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請客都是輪流的

他們趁着夜色去找奧斯頓滿意的餐館,鹿鳴澤偷摸捏捏自己的口袋,裏面有一些圓圓的硬幣,還有一張卡片。硬幣是鹿鳴澤以前攢下來的金幣,雖然不是流通貨幣,但是總也值幾個錢,至于卡片,是當初敲詐安德烈的。

……這些錢,請奧斯頓吃一頓應該夠了吧,雖然是主星,物價高點很正常,但是也不會到吃金子喝銀子的地步吧。

大概。

奧斯頓挑的地方看上去挺豪華的,從建築風格到裝潢擺設,都是純歐式的。當然,是像地球上的歐式風格,不知道在他們這裏應該叫什麽。門面就不用說了,一盞巨大的水晶組合吊燈挂在外廳中央,色調非常漂亮,氣氛相當浪漫,價格極其昂貴。

鹿鳴澤看着頭頂的吊燈有些腿軟——光看這燈就知道今天這頓飯不會便宜了。

只不過走進外廳的時候,奧斯頓突然停住了,鹿鳴澤努力站直,問他為什麽不繼續進去:“你不用有顧慮,我有的是錢,請得起。”

奧斯頓笑着看向他:“倒不是怕你請不起,只是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他們家廚師總是在做菜的時候打噴嚏,因為他對黑胡椒很敏感。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鹿鳴澤有些疑惑:“廚師打噴嚏怎麽了?誰還不打個噴嚏。”

奧斯頓皺起眉頭:“鼻涕和飛沫會噴到盤子裏,有點惡心。”

“……”

鹿鳴澤被奧斯頓拽着走出那家豪華的餐廳,走出來老遠才抽着嘴角問:“話說,你不是沒有潔癖嗎。”

奧斯頓點頭:“我是沒有潔癖。”

“那廚師打個噴嚏你還挑!”

奧斯頓無辜地說:“但是這也已經遠遠超過‘非潔癖’的忍受範圍了,想到這件事我就想吐。”

鹿鳴澤有些無語,最終卻也同意換一家。因為答應了奧斯頓随便選地方,而且這家餐廳看起來又那麽貴,他不一定請得起。但是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後悔了,真不如就在那家吃了。

奧斯頓帶着他把周圍的店逛了個遍,他總是能在進門之後想起來人家餐廳有什麽毛病,進而要求換一家,半個小時內他們跑了十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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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家店,他們新開的,我們去看看吧。”

鹿鳴澤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走了:“您可饒了我吧大少爺!您這是讓我請吃飯呢還是遛狗呢?!我不去!愛誰去誰去,你再這樣,街邊買幾串麻辣燙吃飽了拉倒!在我家的時候您可沒這麽挑啊!土豆番薯您吃得不都很得勁兒嘛?!你是不是耍我!這不吃那不吃!連人家幫廚有狐臭都知道,怎麽不餓死你呢!”

奧斯頓看着他要打滾撒潑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我突然想起來,在離開主星之前,我已經很久不在外面吃東西了,都是機器管家燒的,就是因為周圍的店都不合心意。”

鹿鳴澤一聽嗖地一聲從地上蹿起來,朝着奧斯頓胸口揍過去一拳:“這麽重要的信息能不能早點‘想起來’?!”

奧斯頓急忙抓住他的手,鹿鳴澤手上的鎖鏈嘩啦響了一聲,他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你戴着這個打我,是想打死我麽?”

鹿鳴澤翻個白眼:“你再挑食試試,我就當場打死你。”

不過他也是忘了手上還戴着指虎,雖然已經變回戒指的形态,傷不到人,被上面的黑鑽硌一下也是相當夠受的:“你這樣去了軍校怎麽辦,我記得軍校的規章制度上寫着,不論學生還是教員,進了軍校就要在食堂吃飯,在宿舍睡覺。他們做大鍋飯更不幹淨,你到時候難道要把自己餓死?”

奧斯頓挑眉道:“那倒沒什麽,我以前在軍校當過教官,那時候我大部分時間靠軍糧和營養液充饑,周末回家裏吃。”

鹿鳴澤露出佩服的表情:“你厲害的,對軍糧這種反人類的玩意兒也下得去嘴……”

上次他來主星因為好奇買了一些,但是吃的時候發現根本無法下咽,軍糧是将足夠的熱量和營養素壓縮在一起做出來,完全失去了食物本身的味道,鹿鳴澤嚼了幾下就嚼不下去了,奧斯頓教給他,軍糧不是用來嚼的,是用來吞的。

掰下一塊,扔進嘴裏,和水吞服。

就像吃藥一樣。

奧斯頓嘆口氣:“那時我很忙,大多數情況下沒時間用餐。”

鹿鳴澤其實早就隐約地窺到了奧斯頓一點過去的生活,他又不是傻子,這個人以前大概就是個工作狂的類型吧,像機器人一樣精準,而且永無止歇,只不過機器人的能源是電池,他的能源是軍糧。

他撓撓後腦勺:“那怎麽辦,這個時間也該吃晚飯了。”餓得他的肚子都開始叫喚,即使奧斯頓不想吃,他也得吃飯。

“那……回去吧。”

奧斯頓最後選定的地方是侯爵府,只不過煮飯的人從機器管家變成了鹿鳴澤,照奧斯頓的說法,鹿鳴澤給他煮一次飯,也算請他吃,省下來的錢還可以上學時候用。

“一舉兩得,為什麽我沒早點想到這個辦法。”

鹿鳴澤瞅着奧斯頓微笑的臉真想用指虎打過去——為什麽總覺得,這都是奧斯頓提前想好的?繞了這麽大一個彎子,最後又繞會侯爵府來了,奧斯頓會犯這種錯誤嗎?他怎麽這麽不信呢?

鹿鳴澤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想着想着臉就黑了,黑得像中毒一樣。一邊颠勺一邊把鏟子甩得山響,他特別想不通,這個人做事怎麽就這麽寸呢,直截了當說出來不就完事了,他又不會不答應,拐這麽大彎子……

奧斯頓湊上來往鍋裏看:“這又是什麽?”

“蔥爆牛蹄筋兒!”

鹿鳴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他把火關了,然後将炒好的菜盛出來,奧斯頓用手指蹭蹭鼻尖:“嗯,挺香的。不過以前沒見你燒過。”

“那是因為斯諾星上根本沒有蔥這種東西。”

他炒完一個又打開火:“只可惜你們這裏沒有炒瓢,平底鍋太厚,火又太小,颠勺效果不好,将就着吃吧。”

奧斯頓幫忙把盤子端出去,機器管家小圓在旁邊看着兩個“主人”忙裏忙外,完全搶走它的工作,非常不安,指示燈頻頻地閃,然後湊上來想要幫忙。奧斯頓不動聲色地用腳把小圓踢開,将盤子放到餐桌上。

“咱幾個菜了?”

他聽見鹿鳴澤在竈上喊了一聲,急忙數數,回應道:“四個。”

“那再炒一個就吃飯。”

鹿鳴澤把醬倒進鍋裏,頭也不回地說:“辣椒呢,快去拿辣椒。”

奧斯頓的腳步聲響起,過了好久沒回應,鹿鳴澤忍不住回頭喊他:“幹嘛呢磨磨蹭蹭的,鍋要糊啦。”

奧斯頓從櫃子後面露出臉,微笑着說:“我們沒有辣椒啊。”

鹿鳴澤這才想起來,他們這裏的人都不吃辣椒,而他那一小罐寶貴的辣椒粉,也在撤離斯諾星的時候忘在家裏,沒帶出來。

“沒辣椒怎麽吃飯……好吧,那做個醬排骨吧,也沒做硬菜。”

奧斯頓突然把腦袋從他肩膀上面探出來,往鍋裏看:“什麽叫硬菜。”

鹿鳴澤側頭看了他一眼,笑得很邪惡:“就是吃了能硬起來的菜。”

“……”

根本不習慣說葷段子的貴族被突然耍流氓的反應就是無反應,呆呆地眨巴眨巴眼,看起來有些可憐。鹿鳴澤瞅着他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這樣調戲一個純情的貴族非常下流,于是想改口解釋:“好吧,其實……”

“你放心好了。”

奧斯頓卻截住他的話,慢條斯理地說道:“沒有菜我也能讓你硬起來。”

他說完就轉身去餐廳,剩下鹿鳴澤一人在原地淩亂。

……他這是要放哪門子心啊!

鹿鳴澤煮好最後一個菜,把盤子端出去,奧斯頓坐在鹿鳴澤對面,由衷贊嘆道:“你真厲害,這些菜我都沒見過。”

鹿鳴澤對自己做菜的手藝還是相當自信的,就毫不客氣地收下他的誇獎:“都是我們我們家鄉菜的做法,你當然沒見過。不過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畢竟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來的。”

奧斯頓笑着看了他一眼:“我不挑食。”

“……”仿佛剛剛那個拉着他跑遍了整條美食街就為找一家能下嘴的餐館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不過對于奧斯頓到底挑不挑嘴這一點,鹿鳴澤也說不好,因為他在斯諾星的時候,從來沒對他做的菜有過什麽質疑,給他個土豆他也吃得下去。

但是到外面就很奇怪,連哪個廚師打噴嚏,哪個廚師做飯之前洗手不認真都知道。不過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能說明一個問題——奧斯頓對主星信息的掌握,真是精細到可怕的程度。

鹿鳴澤越深想越覺得可怕,趕緊停止這種猜想。

奧斯頓把他燒的菜挨個嘗了一遍,沒露出特別的表情,手裏的叉子倒是沒停——奧斯頓一直學不會用筷子,也不用勺子,據他說除了喝湯,其他時候用勺子是兒童才會幹的事。

奧斯頓放下餐具,拿過手絹在嘴角擦擦,開口問道:“你考了軍校後打算做什麽?”

鹿鳴澤正在往嘴裏填米,抽空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什麽?”

“換句話說。”

奧斯頓把手輕輕放下來,倚着椅子靠背看着他:“你為什麽要考軍校?”

鹿鳴澤快速咀嚼幾下,把嘴裏的飯吞下去,才張口道:“你突然這麽一問,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感覺自己好像被問了一個“你為什麽而讀書”的問題,他考慮着要不要用周總理的話裝個逼什麽的。鹿鳴澤側着腦袋想了一會兒“最初我考軍校是為了離開斯諾星。”

就像他爺爺輩兒,考大學是為了把戶口從農村拿出去一樣。

“但是我現在已經離開斯諾星了,再考軍校……只能說是執念或者夢想了吧,說不清楚。”

奧斯頓笑了笑:“沒事,你想什麽就說什麽。”

鹿鳴澤托着下巴仔細思考:“啊,我想起來了。其實最初除了想離開斯諾星,還有一個原因……嗯。”

他說到這裏突然停住,覺得這事不該跟奧斯頓說,畢竟另一個原因有些喪心病狂。他跟威廉分手後想的是到了軍校就可以随便搞基了,身邊充滿了優質的年輕肉體,多美好啊……

奧斯頓看着他眯起眼睛:“還有一個原因是什麽?”

鹿鳴澤垂下眼睛趕緊往嘴裏扒飯:“還是吃飯吧,沒什麽可說的。”

奧斯頓也不逼問,而是另起一個話頭:“你進了軍校,不要與來路不明的人來往過密。”

鹿鳴澤皺起眉:“那怎麽可能,我進了軍校難道不用跟同學相處嗎,我們還要住一個寝室呢。”

想起當年大學同宿舍的哥們兒,鹿鳴澤就興奮,當年他太傻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性向的問題,現在……咳咳,開玩笑,他只是懷念大學裏無憂無慮的日子。

“如果是普通的相處當然可以,但是如果有人要拉你去見什麽人,或者任何非校方組織的活動,一定不要跟着一起去。”

“什麽意思?”

奧斯頓嚴肅地看着他:“總統大選會在格拉斯哥開學後兩個月進行,各位王子的智囊團到時候會為他們加緊拉攏有潛力的新人,以便為自己黨派注入新鮮血液。格拉斯哥是最為容易被盯上的地方,因為這裏有很多優秀的年輕人,智力和武力,在整個星系中都是一流的。依照你現在的實力,如果不刻意隐藏,說不定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目标。所以,你明白你入學後應該怎麽做了嗎?”

鹿鳴澤早就停止扒飯的動作,捧着碗愣愣地看着奧斯頓。他張了張嘴,米粒掉回碗裏:“知、知道了,隐藏實力……”

奧斯頓見他終于認真了一點,臉上表情略松:“隐藏實力倒不需要,你只要別跟着同學一起鬧騰、拉幫結派就可以了。”

“拉幫結派?”

奧斯頓又把話說明白一點:“就是站隊。”

鹿鳴澤重新把米粒塞回嘴裏:“我當然不會站隊,我對政治這些問題不感興趣。嗯……目前我只打算上學,然後,為了斯諾星的崛起而讀書。”

“站隊不是你不想站就不站的,如果你跟一個明顯有派系身份的同學來往密切,那麽別人就會自動将你們劃分為一隊,并不需要你自己的宣布或者同意。到時候,你們這些稚嫩的力量,将會首先被推上風口浪尖,你不想站也得站。”

鹿鳴澤對奧斯頓說的話沒有多懷疑,他在地球時,在某些論壇或者軟件上,是有見過很多逼人站隊的事,甚至因為對方說過的某句話,就把他打成支持一派。

……而且比起網絡上那些無聊的,他相信政客們會用到更加極端有效的手法。

鹿鳴澤點點頭:“我知道了……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先做好眼前的事。”

奧斯頓也微笑道:“好,先進軍校再說,你只要把我跟你說的這件事記住就好。”

鹿鳴澤含糊地應着知道了,又嘟囔道:“幹什麽突然這麽嚴肅,要吓死我?”

奧斯頓看着他許久,輕聲道:“我只是提醒你,你現在是我的人。”

“噗!咳咳咳……”

鹿鳴澤猛地偏開頭,噗出一口米,他一邊咳一邊點頭:“我……我知道!”

他以前也聽奧斯頓說過這句話,但是現在猛地再聽,第一時間想到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還好他反應快。

“我知道,我不站隊,站也站你這隊,行了吧!”

奧斯頓終于滿意,停止了我這種簡單粗暴的洗腦行為,他伸出手,在鹿鳴澤唇角輕輕撫了一下。

“還要幹什麽……”

奧斯頓從他唇角摘下一粒米,微笑着放進嘴裏,吃掉了:“沾到了。”

鹿鳴澤感覺自己好像遭受到精神上的暴擊,他愣愣地看着奧斯頓——突然想,如果奧斯頓不是這種個性,他就當場娶了他。

“你剛剛吃的東西,都是我的。”

鹿鳴澤眨巴一下眼睛,奧斯頓站起身越過桌子湊近,側過頭輕輕吻住他的唇:“接下來,輪到你請客的時候了。”

鹿鳴澤手裏的餐具掉進盤子裏,對方已經走到他座位旁邊,低着頭在他唇上啄幾下,然後由啄漸漸吻深,鹿鳴澤閉上眼睛,仰頭回應他的親吻。

——算了,這個比他還喜歡耍無賴,完全令人捉摸不透的家夥,哪兒适合娶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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