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永遠的背叛者

曼格斯等人怕不怕與鹿鳴澤為敵?

曼格斯是不怕的,他一直想挑戰鹿鳴澤,一直在作死,但是其他幾個人不同,只是普通的欺軟怕硬,可能連想到與鹿鳴澤為敵這個可能都會吓個半死。

與鹿鳴澤綠帽俠一樣著名的是他的兇名,方圓幾裏,只要惹到過鹿鳴澤的、或者見識過惹到鹿鳴澤的人什麽下場,無一不對他下手之狠辣印象深刻。

所以當他們确定鹿鳴澤确實不會站在他們這邊,而是與他們決裂,甚至可能敵對的時候,他們害怕了,這樣一個人做朋友和靠山很合适,如果要站在對立面,那最好在還沒有完全決裂的時候解決問題。

斯諾星上的人都有這種覺悟,所以最初他們打算改變糧源的時候,直接剝奪了鹿鳴澤的知情權——萬一他反對,他們可能還要費一番周章。

鹿鳴澤肚子裏正悶着一股火,曼格斯說完直接把他氣笑了。鹿鳴澤走上前兩步,冷笑道:“每年的飛船租借費我都按時交,交得比你們任何人都多,你他媽有什麽資格趕我下船?覺得做得到的話,就來試試。”

曼格斯不想讓鹿鳴澤插手他們買糧的事,一開始不想讓他上船,後來發現他上了船,就想把他趕下去。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鹿鳴澤就是這麽聽不懂人話,且一意孤行,他擔心鹿鳴澤會破壞與希伯萊表弟的交易,到時候鬧起來誰都治不了他,還不如讓他趁早下船。

曼格斯揚着下巴看向鹿鳴澤:“你除了打架還會幹嘛?”

鹿鳴澤奇怪地說:“暴力管用為什麽要講道理?”

“……”

鹿鳴澤故意氣他:“不過對你來說好像兩邊都行不通,打架打不過我,又不講理,除了胡攪蠻纏你還會幹什麽?”

曼格斯陰沉沉的臉更陰沉了,他突然轉身,從人群中拽出一個人,然後将他用力拖過來,鹿鳴澤一看,神色就變了變,随即嘲諷地勾起唇角。

果然,曼格斯又把诶裏克拉出來當擋箭牌,他仿佛認定了鹿鳴澤對這個Beta舊情不改,動不動就會拿他說事。不過就像鹿鳴澤所說的一樣,一種辦法好用,為什麽還要另辟蹊徑?既然诶裏克是個很好用的擋箭牌,就一直用他。某種程度上,他們倆還真是不要臉得很相像。

“我不想殺你,但是你必須馬上帶着你的人下船,不然我就先把這個懦夫扔船下去。”

曼格斯抓着诶裏克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後者本來就瘦小,現在不得不踮着腳尖才能避免被衣領勒死。

鹿鳴澤卻絲毫不為所動:“你總是拿個背叛了我的叛徒做人質要挾我,不覺得可笑嗎,還是你已經黔驢技窮,除了這招,再沒有別的招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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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就沖曼格斯沖了過去,第一拳打的他的臉,曼格斯躲過了,鹿鳴澤又朝他胸口踹了一腳,這一腳結結實實踹在他心口上。原來那一拳只是虛晃一招,為的是把诶裏克拉回來,早在他出招的時候,已經扯住诶裏克的胳膊,拎住他随意往身後一甩。

诶裏克也是經常游走于生死邊緣的人,反應相當迅速,一從曼格斯手下逃脫就往奧斯頓的方向跑。

奧斯頓早就在鹿鳴澤沖上去的時候做好準備,他本來想幫鹿鳴澤一群人圍過來糾纏他。曼格斯在鹿鳴澤手底下吃了個小虧之後反倒越戰越勇,他向來不服鹿鳴澤,頭領競選之後更是恨他——他恨鹿鳴澤比他更有威信,尤其對方在當選頭領之後還來那麽一出,用一個拙劣的謊言将頭領的位置讓給他,這令曼格斯耿耿于懷。

曼格斯是一個極度自信的人,自信到自大、自負,卻有很強的自尊心,鹿鳴澤那樣做,給曼格斯的自尊心無疑帶來很沉重的打擊,他不記仇才怪。

曼格斯知道鹿鳴澤的實力,他每次跟他打架都拼上全力——不,應該是拼命,像個瘋子一樣,只要能打敗鹿鳴澤,他甚至不顧是不是會鬧出人命。但是這也許并非曼格斯的本意,在遇上強大的對手,自己又非常想贏的情況下,事情的走勢就不受自我意志控制了。

他大概已經忘了自己最終的目的是把鹿鳴澤趕下船,他現在只想打敗他,打敗他,打敗他!

但是鹿鳴澤不一樣,他最初學得是強身健體的功夫,盡管後來這些功夫都用來殺人,但是他還是會本能地控制自己——打人可以,傷人也可以,但是不會招招致命,尤其對方是南城的人時,鹿鳴澤下意識會保留幾分。

這就導致一種很奇妙的局面,分明挨揍更多的是曼格斯,受傷更多的也是他,他卻能跟鹿鳴澤隐隐打成平手。

鹿鳴澤被曼格斯纏住了。

這兩人戰況膠着,奧斯頓更加不好受,因為鹿鳴澤被纏住以後,更多的人就空出來,前赴後繼地往奧斯頓身上撲。在場不少素質不錯的Alpha,奧斯頓再厲害也架不住人海戰術,于是也被纏住了。

诶裏克原本想趁亂逃跑,半路卻被托比截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曼格斯的理論影響,最初加入商讨會的那一波人會明顯表現出對懦弱者的輕視,他們雖然不會像曼格斯一樣欺負诶裏克,心裏還是看不起他的。

托比抓住诶裏克,然後朝衆人喊道:“你們都住手!別大了!鹿!你再不住手我真把诶裏克扔下去!”

誰知道鹿鳴澤連看都不看,頭都不回,還往曼格斯臉上狠狠捶了幾拳。

“鹿!你聽見沒有,你再不住手……我、我真把他扔下去了!”

诶裏克被拎着領子勒得極不舒服,他此時挂在二層欄杆邊緣,他的臉幾乎要碰到電離膜上了,腳下就是一望無際的黑淵宇宙。诶裏克不敢往下看,也不敢掙紮,他只能抓着自己的領子低聲叫喚:“放開我!”

诶裏克被長期欺負,已經形成一種本能的自閉型抵抗方式,他仿佛只懂得保護好自己,而不是去反抗,所以他就算被托比這種人抓住,也只敢掙紮而已。

他們打得正激烈,突然橫插進來一個聲音:“老天,你們這群鄉巴佬,在我的船上做什麽!”

希伯萊得到船員的報告,說自己船上有偷渡客在鬥毆,而且地點還發生在二層,就暴怒地趕過來了,他一看眼前的情形,發現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頓時火冒三丈。他正好走到诶裏克和托比身邊,朝着托比的屁股就是一腳:“去死吧!”

托比沒站穩,直接向前摔趴下去,被他抓在手裏的诶裏克被托比一撞,整個身體翻過欄杆,頭朝下掉了下去。

诶裏克發出一聲尖叫,托比也傻了,他剛剛完全是無意識松開的手。鹿鳴澤聽到诶裏克的聲音分了一下神,結果被曼格斯找到機會,一拳揍飛出去,他的身體滑到船邊,鹿鳴澤沒管太多,借着慣性直接躍出欄杆,一把抓住诶裏克的手,同時鹿鳴澤感覺到自己的腳踝也被抓住了。

奧斯頓在看見诶裏克掉落下去的時候就在往這邊沖,但是鹿鳴澤是被揍飛出來的,速度比奧斯頓快,而奧斯頓只來得及抓住了鹿鳴澤一只腳,他自己整個人也有大半身體都掉在船外面,只堪堪拉住欄杆伸出船外面的一角。

诶裏克的手、腳都掉在了電離膜外面,他整個人像被抽水馬桶抽住了一樣,手腳被一股拉力拽着死命往拉離飛船的方向飄——或許用飄這個詞并不恰當,因為那股力量太大,鹿鳴澤原本是向下傾斜的角度,被扯着诶裏克的那股力量拉住,慢慢地,身體幾乎與船體呈水平狀态,而诶裏克的身體便往電離膜外又探出了許多。

“啊啊啊啊啊啊啊!!!”

诶裏克突然慘叫起來,他位于電離膜外的手腳被扯直,裸露在外的皮膚正肉眼可見地産生傷痕,如同正在被無數把刀切割一般。

鹿鳴澤大驚:“怎麽回事!我為什麽拉不住他!”

那股力量非常強大,鹿鳴澤不但拉不住,他覺得自己都在往電離膜外面拽。

“收起保護罩!”

“快松手!”

鹿鳴澤聽到兩個人同時開口,讓他松手的是希伯萊,奧斯頓的話卻是對着希伯萊說的,希伯萊明顯愣了愣,然後暴怒地拍着欄杆:“開什麽玩笑!收起保護罩整船人都得死!出這種事故我怎麽向聯邦宇航局交代!你們兩個鄉巴佬不想死的話就趕緊放手!”

奧斯頓已經被人七手八腳地拽住了,幾個人一起扯着他往船上拉,但是包括鹿鳴澤在內,三人保持着原地不動的狀态,鹿鳴澤覺得自己快被兩股力量扯成兩半了。

他用力往回抽手,額頭上青筋爆起,兩腮的咀嚼肌也因為咬牙鼓起來老高。鹿鳴澤咬牙切齒地說:“怎麽……可能……放手啊!叫多點人過來幫忙!!”

但是最痛苦的還是诶裏克,他的胳膊和腿已經被鮮血浸透,從土黃色的衣服裏滲出來,染得半邊身體都變成暗褐色。

他仿佛正在被無數風刃切割着,诶裏克痛得幾乎發不出聲音,原本就盛滿哀傷的眼睛,此時全是痛苦和絕望。

宇宙中是沒有空氣的,哪裏來的風刃?

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但是偏偏宇航船周圍有一圈保護罩,這層電離負氧膜,原本就是用來進行氣體交換的,飛船上載着氧氣制造機,源源不斷往外制造氧氣,飛船上的乘客吸入氧氣呼出二氧化碳,二氧化碳氣體通過保護罩溢出,而氧氣則被困在保護罩中,從而達到一種動态的平衡。

但是宇航船的速度非常快,它高速行駛的時候,保護罩周圍的氣體就變成氣流,它們的速度也與宇航船等同,這樣就在保護罩外層形成了一層相對于飛船來說在快速移動的氣流。

風刃。

保護罩這邊卻充滿氣體,壓強比外界大太多。鹿鳴澤他們此時正在與之對抗的力量正是這種壓強差,或者說是氣流、風刃。

奧斯頓一邊抓緊鹿鳴澤的腳腕往後拉,一邊朝希伯萊命令:“馬上關閉保護罩!不然就減速迫降!”

“你開什麽玩笑!這裏沒有可以迫降的星球!減速的話飛船會偏離航道直接變成宇宙垃圾!保護罩一旦關閉再次啓用需要二十小時!你想讓我們都在船上窒息而死嗎!”

在宇宙中航行的飛船速度都是一定的,它要依靠這種速度産生的力量沿着航道飛行,除非能夠降落,不然減速會令宇航船的航道和運行半徑都發生變化,即使是經驗充足的船長也會迷路。

當然,在宇宙中進行變軌運動也不是不可能,必要條件有一個,就是燃料充足,所以只有小型飛行器、機甲才能做到,而這艘宇航船太大了,也沒有足夠燃料供它變軌。

奧斯頓聽了希伯萊的話卻緊緊皺起眉頭——他怎麽忘記了,自從老總統下臺之後,确實有很多政策都變了,但是宇航局應該屬于軍方才對,怎麽連保護罩開關的時間間隔這種細節都會變?

鹿鳴澤的手心被汗水浸透,額頭上也是全是汗水,他覺得自己要抓不住诶裏克了。鹿鳴澤另一只手拽住诶裏克的領子,雙手抓住他狠狠往後一抽:“我他媽就不信……草!!”

但是人類的力量怎麽與整個飛船對抗,他的胳膊曲到一半,突然被沒了力氣,他的胳膊被猛地扯了回去,并發出咔嚓一聲——鹿鳴澤的手臂脫臼了。

“鹿……放、放開我吧……”

诶裏克明白自己今天是必須死了,他的心情反而突然輕松了許多,或許以後不用再生活在曼格斯的陰影之下,不用再被人罵懦夫……也挺好的。

鹿鳴澤疼得說不出話,他的手使不上力,只能用力抓着他的衣服,好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想死嗎……”

诶裏克朝鹿鳴澤笑了笑:“不想死。謝謝,鹿,你是我這輩子最感謝的人。”

诶裏克慢慢抽回手,鹿鳴澤手心有汗,他本來就抓不住,诶裏克一動,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诶裏克慢慢往保護罩外面滑。

鹿鳴澤瞪大眼睛兇他:“诶裏克!你幹什麽!不許動!”

诶裏克苦笑着說:“有一件事我很後悔,背叛過一次,就是永遠的背叛者。”

鹿鳴澤瞳孔緊縮,诶裏克用力一抽手,被保護罩內強大的氣壓瞬間推出去,穿透那層電離膜,然後消失在黑暗的宇宙中。

鹿鳴澤胳膊上失去拉力,整個人倒挂了過來,奧斯頓馬上抓着鹿鳴澤的腿把他扯上甲板。

鹿鳴澤上船之後,躺在甲板上整個人都有點懵,他手裏還抓着一片被血染成紅褐色的外套,他覺得這件事很奇怪——一個生命的消失,原來只需要彈指之間?

诶裏克甚至沒留下什麽像樣的遺言,他還有個孩子,他這次出門還特地帶了多一點的錢,想給他的孩子買禮物……

鹿鳴澤用力握緊手裏那片布料,現在輪到他後悔了——如果早點知道诶裏克心裏是這麽想的,他就該早點告訴他,他從來沒有把他當成背叛者。

他向來以保護者自居,其實跟那些欺負他的人一樣,根本沒把這樣一個懦弱瘦小的Beta當成正常人類看待,更沒有去考慮過,一個茍且偷生、貪生怕事的人,內心也會這麽敏感,會長久地對當年那件小破事耿耿于懷,甚至自認為是“背叛者”。

“阿澤……”

鹿鳴澤隐約聽到有人叫他,他下意識轉頭去看,便見奧斯頓正擔憂地看着他,鹿鳴澤張了張嘴,卻被奧斯頓直接橫抱起來:“別說話,先去治傷。”

鹿鳴澤對此沒什麽特別的反應,他靠在奧斯頓胸前,頭卻倔強地轉向身後,看着甲板上那群離他越來越遠的人。他牢牢記住他們此刻的表情——惶恐,心虛,害怕,或者不屑……鹿鳴澤覺得自己什麽都看不見,唯獨看得見他們的臉。

一張張令人作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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