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今晚來教學樓後面見我

兩人分組的目的是對戰,但是鹿鳴澤剛剛根本沒有注意到助教的動作,連模仿都做得磕磕絆絆,更別說對戰。另外,他自己某些招式太刁鑽專業,又不敢随便用,每每掣肘,令奧斯頓占盡先機,幾次三番讓他抱着腰摔進泥坑裏。

鹿鳴澤身上全是泥,他被摔得渾身像散架一樣,力氣都耗盡了,鹿鳴澤還想爬起來,但是試了幾次沒成功,只能躺在泥坑裏劇烈地喘息。

“站起來,你不想畢業了?”

奧斯頓顯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他伏身上來抓住鹿鳴澤兩只肩膀,要将他從地上拉起。

鹿鳴澤忍無可忍,在奧斯頓之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不令對方起身,他壓低聲音快速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奧斯臉上也沾着泥,只不過樣子沒有鹿鳴澤那麽慘,他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不答反問:“你剛剛為什麽走神。”

鹿鳴澤一時愣了,奧斯頓趁機一把抓起鹿鳴澤:“再來!”

鹿鳴澤渾身都濕透了,制服緊緊黏在身上。好在現在天氣溫度夠高,不是很冷,只覺得不舒服想洗澡。

他狠狠抹了臉上的泥污一把,才看清對面人的臉。鹿鳴澤感覺得到,對方并無惡意,只是很認真地在跟他對戰,不過從一開始他就被掣肘了沒辦法施展,打起來相當憋屈。

——可惡,他不能表現得太異常,奧斯頓不知道嗎?

鹿鳴澤越想越生氣,奧斯頓的攻擊卻越來越快,逼得鹿鳴澤不停用手臂格擋對面落下來的攻擊。

但是很明顯,單純的消極防衛是無法戰勝奧斯頓的,結果只會是被他一次又一次摔進泥裏。鹿鳴澤漸漸忘記要回避自己的慣用招數,戰鬥動作越發流暢,奧斯頓也認真起來,他幾乎每一招都下了狠手,一直在把鹿鳴澤往死路裏逼。

鹿鳴澤躲過他的一招攻擊,低聲道:“可惡……我對你不客氣了!”

奧斯頓沒回話,一把抓住鹿鳴澤的手臂,擡腿往他腳下狠狠一掃,鹿鳴澤快速跳起躲開他這一擊,一擰身拉住奧斯頓整條胳膊,用力把他摔過肩膀。沒等奧斯頓起身,鹿鳴澤快速撲上去,曲肘狠狠壓在奧斯頓的頸下。

奧斯頓試了幾次,沒有掙脫,他放松地躺平,借着這個姿勢在鹿鳴澤耳邊快速地說:“今晚來教學樓後面見我。”

鹿鳴澤愣了愣,奧斯頓朝他偷偷眨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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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周圍突然響起一片掌聲,鹿鳴澤猛地回過神,這才發現其他組的人都停下來在圍觀他倆。鹿鳴澤有些窘,不明白怎麽就成為了焦點。

但是其實這很正常,鹿鳴澤之前被摔得太慘,開頭完全是一邊倒的戰況,他在奧斯頓壓倒性的優勢攻擊下只能節節敗退,後邊終于絕地反擊,這種戲碼當然引人注目,而且最後那一段,鹿鳴澤的動作太過流暢漂亮,在還只會單個動作摔的新生中間尤其出挑,更何況他摔的還是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侯爵,引起關注再正常不過。

鹿鳴澤反應過來之後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順手也把奧斯頓從地上拉起,病在原地立正站好——因為助教看起來又想踹他。

助教沒有沖過來揍鹿鳴澤,只皺着眉對奧斯頓詢問:“上将,您沒事吧?”

奧斯頓跟助教一起走出泥潭,一邊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擦手,一邊笑着說:“這期新生的素質确實不錯,但是你認為我會在與他們的對戰過程中有任何狀況?”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奧斯頓擦過手之後,又往鹿鳴澤這裏深深望了一眼:“看起來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你們太拘謹了,如今我在格拉斯哥做教官,就不該再被提起身上的其他職務。今天的課程也差不多了吧?再給他們的動作指導一下,我先回去了。”

助教急忙對奧斯頓行了一個軍禮,對方走了之後,那名助教才令新生集合。

說實話,奧斯頓不在眼前最感到輕松的是鹿鳴澤,因為總覺得他會耍什麽花招,又不能當衆反抗對方。接下來的對戰訓練就順利很多,鹿鳴澤在武學上有極高的天賦,以前又被名師指教過,入門之後勤練苦學,進步自然是一日千裏。

只要他不走神,标準地做出助教教授的動作還是很容易的。

接下來整堂課,他的對練搭檔都是助教,這種親自教授的機會不多,但是對方仿佛是想教訓一下他剛剛的桀骜不馴,出手也更狠一些。鹿鳴澤被揍了幾下就完全放飛了——拼真功夫助教拼不過他。

他們的課程一直持續到晚飯時間,新生們一個個像死屍一樣躺在泥坑裏,鹿鳴澤細軟的卷發全部被泥封住了,他現在整個人就像新鮮的兵馬俑一樣,在太陽底下曬幹之後可以随時入葬。

“起立——!”

兩個助教一下午別的事沒幹,輪流跟鹿鳴澤練習實戰,他們還有輪休,所以還有力氣喊得動口令。鹿鳴澤一聽口令,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迅速歸隊,臉上的疲憊掩蓋在污泥之下,只看動作只覺得他非常生龍活虎。

助教整隊之後,對衆位新生訓示:“睡前會有助理機器人前去為你們做按摩,一定要等到按摩之後才可以入睡,明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請假!”

鹿鳴澤在底下聽着想笑,但是他臉上的泥結了殼子,一笑就被扯到皮,他只好放棄——其實格拉斯哥的教育也算比較人性化了,還會提醒他們做按摩,要擱在以前……

好吧,人家這所軍校不但是軍事化管理,還是科學化、現代化的管理,對新生自然是用“養”,而非純粹的“訓”。

但是這樣訓練出來的兵真的能帶到戰場上去嗎?還是現在的戰鬥都靠機甲,并不需要士兵親身上戰場了呢?

鹿鳴澤沒有經歷過聯邦的戰争,甚至連大體概念都沒有,他覺得該抽空找部電影來看看,至少能有個模糊的輪廓。

解散後,史蒂文就撲上來抱住鹿鳴澤,興奮地問他跟奧斯頓對戰感想如何,鹿鳴澤僵着臉瞥他一眼:“你看我現在這副慘相,你覺得呢?”

“但是你最後那一招很厲害啊!把侯爵壓在下面了!”

“……”怎麽叫壓在下面呢?

史蒂文用力在鹿鳴澤肩膀上拍幾下:“看不出來,你塊頭不大,實力不容小觑啊!”

鹿鳴澤被兩個助教輪了一下午,累得氣都不想喘了,随他怎麽說去吧。人在劇烈運動之後是會失去食欲的,比如現在,鹿鳴澤只想趕緊洗洗把自己扔進床裏睡一覺,不想吃晚飯,也不想按摩,更不想跟史蒂文這個精力充沛得像牲口一樣的神經病說話。

“我先回去了,你們倆吃飯去吧。”

蓋文看了史蒂文一眼,湊過來拍拍鹿鳴澤另外一個肩膀:“教官器重你是好事,現在對你嚴厲以後畢業容易。”

鹿鳴澤就連腹诽都懶得腹诽了,胡亂點點頭自己回宿舍——但是其實他明白,今天兩位助教對他這樣,大部分原因是覺得自己把奧斯頓摔了一下子,他們怕惹上麻煩吧。

鹿鳴澤回寝室後衣服也懶得脫,直接邁進浴缸中,把整個身體浸入熱水之後,才徹底放松下來,溫暖的水流漫過全身,肌肉完全放松下來,他累到麻木的腦子終于又開始轉動。

他開始思考奧斯頓今天晚上為什麽要約見他,而且今天一整天,這個人就狀況不斷,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房間裏非常安靜,只有助理機器人打掃房間時發出的嗡嗡的聲音,鹿鳴澤嘆口氣,把一缸泥水放掉,換了幹淨的熱水之後裸身躺進去,然後開始給自己全身的肌肉按捏。肌肉裏堆積過多乳酸的話,會讓他明天一早起來整個人廢掉,但是他又不知道機器人什麽時候才過來,等的時間晚了,奧斯頓又要出幺蛾子。

……媽的,今晚見到他先揍他一頓消消氣吧!

鹿鳴澤把腦袋也一起埋進熱水中,閉着氣閉上眼,先在腦海裏演練一次怎麽揍奧斯頓。

但是總歸來說,他本身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人,自從确認上了奧斯頓這條賊船之後,他就将自己放在一個完全的合作者的位置上,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鹿鳴澤都不會違約。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有取有得,他不能單方面享受奧斯頓提供給他的資源,當然也不會單方面付出。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是道上的規矩,誰壞了規矩,就要壞了生意。

……

呸呸呸!就是做個類比,他并不做打家劫舍這一行。

鹿鳴澤在寝室裏小睡一覺後,如約來到教學樓後面,這個地方清幽隐蔽,平日裏很少有人來,晚飯之後就更沒有人來——基本都累趴下。奧斯頓這次還是提前等在這裏,經過上幾次的會面,鹿鳴澤竟然可以稍微心安理得一點。

“等很久了?”

奧斯頓轉過身來笑着說:“剛到。走,帶你去個地方。”

鹿鳴澤不太情願:“有什麽話直說不好嗎……我今天累死了,你趕緊說完我要回去睡覺。”

“這裏也并不十分安全。”

鹿鳴澤只好跟他去更安全的地方。

教學樓後面沒多遠,有一個小花園,鹿鳴澤作為新生并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但是奧斯頓對附近地形很熟悉,他特地約鹿鳴澤在教學樓後方便他找到路。

到了方便說話的地方,鹿鳴澤忍不住先開口責備:“你今天的行為太高調了。”

“這正是我要說的,你如果太過介意我的存在而感覺束手束腳,不如別讀下去。”

鹿鳴澤皺起眉頭,奧斯頓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說現在形勢不太好,但是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要限制你的發揮,你害怕自己鋒芒畢露,處處想要隐藏,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就會限制你的成長。我不知道你以前受過什麽教育,但是以我的經驗來看,蒙塵的劍永遠不可能成為成為殺人利器。”

他灰色的眼睛裏有溫柔的光芒:“格拉斯哥與別的地方不同,這裏崇拜強者。盡管我與你有約在先,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格拉斯哥是我承諾給你的舞臺,自然不會限制你在這個舞臺上翻跟頭。你有能力跳多高,就跳多高,如果你要一直控制自己的能力挨着及格線飛,那你不如退學,沒有必要浪費這麽優秀的舞臺。”

奧斯頓的話再直白不過,他也明白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裏,他的觀念一向保守,應該說,鹿鳴澤的觀念裏,不敢令自己太過優秀。

傳統的觀念裏,中庸和謙遜的人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奧斯頓的意思卻是——這種狀态太過于理論,也太理想,實踐中更多情況是豬扮得久了會真變成了豬。

鹿鳴澤這一刻終于開始意識到,奧斯頓其實足夠資格做他的老師,至少對方在教育方面非常專業。他低着頭深吸一口氣:“但是,你不是說不讓我站隊麽。”

“我不讓你站隊,但是沒有不允許你優秀,僞裝不是保護自己的方式,變得強大才能令你立于永遠的不敗之地。”

他突然笑了笑:“你怕被推上風口浪尖,怕被我當槍?”

鹿鳴澤猛地擡起頭,奧斯頓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你這種毫無根基的小蝦米,再優秀也只是個‘扶持對象’,還不值得別人對你下手,如果有一天我倒黴,先死的也是我,不會是你。”

“你……!”

奧斯頓的态度突然變得尖銳:“擒賊先擒王!這是你說的。”

鹿鳴澤瞪了他許久,慢慢移開視線,他突然覺得跟這個人相處起來非常累,即便只作為合作對象,也太累了——他的想法從來瞞不過奧斯頓,他還什麽都沒做,對方就先把他猜透了。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的想法沒有這麽單純吧,你想讓我耀眼,難道沒有別的目的?”

奧斯頓攤攤手:“我這個位置,想要拉攏新人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任何人都會想拉攏有能力的新人為己所用。如果你能力平庸,我還跟你走得近,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以後我們免不了有交集,你不能太平庸,而開學式無疑是一個将你推到公衆面前的最好時機。”

鹿鳴澤笑着向前走一步:“還有呢?”

奧斯頓沒說話,鹿鳴澤接下去說道:“你的政敵跟你有相同的辦法,我真能那麽高調的話,他們也會拉攏我,然後你想讓我順勢假意歸順某個人,做你的卧底?”

奧斯頓微笑道:“我怎麽舍得你去做卧底。”

鹿鳴澤疑惑地挑挑眉。

“我只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就可以了,你不需要歸順任何人,中立者才是最安全的。”

鹿鳴澤怔愣了一下,奧斯頓又補充道:“嗯,至少表面上不要歸順任何人。”

鹿鳴澤嘆口氣:“好吧……”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奧斯頓拉着腰摟進懷裏,鹿鳴澤聽到他在自己耳邊說:“阿澤,你不得不裝作平庸的樣子令我非常心疼,我珍惜任何有才能的人,對你也不例外,既然我将你從斯諾星那種籠子裏救出來,就請你盡情在天上飛吧。不用擔心,至少你現在能夠犯的錯誤,我都能為你擺平。”

“……我不會犯錯誤。”

奧斯頓笑了笑,掌心從他腦後輕輕撫下:“在軍校裏你可以盡情犯錯誤。你今天都能當衆把我摔在地上,還怕犯什麽錯誤?當然,你不能再跑去紅燈區那種烏七八糟的地方,如果不學,我作為你的教官,也不會對你手軟。”

鹿鳴澤心裏五味陳雜,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當然明白奧斯頓是真的對他好,但是對方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敢接受他的好意。

也許互相利用的關系反倒令他能夠坦然一些。

鹿鳴澤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珍惜任何有才能的人?”

奧斯頓随口道:“确實如此。”

鹿鳴澤笑了笑,指着他抱住自己的手臂:“用這種方式?”

“……”

奧斯頓松開他,無奈地看着鹿鳴澤:“當然不是。”

“哦?”

他無所謂地挑挑眉,對方把他用力往懷裏一帶,胸口緊緊貼着他:“你覺得我是一個需要用這種方式來收攏人心的人?太小看我了吧?”

鹿鳴澤仍舊無動于衷,笑得很邪氣:“那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你,而且你一直在用這種方式收攏我。”

奧斯頓垂着眼睛盯着他,光線太過昏暗,鹿鳴澤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過了許久,對方慢慢伸出手,将鹿鳴澤系得規規矩矩的風紀扣解開,然後貼在他耳邊說:“請你記住,這并不是收攏你的方式。”

鹿鳴澤閉上眼睛,耳邊傳來奧斯頓很輕的氣音:“我強調過不止一次,你為什麽總是記不住。”

“是愛情?”

——他說過,這是愛情。

鹿鳴澤不太想再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幹脆直接吻住奧斯頓,讓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心裏卻想,你當初還強調自己名字叫“阿爾法”呢,誰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奧斯頓捏着他的下巴退開一點,眼底神色的漩渦像要将他吸進去,他聲音有些沙啞:“現在……是欲望。”

——完美的答案。比起虛無缥缈的愛情,欲望才更加真實。

鹿鳴澤坐在奧斯頓身上,用下巴抵着他的頭頂輕聲問:“教官,被人發現你在教學樓後面對自己的學生做這種事,會不會被開除?”

奧斯頓在他鎖骨上輕輕吻一下,笑道:“會。所以,麻煩你不要叫太大聲。”

“……”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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