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景佘臉上依舊有着醉酒的紅, 出拳打完那人後因為慣性還向前趔趄了兩步,不過他很快就穩住了,腰一挺,又站得穩當筆直。
尹東青原本泛着血色的眼在景佘出現在自己身前的第一時間就瞪大了, 此刻睜得溜圓,略顯呆滞。
“佘哥?”
景佘沒回頭, 只将他擋在後方,染着酒意的視線悠悠掃過前面,面色是難得的陰沉。
景佘不是個脾氣差的人,大部分時候他都只是嘴上兇了些, 真真正正發脾氣的時候卻是極少。
然而少卻不代表沒有,現在就算是一個當口兒。
“合着我不在的候, 你們都是這麽欺負我家東青的?”
話語間還裹挾着濃重的酒精氣味,景佘無法忘記剛才自己在後座扒拉開眼睛縫兒看到的那一幕。
昏黃的路燈下,一群莽漢圍着自己的伴侶。
景佘有些耳鳴, 聽不清莽漢們在說些什麽,只能瞧見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激烈地侮辱着自家伴侶。
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問題,他竟覺得年輕人的背影裏透着止不住的孤寂與荒冷, 還有點點的委屈。
心頓時就被攥緊了,酒意消退不少, 景佘瞬間就忘了自個兒還和對方冷着戰,匆匆出了車。
走得越近越能瞧見對面人臉上惡心的獰笑,也能聽見對方惡意的叫嚣。
對方咄咄的模樣讓血色的戾氣瞬間蒸騰上景佘的腦子, 不管不顧地揪着對方就是狠狠一拳。
這拳沒用任何妖力,但也足夠重了,那人身子完全歪向了一邊,鼻血瞬間就湧了出來。他的嘴似乎短時間都合不攏了,透明的唾液流出來,跟黏膩的血混在一起往下流。
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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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挺襯他的。
他這般慘狀自是讓旁邊的人大驚失色。
雖然平常他們或多或少都會和“被采訪”對象有着些許“肢體沖突”,但那也是能承受的範圍,是拍了“證據”還能站着逃跑的程度。
現在這是什麽?挨了這一拳後怕是都沒那勒索的命!
在景佘說完那話後那群人一哄而散,現場就剩下那個被打的男人。
“你……你亂打人!我要……告你!”
嘴巴大張,說話含混不清,身體抖得和篩糠一樣似含恐懼,然而這人的眼睛卻是憤恨怨怼的。
景佘見狀嗤笑:“告我?來呀!随時歡迎!”
他态度輕慢,讓對方立時就憤慨了起來。
“你以為自己有錢就能……就能為所欲為嗎?我要告你!我要曝光你!”說着這人還後退了好幾步,等退到他自認為安全的距離之後,他還将領口的微型攝像頭扯了出來,捏在手裏朝景佘示意,“你會後悔的!我要讓你身敗名裂!”
“首富又怎麽樣?……等這個一曝光!你辛辛苦苦出來的一切,就都要變成幻影!”
雖然鼻子還在流血,這人此刻卻是得意萬分。
他早早就沒讀書出來混社會了,混社會也混得不怎麽樣,在狗仔行業浮浮沉沉多年,至今還在溫飽線左右打着轉兒,不過他對這個行當倒是不離不棄,這些年來也沒想過幹其他的事兒。
究其原因,是他一直都是“成功”着的。
想他這麽一個陰溝老鼠般的人物,一直以來都靠着這樣的雕蟲小技威脅着那些平日在社交媒體上光鮮亮麗的人,把控着他們的命脈,有時候對方不聽他指揮,他就将所謂的“證據”輕飄飄地放出去,躲在暗處瞧着輿論被左右,大衆的厭惡發酵,輕易就将被威脅者的生命攪和得一團糟。
他怎麽能不愛這樣的感覺呢?
任憑對方再厲害又怎樣,只要獲得“證據”,他就淩駕在對方之上……他太愛這樣的權力感了!
流動的空氣拂過景佘的臉,裹挾着他周身濃烈的酒氣,輕輕地飄蕩到身後人的鼻翼間。
尹東青原本一直都牢牢盯着景佘,生怕他酒意上頭又站得不穩,此刻聞言,鷹隼的眸子立刻偏了偏,像是要将那人的心肺全都給勾出來似的。
不止是他,景佘的眼神也同樣恐怖,帶着未消散的醉意,他的眼睛轉變成了金沙色的蛇瞳,又冰又冷。
眼眸切換的場景實在太過驚悚,那人的笑容一下就凝固了,本就軟着腿這下更是撐不住自己,一下就軟倒在地。
“妖,妖怪?!”
景佘慢悠悠地走過去,擡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看:“曝光?身敗名裂?”
他的視線掃過對方手邊的小小的黑色物體,擡擡下巴問道:“就憑這個麽?”
那人都不敢去看景佘,埋着頭瑟瑟發抖。
景佘收回自己的腳,緩緩彎腰,打算撿起攝像頭,然而中途那人竟不知哪裏突然來了一股勇氣,更快地出手将其打向了遠方,然後連滾帶爬地過去拿起攝像頭,對着景佘就是一通照。
“完了,你要徹底完了!”
“我要讓警察抓你,送你去研究所裏面!”
照片拍着拍着,他突然又詭異地樂起來。
“妖怪?竟然是妖怪!我是拍到妖怪的第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完了!而我,終于要在這個圈子裏混出來了!”
他動作誇張,聲音都有些變調,這一驚一喜之間,竟是有些精神失常了。
景佘突然就覺得沒了意思,他揮揮手,地上的落葉就都連起來變成了繩子捆住那人,随後抽出他手裏的攝像頭,将其碾了個粉碎,随後淡淡道:“下輩子你再出頭吧。”
那人目眦盡裂,瞬間就崩潰了,他抖着聲兒道:“你怎麽能這麽做?你……你賠我,賠我!”
景佘從懷裏掏了根煙出來,點燃,吸了一口,他瞧着面前瘋癫的記者,問他:“我為什麽就不能這麽做了?”
“我做的跟你做的相比,怕是溫和上百倍不止。”
“你已經該慶幸自己能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了、”
“不管是誰,這一生總得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兒付出點代價的。”
“你以前的算計為什麽能成功?不是因為你厲害,而是因為你沒踢到鐵板上來。”
景佘居高臨下地望着他,眉眼間皆是狠戾:“要怪,就怪你找錯了想要吸血的對象了。只要我還活着一天,就沒人欺負得了尹東青!”
那人置若罔聞,他怨毒地盯着景佘,一時憤怒上頭,竟也忘記他是妖怪了,目光似刀,恨不得往景佘身上戳出兩個血洞來。
他瞥見了景佘身後的尹東青,竟是話頭一轉開始挑撥起來。
“你不怕嗎?枕邊人是一只妖怪!”
“咱倆聯手吧,一起殺了他!……你不就是想要錢嗎?他死了之後遺産可都歸你這個婚內伴侶的!”
瞧着尹東青向他走過來,這人喜上眉梢,他料定對方一定和自己一樣驚恐于發現景佘其實是妖怪這一事實,是來和自己聯手的。
并且他心中另有一番算計。
他聽着景佘的話,料定景佘對尹東青情根深種,到時候自己用尹東青做盾牌,倒真有可能重傷景佘,要是傷不了,就背後用刀捅尹東青幾下,再将其甩過去,景佘也定不會立刻就追上來。
到時候他跑去尋找警察的庇護,同時再揭發景佘的身份。
他就不信了,區區一只妖而已,還真能對抗國家不成?
算盤打得好極,眼見着尹東青越走越近,他的眼睛也越來越亮,然而下一秒,對方輕輕停在景佘身邊,伸手勾住景佘的小拇指,親昵地搖了搖,自然娴熟地說道:“佘哥,天太晚,我們回去吧。”
“出門前我叫李姨将被子曬了個整天,現在回去縮在裏面肯定暖和又舒服。”
景佘皺眉,他醉蒙蒙地看過去,心想尹東青怎麽能軟成這樣,明明都被別人欺負到頭上了不是嗎?
他登時就有點恨鐵不成鋼,偏頭,想好好教育對方一頓,卻在才偏過去的瞬間,唇瓣上就貼來了一抹火熱。
酒味氤氲在兩人之間,彼此交換又相互融合,等結束的時候景佘嘴巴周圍一圈全紅腫了起來。
他驚呆似的看着尹東青,張嘴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已經喝醉了,伴侶這樣的行為舉止也仍然超出了他的情感認知範圍。
尹東青噙着一抹淺笑,他今兒一整天的所有負面情緒,都在剛才的那個吻,不對,是更早一些,在景佘趕來護住自己時就全然消失了。
明明還在生氣的。
卻還是毫不猶疑地過來護着自己,給自己出頭,為自己撐腰……
“佘哥,不用和他們置氣。”
“這時間拿過來都能讓你好好泡個草莓浴了。”
“睡覺前我帶你先泡個澡吧,給你按按肩膀,再做一套推拿……唔,你不是最喜歡我用手肘給你壓肩頸那裏嗎?”
景佘皺眉:“可是他……”
“交給我來處理吧,”尹東青輕輕截斷景佘的話,“我能處理好的,你知道的不是嗎?”
景佘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呆呆道:“行,行吧。”
被綁着的那記者瞧着他們旁若無人的親昵,聽着他們毫不掩飾的對話,整個人變得愈發地癫狂。
“尹東青,你瘋了?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他可是怪物!他會殺了你的!”
尹東青不可置否地看向他,溫和俊美的臉在對方的驚悚的眼神裏一寸寸變換為了鷹首,只見他彎鈎似的鷹喙張開,緩聲說道:“不巧,我也是妖怪。”
“和他絕配。”
作者有話要說:我寫的,一只是毒物,一只是猛禽,所以大家別期待他倆是啥真善美,這兩個只能說是爛鍋頂破蓋,唯一的優點也大概就是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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