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腿疾(1)
二月驚蟄,春雷動,百蟲從冬眠中蘇醒,陽氣日盛一日,天氣日漸回暖。
對凡人而言,這是春耕之始,是好事,可于修煉的妖精而言卻恰恰相反,這是整年裏天雷最多的日子。每年都有十之八九到了修為的妖精在天雷劫裏殒命,只有不到一成的熬過去,等待來年的天劫。
如此年複一年,待熬過百年雷劫,才能得到飛升。
“掌櫃的。”問藥額頭冒汗,一臉驚懼。
“怎麽了?”
“我怕……”
“怕什麽?”
問藥指了指頭頂,狄姜瞬間會意,她大笑的搖了搖頭,用只有主仆三人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按照你這個修煉的速度,過個一兩千年,雷劫也與你沒什麽關系,你就放寬心罷。”
書香’噗嗤’一笑,被問藥瞪了一眼。
鐘旭聞聲擡頭,眸子裏寫滿了疑問。
狄姜不想太過失禮,不禁掩面而笑,可這在鐘旭看來,她們三人就更加奇怪了。
“狄掌櫃來此幾日了?”鐘旭道。
“兩日。”
“此處可有客棧?”
“對面就是,”狄姜指着對角不起眼的二層小樓道:“不算是客棧,不過是供往來行人下榻的旅店,條件較之太平府差了許多,道長且将就住下吧。”
“修道之人餐風飲露,露宿街頭也是常有之事,有片瓦遮頭,已是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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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道長這境界真是高。”狄姜誠心誠意的誇贊他,他卻又是臉一黑,在桌上放下些許銅板便起身離去。
“鐘旭告辭。”
“鐘掌櫃別急着走呀!”狄姜領着書香問藥追上去,他卻全當沒聽見。
狄姜快步跑上前,攔住他:“道長為何這樣着急?”
“家中還有黃口小兒,不懂世故,處理完畢我需速速回府。”鐘旭一臉不耐,眼神裏充斥着“我可不像你,整日游手好閑四處坑蒙拐騙”這般神色。
狄姜嘆了口氣,只得點了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他道:“鐘掌櫃趕路辛苦,早些休息。”
鐘旭雙手抱拳,鐵青着臉與她點了點頭,然後背着包袱進了客棧。
“哎,他還是這麽無趣……”狄姜打了個哈欠,對書香道:“去付錢吧,我們該走了。”
書香聽話的起身付賬,問藥又積極道:“我們下午去哪玩?”
“玩?”狄姜睨了她一眼,道:“我們有正事要做。”
“什麽事呀?”問藥一臉疑惑。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麽?去給你的遠方表親治病,腿疾!”
問藥一聽,立刻兩眼放光:“掌櫃的,您當真的打算出手救老潘?”
“嗯。”昨夜下棋的時候她就一直在想,老潘的腿其實是可以治的。
“我就知道掌櫃的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很關心老潘卻故作冷漠,昨晚只是想逗逗我,對吧?”問藥抱起狄姜,一臉谄媚,差點就要親到狄姜的臉。
狄姜一把推開她,嫌惡道:“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被鐘旭小瞧了去。”
這也是實話。
“掌櫃的您就不要謙虛了,我知道您心腸最好了!”問藥哼着歌,心情出奇的好,狄姜也懶得與她争辯,帶着他倆徑直向潘家走去。
一路上狄姜都在心裏暗笑:“等我真的治好了老潘的腿,那麽在鐘旭那裏他也就不會有疑心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妙!我真是個天才呀!”
鎮子不大,走過幾條小巷再過一座橋,道路盡頭便是老潘家的那棵紅杏樹。遠遠看去,卻覺得今日與昨日有些不同,仔細瞧來才發現這家的杏花一夜之間皆盡凋落,枝頭上竟連一朵紅杏都瞧不見,而地上那一地的杏花紅,讓人看着覺得并不舒服。
仿佛這是一場盛大的花葬,埋葬了花下的一切。
路旁的紅杏依舊開着,沒有昨日潘家那棵那樣的紅豔,卻也沒有如今日一般皆盡凋落。
問藥前去叩門,三聲過後卻依然沒有人應門。
“有人嗎?”問藥扯着嗓子問道。
“有人嗎?”問藥連喚了三聲,仍舊無人答應。
狄姜嘆了口氣,想要推門,書香卻攔住她:“掌櫃的,主人可能不在家,我們還要進去麽?”
“他在,只是沒聽到罷,我們去後院找他。”
“萬一那瘋婆子也在可如何是好?”
“真打起來,我們還怕她不成?”狄姜一意孤行的推開門,入眼便見大門邊上放了兩個半人高的麻布袋,四周的花壇邊亦紮滿了白色的幡布,三人皆是一臉驚駭。
鐘旭在藥鋪對面開了家棺材鋪,專賣喪葬用品,他們當然知道這這些白色經幡是用來做什麽的。
“莫不是老潘被那婆娘打死了?”問藥大驚地打開麻布袋,發現袋子裏頭裝的都是紅杏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狄姜打量着倚靠在樹幹旁的木梯,還有旁邊放着的竹篙便知曉,眼前這些杏花是被人打落,而非自然落下。
“他們為何把紅杏都斂了?”書香問。
狄姜搖搖頭:“我也想知道。走吧,去後院問老潘便是。”
狄姜帶着書香問藥向後院走去,剛一躍過竹栅欄,便見老潘半跪的靠在籬笆的一角。
“老潘?”問藥焦急地跑過去,将他從地上扶起,不住地喚道:“潘老頭?”
狄姜走過去探了他的鼻息,見他呼吸無礙才放下心來。
“他可能是累暈了,所以任我們在前院如何吵鬧都沒有聽見。”
“累暈了?”問藥義憤填膺:“這得累成什麽樣,才能在這種天氣裏累暈在外頭還渾然不覺?”
“放心吧,他沒有生命危險。”狄姜嘆口氣,見着三五個麻袋妥帖的擺放在後院裏,又道:“一夜的功夫要将這些紅杏收集起來并不容易,他應該只是太過勞累罷,也不知道他在這睡了多久,不要凍壞了身體才是……你倆把他擡到屋裏去,穩當一點。”
“是!”問藥和書香合力把老潘放回床上,邊走邊道:“他好輕啊,一點也不像個大男人。”
“他這些年過的确實不太像男人。”狄姜點點頭,她環視一周,發現李姐兒并不在房裏。
房間裏收拾的一塵不染,只有梳妝臺前零星散落着幾個小盒子,盒子有好幾個都沒來得及蓋上蓋子,顯然李姐兒忙着出門沒有時間收拾這些胭脂水粉,便留了下來讓老潘收拾。
問藥也看出了這些細枝末節,她把老潘放置穩妥蓋上棉被後,便叉着腰氣沖沖道:“簡直太過分了!怎麽會有這樣不守婦道的女人!居然把丈夫留在家打掃院子,自己卻四處潇灑?”
狄姜又是淡淡地嘆了口氣,看着床上的老潘凍得發白的嘴唇,現在也再不能說出一句“旁人的事,輪不到我們品論”這樣的話了。
他簡直單薄蒼老到讓人心疼。
“掌櫃的,我們給他留點銀子吧,”問藥滿臉天真道:“老潘多些私房錢傍身,李姐兒就不會看不起他了。”
“這不是銀子能解決的事,”狄姜搖了搖頭,冷靜道:“把他的褲子脫了。”
“啊?什麽?脫褲子?”問藥一驚,面色一紅:“這……”
“你腦子裏在想些什麽?”狄姜敲了敲問藥的頭,又對書香道:“去把他的斷腿露出來,我要看看他的腿。”
問藥這才恍然,面露驚喜,搶先道:“我來我來我來。”
問藥生怕書香動作慢了,于是走到床邊三下五除二把老潘的褲腿卷到膝蓋以上,又仔細的用棉被蓋住其他部位,确保他不會着涼後,對狄姜道:“掌櫃的,開始吧!”
“嗯。”狄姜清了清嗓子,坐在床邊,右手分別在他腿上的陰谷,魚腹,解膝穴按壓了三次,指尖所觸及之處,傳來的質感柔軟且無力。
“筋骨退化,肌肉萎縮,這幾棍子把腿骨打得粉碎,真是回天乏術啊……”狄姜搖了搖頭,又道:“當時治療的時候還能保住他這條腿,可見醫者也是用了十分的心思。”
“對普通醫師來說回天乏術,對您來說可不是小事一樁呀,對不對?”問藥一臉谄媚的看着狄姜,狄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便又繼續觀察起老潘的腿。
狄姜将老潘的腿屈膝,又接連按下膝眼,梁丘二穴,心中便有了主意。
“去燒一盆炭火,取我的金針燒至火紅。”狄姜對書香和問藥道。
“是。”
二人得了令,問藥立即出門找炭盆,書香則在随身藥箱中拿出了一整套的一百二十八根金針木盒。木盒子上雕刻了三朵蓮花,但蓮下的花藤卻妖嬈怪異,各不相同,像是它們的枝葉托着蓮,又像是它們被蓮所鎮壓。
不一會兒,問藥便搬着一小盆炭火跑進來,抱怨道:“這潘家也太奇怪了,柴房裏放滿了碳卻沒有炭火盆,找來找去就這麽一個小暖爐。”
狄姜定睛一看,才發現問藥手裏是半個銅質的暖手爐,暖手爐精工細作,雕刻繁複,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閨房裏用的物件,她淡淡道:“老潘家裏窮用不起炭,但是再窮也不會苦了李姐兒,于是買了個小暖爐,每晚給李姐兒暖暖手腳罷了。”
“老潘對媳婦兒也太好了些,李姐兒太不知足!”問藥惡狠狠的咒罵,心中替老潘的不平又多了幾分。
狄姜不無贊賞的朝床上的老潘點了點頭:“是個會疼人的,只可惜……”
“只可惜什麽?”問藥疑惑道:“只可惜是個瘸子?”
“可惜的事情可多了呢……”
“是啊是啊,最可惜的就是娶了個不知足的婆娘,成天的被人壓榨。”
狄姜不理會問藥的絮叨,從木盒裏數了第七十到七十五號金針,将它們拿起來放在炭火上燒至火紅,然後迅速刺進老潘腿上的穴位,封住他奇經八脈。後又立即抓住問藥的手,用一號金針刺破她的食指,用她的鮮血在老潘的腿上寫下她的生辰八字。
血光入骨,頃刻間侵入骨髓,另一道寒光緊接着一閃而過,轉瞬即逝,外表的皮肉上便只依稀可見點點紅痕,若不仔細去瞧,根本注意不到。
“掌,掌櫃的,您這是?”問藥大驚道。
“借你的命。”
“借命?”
狄姜點點頭:“他的腿是沒治了,但是用你的腿當自己的腿用便可健步如飛了。”
問藥豁然開朗,放下心來,贊道:“原來如此,掌櫃的好厲害!”
“你且忍一忍,當幾天瘸子而已,沒什麽大礙。”
“什麽!”問藥又是一驚:“您是說,老潘拿了我的腿去用,而我要變成瘸子?!”
狄姜點點頭。
“這如何使得!”問藥的臉黑得快要滴出墨汁來,抓着狄姜的手告饒:“掌櫃的,您不能犧牲了我呀!書香是個男孩,比我更加合适不是?!”
書香聞言,眉心突了突,顯然想要罵她,但還是忍住了。
狄姜卻淡定的看着問藥幹着急,滿眼好笑道:“你不是很同情老潘麽?怎麽,這點犧牲都不願意?”
“我很想幫老潘,但是我不想當瘸子呀!”問藥就像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腿疾一般,立時雙腿發抖道:“掌,掌櫃的,我覺得自己的腿好軟啊!”
“你不是腿軟,你是害怕。”狄姜睨了她一眼,道:“此法要過四個時辰才起作用,你現在腿軟純粹是被自己吓的。”
“真,真的麽……”問藥一臉欲哭無淚。
狄姜拍着她的肩膀笑道:“別擔心,你的生命沒有大限,老潘的一生與你相比不過彈指一瞬,你就暫且瘸一陣吧,我會讓書香好生照顧你的。”
“掌櫃的……”問藥欲哭無淚,面上的表情如喪考妣。
狄姜見了實在不忍心再逗她,于是大笑道:“好啦好啦別哭了,我與你開玩笑罷了。”
“那我的腿?”
“放心吧,你的腿無礙。”狄姜擺了擺手:“這是共享,不是剝奪。”
問藥長舒一口氣,破涕為笑:“真是吓死我了……掌櫃的可真淘氣!”
“給老潘穿好衣服,過會他就該醒了,可別讓這些東西吓着他。”狄姜指着鋪了一地的金針。
書香點點頭,知道狄姜的治療結束,便仔細的收拾起來,他辦事心細妥帖,不用狄姜說便能知道其中的要領。
書香仔細地将用過的四根金針分別再入炭火燒紅,而後浸入水中以供清理,整個過程面上沒有一個多餘的表情,嘴裏也沒有一個不該說的字。
狄姜不無贊賞地點點頭,心道:比起問藥的毛躁,書香的沉穩內斂簡直讓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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