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已修)
“喂喂,上次來探案現場的那個小鬼呢?”警探女士無聊的拍了拍身邊的同事。
同事心不在焉的掃視着四周:“鬼才想知道,就他那副臭屁樣子。”
“不用這麽說吧,人家是真的厲害。”警探女士忍不住辯解道。
同事冷笑着搖頭:“再厲害有什麽用,簡直像是個怪物,我可是一看到他那雙綠色的眼睛就、就……哎呀,反正就是不舒服。再說,一眼就能看穿真相,還要我們有什麽用?”
警探女士沒辦法繼續反駁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
隐含希冀的翠色眸子黯淡了一瞬,又緩緩閉上。
亂步用力按了按頭上的偵探帽,坐到了一旁的河堤處,昨日的血腥似乎仍然未散,河水堤岸有猩紅,空氣也有鐵鏽腥氣。
當然,亂步是不可能留下如此大的漏洞的,只不過是……他将那一切記得太過清晰罷了。
“不要再回來了。”他站起,自言自語着将帽子抛進了河裏,轉身,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頭也不回就離開了。
“準備好了嗎?亂步君。”森醫生手插口袋歪頭笑問道,同時伸出手,向着大步走來的江戶川亂步。
太宰無神的鳶色半眼緊緊注視着沉默的亂步。
亂步先生……沒有戴偵探帽。
是放棄了啊。
“我們走吧。”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少年清亮的聲音成熟起來,濃郁的某種物質覆蓋住了聲帶,迫使它發出破碎沙啞的音調。
亂步毫不猶豫的握住了森先生遞來的手,搭乘上了直通地獄的列車。
小小的診室被抛在三人身後,他們将要去往更加适合【異常】的居所。
向如今的【平凡】告別吧,裏世界的大門正在打開。
信任也好,背叛也罷,在這一刻盡數忘掉吧。因為黑暗中只用思考生存就好,一切不過是混亂中的些許調劑。
不必企圖得到救贖,不必背負所謂羁絆,一切只是謊言騙過了自己,也騙過了他人。
森先生應下了港口黑手黨BOSS的邀請,去貼身照顧病危的對方。
大概……再過不久,那個房間的主人就要換一個了吧。
無論是太宰還是亂步都清楚的知道所跟随之人的本質,那是足以鎮壓整個港口黑手黨的,遠勝于其的黑色。
但是同時,他們兩個也無法表現出更多恐懼或是同情。連自己都不在意的人,又要怎樣将他人放在目光之下?不過是來自未來的荒謬悖論。
不是逃不開,僅僅是不想逃。黑暗中的居民,無法在陽光下茁壯成長。即便本該享有陽光雨露,既然來到極樂土,又何必思考如何踏上人間路。
因為森先生接納了他們,在這片黑暗中,有了容身之所,他們就留了下來。
殘缺的意志使少年抵抗的欲望降到了最低。
“給,亂步先生。”太宰幾步上前,與亂步并肩,難得露出微暖的笑意,帶着些許名為希望的微弱光芒。他輕輕遞上了一個盒子。
亂步甚至不用接過,就能知道那是什麽。諷刺的意味幾乎穿透皮骨,露出鋒銳狂躁。
何必背負?何必祈願?不過是一場笑話。尤其當主人公是太宰治時,一切更加惹人發笑。
纏繞着繃帶的右手擡起,接過盒子,另一只手卻無言的緊攥着,刺破掌心,顯露點點紅梅。
“……謝謝。”
豆沙團子。
很香很軟,甚至還貼心的熱乎乎,是亂步會喜歡的。
黑發的少年翠眸半睜,綠色流光滑過,他面無表情的将香軟的豆沙團子抛到了路邊野犬的腳邊。
毫不留情的舉動變成黑白凝固的影像刺破太宰治莫須有的渴求,印刻入鳶色眼瞳。
難堪、憤怒、疑問?似乎都沒有困擾到太宰治,只有了然變成冰冷的利劍刺傷。
因為,亂步先生在做的事,正是太宰治一直以來所做的。
怨言?對自己嗎……
野犬掙紮求生,根本顧不上抛來的是什麽,就瘋狂的撲了上去。
亂步停下腳步,和太宰駐足,意有所指的以平淡口吻敘述:“如果我在食物中投毒,饑餓的野犬就會迫不及待的送上珍視的生命,人類的愚蠢并不高尚多少,太過脆弱的話,就連摧毀的價值都不存在了。比起依賴行者的施舍,不如去撕咬争奪,哪怕姿态醜陋,但這也正是野犬應有的一生。”
太宰的瞳孔渙散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如常的笑容:“我……知道了,謝謝亂步先生的教導。“
亂步冷淡的颔首,毫不猶豫繼續向前走去,卡其色披肩飛揚起的弧度,幹淨利落。
太宰下意識的擡起手,卻只能怔怔的看着空空的左手發呆。
指尖殘留的觸感告訴着太宰,身前這個驕傲任性的天才确實是變了。
在幾天前,亂步從未接觸過槍,他的手上沒有任何繭子,平整光滑。
第一次開槍,後坐力震傷了他的右手,繃帶繞在上面,粗糙的質感使微妙的地方出現了變化。
太宰該高興的,亂步的震傷會讓那條手臂永遠裹在繃帶下,他們似乎又靠近了一些,哪怕僅僅衣着。
但是……他高興不起來。
他清楚的知道,即便賭上整個未來,太宰治這個人也再無法與江戶川亂步并肩了。
驕傲的天才從不會回頭向【背叛者】伸手。
從太宰治将江戶川亂步當做救命稻草,拼命将對方拖入泥潭時,一切正面情感都無從提起。
江戶川亂步不會救太宰治,永遠。少年如此宣告着,以冰冷決絕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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