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九渡河
在京郊的九渡河,有一大片桃花林,桃花樹沿着河兩岸延綿數十裏,等一到了這開花的時節,景色便頗為壯觀。
狄姜從窗前日日歌詠的黃鹂嘴裏得知這一妙處,便趁着這風和日麗豔陽高照的日子,帶着書香問藥和竹柴來此地踏春野餐。
竹柴是頭一次出門,心中十分激動,舉手投足間卻又顯得小心翼翼。
他化作人形的模樣像極了一根竹竿,骨瘦嶙峋,面色不華,問藥一路來都在嬉笑他拉低了見素醫館的整體顏值。而他卻只是一邊笑,一邊搓手,窘迫道:“能變成凡人在街上行走,已是孤三生有幸,容貌之美醜,某并不放在心上。”
這時便聽狄姜罵道:“看看竹柴的悟性,再看看你?跟了我這麽多年竟毫無改觀,我還不如把你扔進後院當柴燒!”
狄姜說完,問藥就不敢再調戲竹柴了,只不過她心中卻嘟囔着:“您還不是看見鐘旭就流口水……”這話她只敢放在心裏,沒敢擺在臺面上,因為只要說出來,怕是未來幾日都不會好過了。
四人又行了一會,見時辰不早,便在河邊尋了一處草地,在上頭鋪了一張青藍碎花的桌布,又将事前備好的瓜果點心一字排開,随後便圍着食物坐下。
她們一邊曬着太陽,一邊欣賞着兩岸桃林的美景,過得甭提有多逍遙自在了。
“這才是我該過的日子呀……”問藥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然後吃光了一盤桃酥。
她見其他三人都在看書,心中不免有些吃味,于是湊近竹柴道:“掌櫃和書香看書我不奇怪,怎連你都開始讀書了?給我看看,你在讀什麽書……飲膳正要?什麽玩意兒?”
問藥一臉懵,遂放過了竹柴,随後又湊近了書香,見他還是在看那本《三界史》便更覺無趣。
問藥無奈,只得小心的湊近狄姜,此時見她正趴在碎花布上寫着什麽,便心生了好奇,一邊偷看一邊又忘形的念了出來:“菩……提薩埵……婆耶……”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太無聊了。
問藥看了一會就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再環顧一周,發現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世界裏,全然無人搭理她。于是無聊之餘又不得不翻看起掌櫃已經寫好的手書。她粗粗的看了幾句,才發現掌櫃的寫的東西裏百分之八十的字自己都不認識!
究竟是自己才疏學淺,還是掌櫃的故作高深?
“掌櫃的,您在寫什麽?”問藥忍不住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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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呀。”狄姜頭也不擡,繼續寫。
“什麽報告?給誰寫報告?”問藥聽了更加驚疑了。
“你猜。”狄姜說着,放下了筆,然後吹了吹紙上未幹透的墨漬,又将手寫好的部分一次攤開來。問藥這才發現,短短一會的功夫,狄姜已經寫完了一張長約一丈,寬約一尺的宣紙。紙上的小字密密麻麻,都不是尋常會用到的字眼,只有末尾處的《大悲咒》三字,讓問藥覺得有所耳聞。
“掌櫃的,您怎麽抄起佛經來了?”
“一時興起罷了。”狄姜收起手稿,放在袖子裏,又拈了一枚草莓放進嘴裏,才笑道:“未免日後有需要送禮之處,早做準備罷了。這些皆可當作禮物送人,不至于損了自身錢財,又能讓對方高興。”
問藥“戚”了一聲,鄙夷道:“誰要這破紙……掌櫃也未免太小氣。”
“年輕人,要學會持家啊……”狄姜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向後仰躺下去,随後又拿來帕子蓋在了眼睛處,便開始午憩。
這時,忽聽一聲劍氣破空之聲,緊接着,便是一青衣男子從她們頭頂掠過。看他身後背的那把長劍,來人正是鐘旭無疑了。
“鐘道長——”問藥激動之下,猛地嚎了一嗓子,沒叫住鐘旭,反倒将狄姜吵了起來。
“鐘道長在哪裏?”狄姜一聽到鐘旭的名字,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拿下眼上的手帕,四處搜尋鐘旭的影子,可她能看到的,便只有天邊的一縷殘影了。
鐘旭根本沒注意到她們,便從幾人頭頂飛過。
那英姿煞爽的模樣,直教人心猿意馬。
“他絕對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道士,要是沒有那兩撇胡子就更好了。”問藥看呆道。
狄姜也跟着愣愣的點頭。
“但我還是更喜歡瑞安王爺。”問藥咽了口口水,強迫自己給自己洗腦,這時,她又突然似想起什麽一般,問道:“掌櫃的,為何瑞安王爺問您婚配否時,您要說已經許了人家呢?”
“我确實已經嫁人了呀。”狄姜轉過頭,一臉鄭重。
“什麽?!”問藥大驚:“為何從不曾聽您提起?我還以為您是随口诓王爺的呢!”
狄姜聳聳肩,一臉微笑,并不打算再答她。
問藥見狀,自然懂了狄姜的意思,再問下去怕也只會惹來她一句:“天機不可洩露。”
何必自讨無趣?
問藥惡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
“我們去看看。”狄姜站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随後對書香道:“你和竹柴留在這裏,他第一次出門,多玩一會,但是太陽下山之前必須要回家。”
“好。”書香點了點頭,繼續看書。
有了書香的保護,于是狄姜便放心的領着問藥向前走去。
一路上,問藥更別提有多開心了,簡直就像被囚禁了多年的犯人終于得以刑滿釋放,然後看什麽都覺得稀奇,這一路來的桃花便被她誇上了天。
“此景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吶?掌櫃的,你說呢?”
“年年都有的看,只是從前錯過罷了。”
問藥想賣弄賣弄自己的才學,卻被狄姜一盆涼水潑下,她也不生氣,只管朝前走,一路走一路采,一路采一路簪,等到了目的地,她和狄姜的頭上便都被插滿了桃花。
在桃花林的深處,有一戶朱門大宅,狄姜尋着鐘旭的氣息而來便尋到了此處。
只見宅院門前一左一右各立着一只巨大的銅獅,獅子的口中銜着一顆金質的圓球,就連房頂上的磚瓦也是銅鑄而成,整座大宅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就是:主人有錢,主人很有錢!
“都道太平府豪門衆多,今日咱算是有幸得見其中之最了。”狄姜抄着手,十分敬仰的看着宅院牌匾上寫着的“陽春烽火”四個大字,又道:“陽春山人是京內出了名的大善人,已經去世幾十年了,想不到他的家業竟這樣龐大,單說這十幾裏地的桃林每日來花費恐怕都夠咱吃上一年了。”
“有那麽誇張嗎?”問藥撇了撇嘴,質疑道:“我看這院子也一般嘛,就是比旁人大一點罷了。”
“只是大一點兒?”
“唔……大很多。”問藥耷拉着腦袋,送了聳肩。
她不得不承認,單單這扇門,就比瑞安王府還要大兩倍,而門兩側的圍牆更是一眼望不見頭,而裏頭縱深有多深,外面更是看不見,還真得進去了才知道。
狄姜注意到道旁有不少炮竹的痕跡,牌匾旁挂着的大紅燈籠上也還貼着兩個“囍”字,想是不久前才辦了一場婚禮,不知是哪位少爺娶了媳婦?
“咚咚咚——”狄姜上前敲打銅環,過了許久不見應門,于是又接連大力地敲了幾聲,這才有個小厮一臉疲憊地從裏打開了大門一條縫,道:“姑娘有何事?”
狄姜被小厮一臉的晦氣吓了一跳,只見他雙目無神,面色焦黃,兩只眼睛下面還各挂着一枚深深的眼袋和黑眼圈,乍看上去,還以為此人已經死去了多時。
狄姜立即收起笑意,一臉凝重道:“敢問府上近來可有發生怪事?”
小厮一聽,立刻來了精神,兩眼放光道:“姑娘如何得知?”
“我見這宅院上方烏雲蓋頂,妖氣沖天,在十幾裏外便能瞧得一清二楚,故來為主人排憂解難。”狄姜說的一本正經,問藥卻聽成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誰知小厮卻二話不說,連忙大開大門,将二人迎了進來,邊走邊道:“二位姑娘一看就是高人吶,我們這座宅子最近可兇得狠!”
問藥聞言擡起頭,仔細的将四周大量了一遍,發現此處并沒有狄姜所說那般可怕,甚至連一絲妖氣都沒有。
院子裏亦是春暖花開,香氣撲鼻,和着陽光燦爛,反倒有一種正氣凜然的氣場,簡直是個世外桃源,又哪裏來的妖精?
掌櫃莫不是想錢想瘋了,竟幹起這江湖術士騙人的勾當了?
面對問藥滿腦子的疑惑,狄姜全然不在意,又對小厮道:“這偌大的府邸,只有你一人嗎?”
“哪能吶!我這就領各位去後院!”小厮快步往前走,狄姜和問藥緊跟在他身後,穿過一塊雕滿了桃花的照壁之後,才發現裏頭的院子別有洞天,說它大到令人嘆為觀止也不為過。
四合院裏還有院子,将這整個宅子劃分為十二個小院子,小院子裏也都陪有各自的大門,照壁,廂房,耳房等若幹。
三人一路來穿過的院子前皆種着桃樹,在道路兩旁接連開成了花海,看得狄姜接連贊嘆:“都道陽春山人富可敵國,此話不假。”
本是誇贊的一句話,小厮卻又耷拉下臉來,接連哀嘆了三聲才又道:“如今的陽春府,與從前可大不相同了。”
“噢?究竟發生了何事?”
“從前這陽春府裏住滿了人,每一座院子都有主人,皆是陽春山人的遺孀和孩兒,可如今……大家搬的搬,走的走,只剩下最裏頭的三個院子裏還住着人了。”
“怎麽會這樣?”
小厮欲言又止,頓了片刻才道:“您還是自己去問主母吧,若被主母知道我亂嚼舌根,她非扒掉我一層皮!”
狄姜釋然一笑,點頭道:“那就勞煩小哥帶我去見上一見了。”
三人繼續向前走,小厮走在前面,臉色十分沉重,他似乎掙紮了許久,越接近最末的院子時面上的表情便越沉重。
最後,他穩穩地停在大院前,敲門前,小厮似是忍不住了,才湊近了狄姜,在她耳邊輕聲道:“實不相瞞,這座宅子裏有鬼。”
“噢?”狄姜微微有些驚訝,其實她與問藥一樣,看不見這裏頭有古怪。
她之前所說,純屬胡鄒,敢這樣說是因為見着鐘旭進了這座宅子。而鐘旭到哪哪就有鬼,或者死人。
她原先想的是這裏有人出殡,但進來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有這回事,這會小厮又說這裏有鬼,那只能說,這鬼的道行在自己之上了……
可這世上有比自己道行還高的鬼嗎?至少她還沒見過。
“一會主母若問起來,姑娘可別說是我說的,主母不讓人議論此事。”
“小哥兒放心,這本就是我想對她說的。”狄姜收起心中的疑惑,決定走一步看一步。
問藥跟在狄姜身邊東張西望,心中一直在盤算,若将房子上的鍍金都摳下來,是不是能把整個太平府的零食都買回自己家去……對于狄姜的擔憂,她全然不知,而她就算知了也不會放在心上。
因為有掌櫃的和鐘旭擋在前面,她便可高高挂起只管看戲,若真遇到法力高強之輩,自己腳底抹油的本事也總還是在的。
就在這時,院子的門突然從裏打開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走了出來,見着三人微微一驚,道:“劉四,她們是……”
“總管大人,她們是高人吶!”名叫劉四的小厮立刻湊到管家身邊,附在他的耳邊說了幾句,那管家的眉頭便皺得更深了。
劉四說完,管家便大聲呵斥道:“哪裏來的江湖騙子,在此胡言亂語,還不快帶她們滾!”
劉四被吓得渾身發抖,随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總管大人明鑒,我已經半個月來沒睡好覺了,自從少夫人進門……”
“閉嘴!再亂說一個字,我必将你亂棍打死!”管家一瞪眼,劉四立即不敢在說話,他又道:“還不把她二人趕出去!丢人現眼,真不要臉!”說完,管家便“嘭”地一聲,重重關上了院門。
劉四顫悠悠的站起身,吸了吸鼻子,對狄姜道:“姑娘,對不住,你就當今天沒進來過吧,我這就送二位出去。”
“……”狄姜問藥面面相觑,如何也想不到最終會是這般結果,今日這一遭竟連個主事人都沒見到就被趕了出來,真是怪哉。
二人知道這劉四并不是個能說上話的,于是便不多加贅言,跟着他原路返回,只道心中有疑惑回去問鐘旭便是。
出了陽春府,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二人順着河水向下走,約莫小半個時辰便回到了野餐地,而此時,草地上只見一塊餐布和其上一字排開的糕點,哪裏還有書香和竹柴的影子?
“書香和竹柴呢?”問藥睜大了眼睛,埋怨道:“這二人也太懶了,東西都不收拾就走了!”說着,她俯身收拾起來。
狄姜站在一側,仔細一看,發現不止糕點未收拾妥當,就連書香從不離身的《三界史》都落在了餐布上,而餐布的一角,還染上了一層不知名的黑色物體。
狄姜蹲下身,抹了一把黑色液體,随後放在食指尖上碾磨,片刻後又放在鼻下聞了聞,下一刻,她便定住了身形,面上驚詫無比,良久不曾動彈。
問藥見到狄姜的異狀,連忙推搡:“掌櫃的,您怎麽了?”
狄姜這時才回過神,一臉黑線道:“你去給我找塊皂角來。”
“嗯?”
“別廢話!快去!”
“是!”問藥不再多言,立即施展法術回了醫館,從後院的浣衣池邊拿了皂角末後又趕了回來,将皂角遞給狄姜道:“掌櫃的,皂角拿來了,您要它有何用?”
“皂角當然是用來洗手了。”狄姜也不看她,徑直拿着皂角去了河邊,左三圈右三圈的清洗了好幾遍,最後又聞了聞自己的手指,發現沒有異味之後,整個人才終于放松下來,癱軟在河邊。
“掌櫃的,這究竟是什麽?有那麽可怕嘛?”問藥站在一旁,十分不解。
“你嘗嘗不就知道了?”狄姜一臉狡黠,臉黑的都能滴出墨來。
問藥見狀更加害怕,連連搖頭道:“掌櫃都吓成這樣了,我怎麽敢嘗?”
“哼,算你還不太蠢,”狄姜長舒了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的惡心,淡道:“那是屍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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