅僅是報道平海市內的消息,國內比較勁爆的新聞他們也會關注。

之前像什麽人口拐賣案、高考組團作弊案等等,也都是別的省份的,所以如果程郁有什麽新的消息,仍發給他們,價錢和從前一樣。

程郁應了下來,不過最近他應該是不會接觸到能驚動全國的案子,能給平海晚報提供什麽,只能看運氣了。

除了要将白母的箱子送到白晨手上外,當年的事程郁也想找人查個清楚,因為這件事可能還牽扯到安錦然,說實話,他并不是很相信程歸遠。

這幾年在平海做記者的時候程郁也積累下不少的人脈,其中做這種暗地查訪的尤其多,程郁聯系了幾個,托他們查一查最近有沒有誰頻繁找過白晨,又是為了什麽事。

對方很快就應下,順便問了句大神是不是又要發現大案了。

大案估計是沒有的,他人又沒死,當年的事即便被翻找出來恐怕也難将兇手繩之以法,可他總要知道那時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天空烏雲密布,落下細細的雨絲,在玻璃的窗戶上敲出一朵又一朵的雨花。

一間逼仄的只有幾平方米的小屋子裏滿是酒瓶,一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躺在床上,胡子拉碴,大腹便便,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表情頗為悠閑。

四年前,八月中旬的一個雨夜,有人讓這個叫劉建的男人去殺一個人,還給了他一大筆錢,劉建接下後故意喝了酒,趁着夜色開着貨車去将人給撞死,但不知是哪一步除了差錯,最後并沒有成功。

但是這件事卻也給了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三年後他手頭沒錢,便想起四年前的這一樁往事,正好他手上還有白晨□□的證據,便用這些證據來威脅白晨,從白晨的手中讨來錢花。

這些證據白晨自然是不敢他放出去的,不然的話他在網友面前深情的形象會立刻崩塌,而且可能還要拖累安錦然,畢竟能夠養出這樣瘋狂的粉絲,正主也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與想要調查真相可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尤其到目前為止,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安錦然是被程郁害死的情況下,他的這種行為太敗好感。

從去年秋天開始,劉建就經常來白晨這裏要錢,原先拿出一點小錢來打發劉建白晨并不覺得有什麽,但是現在白晨被程氏辭退,沒找到新工作,每個月還要還房貸,實在沒有多餘的錢來給劉建了,可劉建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白晨也怕哪一天他們談不攏,劉建就把些證據賣給程歸遠了。

尤其這段時間白晨走到哪裏都覺得有人跟在自己的身後,劉建還在電話裏得意洋洋地說如果他再不拿錢,他可就把這些證據賣出去了。

白晨終于急了,這件事必須要快點解決掉,他本來都想着要對劉建出手了,幸好這個時候安錦然的信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随便挑了一日,直接來到程氏的公司,找到程歸遠。

程歸遠沒想到白晨竟然還敢來找自己,聽到白晨質問自己為什麽找人調查他的時候差點氣笑了,他反問白晨:“四年前,你雇人去平海想要殺了程郁,是不是?”

白晨動了動唇,程歸遠果然已經查到這件事了,都怨那該死的劉建,每次來找他的時候都恨不得讓全樓層裏的人都知道。

起初的時候他也确實害怕,但是有了安錦然的那封信,白晨已經不像剛得知這件事的時候那般惶恐,他反問程歸遠:“程先生你這麽說有證據嗎?”

如果程歸遠真的拿到了那些證據,依着他的性格絕不會到現在還沒有動手。

程歸遠放下手中的鋼筆,撩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總會找到的。”

白晨嗤嗤笑了起來,好似對程歸遠的威脅一點也不在意,又或者在白晨的心中,程歸遠因為程郁而對他産生的惡意,更能襯托出自己對安錦然的情深。

看看啊,這麽多人裏,就只有他把安錦然放在了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上。

白晨将安錦然留給自己的那封信送到了程歸遠面前,面無表情說:“這是錦然給你的。”

程歸遠愣了一下,接過白晨的信,掃了一眼,表情微變,上面确實是安錦然的筆跡,語氣也是像他的,裏面的有些話也的确是當年他對他說過的。

他快速将信看完,安錦然在心中除了要他不要遷怒程郁外,還提到白晨,他說白晨性格偏激,怕自己死後會做出什麽不該做的事,希望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原諒他一次。

安錦然當年算是救了他一命,按情理來說,他是應該給安錦然這個面子,畢竟後來白晨收了手,程郁也沒有受到傷害。

可程歸遠依舊覺得憋屈,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好半晌,他常常呼了一口氣,像是疲憊到了極點,他對白晨說:“好,這件事我不會再查了。”

白晨哼笑了一聲,冷嘲道:“程先生還有點良心。”

他高揚着下巴從辦公室裏離開,像是凱旋而歸的戰士。

程歸遠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太陽穴突突地跳動,這件事他已經跟程郁說了,即使他收了手,程郁多半也會繼續查下去。

他擡起手将指尖放在額角,輕輕嘆了一口氣。

程歸遠中午從公司離開回了家,看着坐在客廳裏的程郁,猶豫了好長時間,對程郁說:“小郁,爸爸欠了安錦然,白晨的事不好再查下去了,你……要不也收手吧。”

白晨對安錦然的愛慕已經到了病态的程度,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再次對程郁出手。

“您欠安錦然什麽了?”程郁給蘋果削皮的手停下,轉過頭疑惑問他。

當年程郁就看安錦然不順眼,偏偏程歸遠很欣賞他,安錦然的很多資源都是程氏給他的,氣得程郁的肝都疼,最後決定發憤圖強,趕緊從程歸遠的手上接手程氏,免得他以後糊塗了,能把程氏都全送到安錦然的手上。

然而這些事他都沒來得及做,安錦然用自己的性命擺了他一道。

現在程歸遠還在與他說他了欠安錦然,是要把程家送給他才算夠了嗎?

他現在都要懷疑,安錦然是程歸遠的私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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