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程郁與盛柏年看到摔倒在院子中央的鄰居齊齊怔了一下, 雖然剛才鄰居已經跟他們說過,現在小槐林出的怪事就是常常有人白日出門的時候突然昏倒,但是現在這麽發生在他們眼前, 還是被吓了一跳。

不會是鄰居自己有什麽問題吧?

盛柏年剛剛并不相信這個鄰居說的話,只以為是村子裏的幾個人得了什麽病, 所以才會經常暈倒,就算現在這位大哥也倒在自己的面前, 他仍然覺得,也許這位大哥也有病呢!

程郁和盛柏年趕緊上前把這位鄰居給扶了起來, 送到屋裏。

等了半個多小時,這位在烈日下突然昏倒的鄰居終于睜開眼,蘇醒過來, 他看了眼四周, 過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也是突然昏倒。

鄰居嘆了一口氣,哎了一聲, 從床上坐起來,看着程郁有些擔憂的眼神,咧嘴笑了一下, 安慰程郁說:“我這都算好的,我們村那個張大頭,那天正站在田埂上面小便, 突然暈倒,吧嗒一聲,掉前邊的臭水溝裏去了,也幸好給人發現了,不然他怕是要死在那臭水溝裏頭了,诶呦被人擡回來的時候身上的那個味啊。”

鄰居一邊說, 一邊揮着手在鼻子前邊不停地扇,好像那股臭水溝的味道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鼻間。

程郁:“……”

太慘了,以至于程郁都找不到合适的話來接。

而一直有點輕微潔癖的盛柏年聽着這話,莫名有一點感同身受,甚至想要找個地方去洗個澡。

“沒有去醫院檢查一下嗎?”程郁問,“或許是身體出了問題呢?”

鄰居當即道:“怎麽沒去?我們村裏的好幾個,小醫院去了,大醫院也看了,花了好幾千,倒是檢查出一大堆毛病來,可沒有哪個毛病能走兩步就在道上突然昏過去的。”

看程郁有點不相信,鄰居繼續說道:“還有個警察來我們村調查,好好地一個大小夥子,剛在大街上走了不到十分鐘,啪嗒也昏過去了,被人給扶到家裏去裏了,他在我們村走了一整天也沒發現什麽東西,說是要向上面請示,找兩個專家來這兒,估計再過兩天就能來了。”

程郁哦了一聲,好奇問道:“摔倒前會有什麽預感嗎?”

“沒有,一點也沒有,”鄰居搖着頭信誓旦旦地說,“我就記得剛才我一出門,然後眼前一黑,再醒過來就在這兒了。”

誰也不知道自己出門後什麽時候會暈倒,身邊會不會有人看到,現在小槐林裏倒還是有兩個男人敢去田地裏幹活,但女人和孩子,就完全不敢了,誰知道自己倒下後,身邊會來個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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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小槐林這裏的事是越傳越邪乎,什麽獻祭什麽陣法,什麽樣的都有,傳來傳去也就沒有人敢到這兒來了。

鄰居看着程郁和盛柏年,對他們說:“你們兩個知道我們村有這事,還敢往這兒來,膽子挺大啊。”

程郁笑笑,他們在來之前,對車站的那個大娘描述的怪事并不怎麽相信。

李明哲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了,看着坐在床邊的鄰居,知道他是給自己送飯的,立刻對他說:“謝謝、謝謝。”

這是妹妹李桂芳教他的,別人給他東西,他要這麽說。

鄰居沖着李明哲擺擺手,他們也是看這個老人挺可憐的,所以在李桂芳死後才經常給他送來一碗飯,只是他們能做的也不多,以後這個老人究竟會怎麽樣,誰也說不好。

鄰居問程郁:“你們打算在村子裏待多久啊?”

“看看吧,”程郁轉頭看了眼剛剛醒來,已經跑去外屋洗臉的李明哲,對鄰居問道:“你知道李明哲年輕的時候有個孩子嗎?”

“不是丢了嗎?”鄰居問。

程郁點頭:“是啊,李桂芳一直托我找那個孩子的下落,但我打聽了挺長時間,也沒有那個孩子的下落。”

鄰居搖着頭,李明哲孩子丢的時候,他自己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就聽村裏的大人說,李明哲是因為這事受不了刺激才瘋的,對程郁說:“都這麽長時間了,上哪兒去找人?”

想了想,鄰居又壓低了聲音,對程郁說:“那個孩子現在活沒活的,都不好說,我看你還是別找了,找也找不到。”

程郁笑着說:“看看吧,或許他們父子還有緣分呢?”

鄰居沒說什麽,他在屋子裏坐了一會兒,聽到隔壁家裏的妻子在叫他,趕忙應了一聲,從房子裏出去,他走得很快,好像是怕走得慢了再昏倒在在哪個地方。

李明哲洗完臉,回來後從枕頭下面找到一個相框,拿出抹布細細擦拭了一遍,然後抱在了懷裏。

相框裏面是他妹妹李桂芳的照片,他一聲聲地叫着妹妹,希望妹妹能夠回來。

在李明哲剛剛瘋掉的時候,他念念不忘的只有自己的孩子,這些年相處下來,李桂芳漸漸代替那個孩子,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現在李桂芳死去,他并不明白什麽是死亡,所以在妹妹被火葬場的人擡走後,還在等着妹妹能夠回來。

盛柏年看着陷在自己世界裏的老人,他也很同情這位老人,但是現在他更想要知道程郁的想法,他問他:“你不會是想等幫他把孩子找到再回雲京吧?”

“應該不會。”那個孩子他們找了幾十年都沒有找到,他在僅剩下的兩個月裏将對方找出來的可能性好像也不是很大,他現在能做的可能就是盡自己所能将李明哲找個地方安頓好,這封亡者書恐怕要積壓下來了。

他仰頭看着有些發黃的棚頂,對盛柏年說:“慢慢找吧,其他的看緣分吧。”

程郁剛才已經在查附近口碑不錯的敬老院,華平這邊的敬老院實在不多,而且裏面的設施比起大城市的都不夠完善,條件也不算好,不過說實話,就算是這樣,養老院裏的生活也比很多老人獨居在家要好很多,但是大多數老人并不願意去,一是覺得浪費錢,二是不夠自由。

程郁挑揀了一通後覺得還是雲京市裏的敬老院能夠靠譜一點,将來就算自己走了,他也可以讓程嘉言有時間替他去看看這位老人,做好決定後,程郁便托人再看看雲京哪一家養老院比較合适。

将這些工作都完成以後,程郁把手機收起來,對盛柏年說:“我出去看看。”

盛柏年道:“我陪你一起出去。”

“別了,”程郁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盛柏年,看着盛柏年略微有些疑惑的眼神,他解釋說,“我要是暈倒在外面,你還能把我給弄回來,咱倆要是一起昏倒在外面,等醒來的時候一看兜裏的錢和手機都被人給摸走啦,咱們兩個就真得在村子裏相依為命了。”

盛柏年失笑,對程郁說:“行吧,你先出去,等會兒回來我再出去。”

外面的太陽有些熱,程郁出去之前,從背包裏找到一定帽子戴在頭上,他來到院子中,眺望着遠方連綿起伏的山脈,心中同時也在奇怪,為什麽只有在外面的時候才會昏倒,而在屋子裏就不會,外面比屋子裏多了什麽呢?陽光嗎?可是村民們在屋子裏的時候也沒有将窗簾都死死拉住,同樣也有陽光。

那會是什麽?程郁在院子裏走了好幾圈也沒有想明白,而且除了天氣實在太熱了外,也沒覺得有哪裏不舒服。

在院子裏走了半個多小時候,程郁并沒有遇到村民所說的怪事,他想着大概是自己的身體與普通人的不太一樣,回到了屋子裏去,讓盛柏年出去繼續測試。

盛柏年嗯了一聲,盯着程郁看了一會兒,就在程郁想要開口問問他這樣看着自己做什麽的時候,就見盛柏年突然伸出了手,将他頭頂的帽子給摘了下來,戴到他自己的頭上去,然後向着院子走出去。

程郁看着他的背影,搖着頭輕笑了聲。

李明哲在程郁的身邊坐下,抱着一個小枕頭,像是哄孩子一樣輕輕地哄着懷裏的枕頭入睡,從孩子丢失他精神失常的那一日起到今天,幾十年如一日,就好像孩子從來沒有丢失過,一直在他這裏。

盛柏年已經走到了院子中央,日光明媚,有些刺眼,他将帽子摘下,半眯起眼睛擡頭看天,晴空萬裏,有幾縷浮雲在湛藍的天空中飄蕩,随着輕風緩緩移動向遠方。

盛柏年感覺背後好像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去,發現程郁不知什麽時候來到自己後面,他剛才不是說他們兩個不能一起出來的嗎?不過這個疑問在盛柏年的腦海中轉瞬即逝,身邊的場景在他沒有察覺到的時候無聲的轉換,轉眼間他們回到了雲京大學,青翠的枝葉從頭頂的金銀樹上垂下,在地上留下一片破碎的光影。

身後的程郁也不見了,盛柏年卻好像忘記他曾出現過一樣,繼續向前方走去。

他走了沒兩步,便停了下來,他看到程郁就站在前方不遠處的路口,正對他揮手。

盛柏年馬上又移開視線,裝作沒有看到的模樣,程郁向着他快步走過來,可能是因為四周還有其他的學生經過,他裝模作樣地問盛柏年:“老師你上節課講的那什麽銀行經濟,我沒聽懂,給我再講一遍啊?”

盛柏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對程郁說:“老師補課很貴的。”

程郁貼在他耳邊地上問他:“肉償行不行啊?”

被賄賂的盛老師帶着他的小學生一起回了自己的別墅裏,程郁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了,十分熟練地從冰箱裏扒拉出一堆零食,然後轉頭問盛柏年:“你猜能考多少分?”

他今天下午剛剛考完一科,盛柏年随口道:“五十九?”

程郁我草了一聲,指責盛柏年說:“你這也太毒了吧。”

一般來說能考五十九的老師都是在日常分上加一加,湊個及格,盛柏年竟然還想卡他五十九分。

盛柏年對他說:“你挂科了,就要在大學重修一年,多陪老師一年啊。”

程郁放下手裏的小零食,走過來騎在盛柏年的大腿上,摟着他的脖子,啧啧道:“盛老師你以公謀私,我要去舉報你。”

“舉報我什麽?”

“舉報你勾引學生談戀愛!”

盛柏年低笑了一聲:“難道不是我的學生先勾引我的嗎?”

程郁堅決不承認,他将手伸到盛柏年下邊揉了兩下,感覺到手感有變化後,立刻停下手,對盛柏年說:“等我今年實習,去你的公司行不行?”

盛柏年倒是挺希望程郁來自己的公司的,只是他怎麽說也是程氏唯一的繼承人,他問程郁:“程先生不會不高興嗎?”

程郁搖頭嘆氣說:“他現在追星去了,顧不上我啦”,他趴在盛柏年的身上,“我給你當助理,有事助理幹,沒事幹助理。”

盛柏年抓着程郁的手,聲音低沉又帶着一點沙啞,在他耳邊低聲說:“那我得先試用一下。”

兩個人從客廳來到了卧室,年輕人火力旺盛,程郁七手八腳地把盛柏年的衣服全部脫下去,抱在一起,唇舌交纏。

盛柏年已經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他的幻想了,他們一直在床上,好像這樣永遠抱在一起直到死去也是不錯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盛柏年聽見有人在自己的耳邊輕輕叫着自己的名字,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程郁的側臉,他似乎是察覺到自己醒來了,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跟他說:“你剛才昏倒了。”

盛柏年恍惚了一下,心中莫名有些失落,又聽到程郁在問他:“有什麽感覺嗎?”

盛柏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時候昏倒過去的,是在程郁在自己身後輕輕拍的那一下後,還是在更早的時候呢?

鄰居說他昏倒後什麽感覺都沒有,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盛柏年與他不一樣,可他不能确定這是昏迷帶來的,還只是自己在昏倒後做的一場夢。他更不能确定自己在夢中所見是不是真實發生過。

他對程郁搖了搖頭。

程郁沒有懷疑,問他:“身體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吧?”

盛柏年搖搖頭:“沒事。”

他話音落下,突然察覺到自己小腹下面好像這麽長時間一直都沒有消停,程郁也看到了,他咳嗽一聲,裝作沒看到的樣子,轉過身去,準備晚飯,可能是之前同樣的場面在程郁的面前已經出現過不止一次了,所以現在盛柏年竟然都不覺得怎麽羞恥了。

程郁去裏屋找調料的時候,無意間在箱子裏找到一本是李明哲的日記,日記本帶着生了鏽的小鎖,封面上寫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李明哲,另一個趙慶榮,趙慶榮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程郁有點不想起來,他猶豫許久後,選擇将它放回原來的地方。

他對小槐林的異常産生的原因雖然也有些好奇,但并沒有太多的時間來調查這件事,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時間裏他還是希望能陪在程嘉言的身邊。

所以程郁打算明天就帶着李明哲從小槐林離開,不過在那之前,他與盛柏年今天晚上還要在這裏将就一晚上。

想到這裏,程郁放下立刻把背包拿到手裏。

看着程郁從背包裏将他在超市裏買的攝像頭拿出來,并迅速在屋子裏找了個地方将攝像頭給放了上去,盛柏年的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被抓包的恐懼立刻浮到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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