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複習中去

鹿鳴澤趴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又把被子拉起來蓋住頭,奧斯頓剛剛說的話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

奧斯頓并非第一次對他表明心跡,之前是他自己沒有仔細考慮,也覺得沒必要仔細考慮,但是今天是對方第二次認真嚴肅地剖白。

他不是對感情抱持戲谑心态的人,奧斯頓太過認真,讓鹿鳴澤不能再逃避。

“但是,為什麽是我?”

他當時是這麽問他的,對方認真思考過後作答。

“可能因為……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因為我沒有信息素?”

鹿鳴澤問完就覺得自己非常矯情,當他沒有信息素的時候将失落的愛情歸咎于信息素,當對方不介意他沒有信息素的時候,他又開始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沒有信息素。

奧斯頓想了想,說:“不得不承認這是一方面原因,如果你一開始就是個Omega,我可能會……”

“對我避之不及?”

奧斯頓微笑道:“也不是,但是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

——所有的人際關系,包括親情、愛情、友情,都不該追根溯源去詢問為什麽。“怎麽會這樣”,“憑什麽是我”,因為情感産生的源頭或許根本沒有原因,而是機緣巧合。

鹿鳴澤想了半天想不出拒絕的理由,他只能說:“我會認真考慮的。”

說完他突然想起來,他好像還是第一次經歷被人追求,認真回憶起以前的戀愛經歷,大多數都亂七八糟,如何開始和如何結束,基本理不清楚。

好像基本依賴性沖動。

“還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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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頓看着鹿鳴澤頗具暗示性地說:“我希望你假裝不認識我的這段時間,是真的只是假裝而已。”

鹿鳴澤笑着說:“要不然還能怎麽樣,放棄你這根粗大腿?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抱上了,你想裝不認識我還不幹呢。”

奧斯頓忍不住揉了鹿鳴澤的腦袋兩把,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挑明這事,鹿鳴澤心态有些變化,總覺得能從奧斯頓的動作中察覺到一絲寵溺的味道。

……

呸呸呸!呸呸呸呸!腦子真是秀逗了!

鹿鳴澤不自在地把腦袋挪開,并往一旁站了站:“我想回去了,上校和瑪麗還在艙裏,我擔心他們的安全。”

奧斯頓看了一眼窗外:“不太可能,你最早要明天早晨才能回去。”

鹿鳴澤哼道:“為什麽?體現你的能力很強?”

奧斯頓是優雅的貴族,不想接流氓的黃腔,他伸手在鹿鳴澤腦門上用力彈了一下:“不行就是不行。洗澡去,準備睡覺。”

艙內只有一張床,鹿鳴澤建議奧斯頓睡沙發,他自己趴在床上用被子蓋着腦袋發呆愣神,鹿鳴澤覺得自己不能像小女孩一樣對于一段似是而非的告白表現得這麽不淡定,不能繼續小鹿亂撞下去。但是他實在睡不着,睜着眼睛死不瞑目似的瞪着牆壁,他有種沖動,想要爬起來去把沙發上那個人睡了。

……心不知道該怎麽辦,身體應該知道吧。

鹿鳴澤正胡思亂想,感覺身邊的床墊突然塌下去一塊,他猛地掀開被子,奧斯頓正躺在他身邊看着他,見他看過來,就勾起唇角。

鹿鳴澤舔舔嘴唇:“你怎麽不睡沙發。”

“沙發不舒服。”

鹿鳴澤把腦袋倒在枕頭上,側着臉看他:“你在我家的時候都一直睡沙發,也沒說不舒服啊。”

“但是現在有條件睡床,為什麽還要睡沙發?”

奧斯頓說完就學鹿鳴澤的樣子趴在床上,他把臉側過來與他面對面。他們離得很近,呼吸間甚至能吐在對方臉上,但是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趴着互相看着對方,誰都沒動一下,呼吸吐來吐去,鹿鳴澤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他翻個身面朝上躺平,奧斯頓突然湊過來,依舊是用兩只手撐在鹿鳴澤耳朵兩邊,俯身趴過來,從上向下俯視着他,鹿鳴澤靜靜地讓他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朝奧斯頓胸口推一把:“別趴在我上面。”

奧斯頓順勢握住他的手,在掌心輕輕摩挲幾下,他沒說話,慢慢俯下身來。鹿鳴澤覺得心跳有些快,他想起前幾次對方有些執着的索吻行為,以為他又要故技重施,猶豫着要不要推開他一次——總不能他一表白就順着他了吧,豈不是會讓對方誤會自己已經同意了?

鹿鳴澤正在糾結着,奧斯頓的嘴唇已經湊到他面前,他灰色的眼睛裏仿佛漾開漣漪,很濕潤很柔和。

……算了,親就親吧,又不是沒親過。

“我想起一件事。”

鹿鳴澤笑着問道:“什麽事?”

奧斯頓表情認真地說:“我該給你補習了。”

鹿鳴澤一楞,以為自己聽錯了,就又問一次:“什麽?”

奧斯頓微笑地看着他:“格拉斯哥每年第九個星歷月開學,第七個星歷月有一場考試,包括六門筆試和兩項實操,這八門課程有任何一項不及格,你就別想進軍校了。現在是第三星歷月的中旬,你還有不到四個月的時間用來準備。”

“………………”

格拉斯哥是帝國軍校的官方命名,在民間它就叫“帝國軍校”。

鹿鳴澤在那一瞬間,表情是空白的,這簡直好比跟炮友都洗幹淨開始調情漸入佳境,對方突然摘下面具說“我是你的教導主任,沒想到吧,明天高考了你怎麽還在浪”。

掃興!!!!

但是不得不起床穿衣服!考軍校這事不能馬虎啊啊啊啊!

鹿鳴澤猛地從床上蹦起來,崩潰地喊道:“你怎麽不早說!快!怎麽辦啊!我以前背的東西都快忘光了!實操都考什麽來着,我怎麽記得我考的時候就格鬥術一項?!真他媽的要瘋了!你還躺在那幹什麽!”

他一看奧斯頓還這樣一副悠閑的模樣,沖上去就踹,一邊踹一邊咆哮:“找參考書啊!卷子啊!有真題嗎?!別跟我說你他媽這麽多年教導主任都是白當的,啊?!拿不出真題來老子就跟你玩兒命!”

買不到火車票就等着單身一輩子吧啊啊啊!

世上學霸分幾類,鹿鳴澤肯定是最神經質的那一撥。他很擅長學習,但是每次到重要的考試,鹿鳴澤就會進入崩潰狀态,當年考研最後幾天,也是他崩潰得最厲害的幾天,他一邊撞牆一邊背書,整個人看起來瘋瘋癫癫,幾個要好的哥們兒以為他沒複習好抓瞎了,輪流上前安慰“來年再戰”“還能調劑”“不行就去二區沒必要這麽虐待自己”等等等等……誰知道成績一下來,這混賬在他報考的那個學校那個專業總分第一。

奧斯頓不知道鹿鳴澤的習慣,見他一提到考試這麽興奮,還以為他真擔心考試,急忙從床上爬起來:“沒關系,到時候我會幫你補習的,實操加上一項機甲操作,理論部分的分數下調了,不用太擔心。”

“機甲!我從來都沒摸過機甲啊!”

鹿鳴澤一把抓住奧斯頓的睡袍領子,幾乎把衣服從他身上整個扯下來,他一邊搖晃奧斯頓一邊崩潰地喊:“過不了怎麽辦!不及格怎麽辦!你能給我走後門嗎?!”

奧斯頓笑得滿臉深意:“不能,只能我走你的。”

“……”

鹿鳴澤狠狠扔開他,然後去弄船艙裏的電腦:“沒心情跟你說帶色的笑話,網上有沒有真題,我記得當年我是死背書背下來的,都沒有用過網絡……你快點幫我找找資料。”

奧斯頓看着他跟一大只撲棱蛾子似的滿屋子亂竄,心中頗為無奈,他走過去一把将鹿鳴澤攔腰抱起來扔進床裏:“先睡覺吧,要補習也得明天開始,別這麽緊張。”

奧斯頓突然有些後悔這麽早開始給鹿鳴澤壓力了,他本來覺得鹿鳴澤武力值太高,對理論知識就會不太重視,想提前敲打敲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好學?

當然,也可能只是單純的不擅長文化課,由此産生了焦慮情緒。

鹿鳴澤掙紮着想要起來,奧斯頓直接躺過去,一條胳膊用力壓住他的腰,然後往懷裏摟緊:“別鬧騰了,你現在爬起來我也不會告訴你考試重點,睡吧。”

鹿鳴澤兩顆眼球瞪得老大,眼底都是血絲,看他現在的樣子,讓人覺得他幾乎要暴起殺人:“不行!我冷靜不下來,我睡不着!”

奧斯頓忽然翻個身,把鹿鳴澤壓在身下。

“那就做點能讓人冷靜的事情吧。”

奧斯頓嘆息的聲音模糊地消失在兩人緊貼的唇間,手從鹿鳴澤背後摸過去把他抱緊。後者猶豫都沒猶豫,一口咬在他嘴唇上,然後掙紮着翻到奧斯頓身上:“除了學習什麽都不能讓我冷靜下來!放開我我要去學習唔……”

他話沒說完,突然覺得頸後一痛,眼前的光漸漸暗下去。奧斯頓嘆口氣,抱緊鹿鳴澤在他額頭上吻下去——第一次見到為了學習這麽折騰的。

鹿鳴澤做了一晚上遨游書海考試挂科的噩夢,第二天醒來後脖子疼得要死,并且在睜眼的時候看見了奧斯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做得太累,他實在懶得爬起來揍他,死氣沉沉地趴在床上沒動彈。

奧斯頓朝他笑了笑:“起床吃飯。”

鹿鳴澤擡眼看看他,又閉上眼睛:“別理我,我脖子疼。”

奧斯頓把盛着煎蛋的盤子遞到鹿鳴澤鼻子底下:“真不吃?”

鹿鳴澤聞到香味後肚子裏的饞蟲被勾出來,昨天晚上因為太多事情發生,吃東西都沒吃爽快。鹿鳴澤默默接過盤子把煎蛋往嘴裏塞,蛋黃還沒凝固,上面淋着可口的湯汁,味蕾被滿足在一定程度上撫平了他焦慮的心情。

奧斯頓在旁邊默默看着,見鹿鳴澤吃完又無聲地遞過來一個盤子,裏面盛着一塊肥厚的牛排,鹿鳴澤又伸手去接,他卻把牛排放到了桌子上。鹿鳴澤視線追着牛排看過去,對上奧斯頓的眼睛,後者将手臂抱在胸前面帶微笑地看着他:“起床。”

“……”

鹿鳴澤摸摸鼻子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去洗漱。

餐桌上氣氛怪異,奧斯頓用餐刀優雅地切割盤子裏的肉,鹿鳴澤坐在他對面,握着叉子叉起整塊牛排舉着當雞腿啃。

他一邊咀嚼口中的肉,眼睛叽裏咕嚕地轉來轉去,轉了一會兒突然問:“我昨天晚上要的資料呢?”

經過一晚上的睡眠,鹿鳴澤已經冷靜了不少,當然,一定程度上是因為他剛起床還沒反應過來,等腦袋開始正常運轉了,他說不定就會再次陷入崩潰狀态。

畢竟用來準備考試的時間已經不長了。

“還記着這件事?”

奧斯頓擦了一下嘴角:“你要的東西目前還沒有,我過後會幫你解決講義的問題。”

“講義?

奧斯頓笑了笑:“格拉斯哥的考試內容與內部教學初級課程有一定重合性,我目前能找到的只有這個,至于會出什麽題目,全看出題人的心情。”

鹿鳴澤皺起眉頭:“你們沒有真題嗎?”

奧斯頓虛心求教:“什麽叫真題?”

“就是歷年試題啊!或者題庫之類,考題類型總不會變吧。”

雖然他只考過一次,但是總不會每年都改題目,這樣出題的老師也會很累。

奧斯頓笑道:“網上倒是有歷年試題的總結,不過應該沒什麽用處。近幾年改革比較快,格拉斯哥的入學試題已經有一定比重變成征集式,出題的可能是教授,也可能是你的上一屆學員……征集之後再統一由篩題人篩選,這種形式的出題方式怎麽會有規律可言。而且一定程度上看運氣,如果篩題人中規中矩,那只要背課本就好了,如果篩題人喜歡莫名其妙的題目……嗯,你就自求多福吧。”

奧斯頓笑得不懷好意,他往口中塞了一塊牛排,擡擡下巴指向鹿鳴澤的盤子:“要我幫你切好嗎?”

“不用!”

鹿鳴澤用力咬了牛排一口,腹诽不已。這種随心所欲的命題方式到底是在為難學生還是在為難老師,如果篩題的人太跳脫,豈不是會出現“你媽貴姓”這種題目?!

“你們是不是太兒戲了啊,選題全看篩題人的喜好,這不是有病麽,篩題的如果報複社會篩出來的都是偏難怪怎麽辦?這是教學事故。”

奧斯頓聳聳肩:“沒辦法,每年都有人進軍校之後起訴篩題人,他們當然也會擔一定風險。不過實操課他們插不上手,而且還有正規試題可以寫,題目範圍就是他們的初級課程。不過這也一定程度避免了考生拿滿分的情況,所以校長非常支持改革。”

鹿·拿過滿分·考生·鳴澤有些疑惑:“拿滿分怎麽了?還有學校擔心考生成績太好?”

奧斯頓笑了笑:“據說是這樣會顯得格拉斯哥水準很低。”

“……”

“所以沒辦法了,實操兩項好好準備吧,理論知識別挂科就行。”

鹿鳴澤把叉子上的牛排摘下來,卷了卷塞進嘴裏用力咀嚼幾下:“那你快點給我找講義啊,就剩四個月……我哪兒準備得過來。”

奧斯頓笑着伸出手,在他毛茸茸的頭頂揉兩把:“放心,有我在。”

奧斯頓的保證很快得到證實,鹿鳴澤從奧斯頓所在的船艙回到瑪麗那裏之後,對方就通過手表傳了一份資料給他,鹿鳴澤粗略地看了一遍,發現果然有一些東西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他就開始如饑似渴地複習。

……不知道的以為他多麽熱愛學習。

鹿鳴澤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學習,但是都成年人了,不能總是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他以前也非常任性,但是後來發現,有一些他想要追求,想要達到的高度,只能通過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來曲線救國。

瑪麗醒了之後問鹿鳴澤他們在哪裏,為什麽會在飛船上,他不知道怎麽解釋,只能告訴她斯諾星爆發了可怕的瘟疫,政府派人救援他們離開。

瑪麗往四周環顧一圈,疑惑地問:“爸媽呢?他們在別的船艙?”

鹿鳴澤喉頭梗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說:“是啊,人太多了,人家只能安排我們分開。”

瑪麗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她敏銳地察覺到鹿鳴澤的不自然,但是見鹿鳴澤在忙着一些事情,就什麽都沒說,抱着上校退到一邊去。

鹿鳴澤見瑪麗不再問這些問題,心裏松了一口氣,他重新把資料調出來,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複習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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