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一生只有一次的愛情

“我幾歲就開始跟在長輩身邊做事,還不會走的時候被他們抱在身邊看着,稍微大一點,就開始得到專門的輔導培養。他們做什麽的都有,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也不一樣,為了培養繼承人,他們任何時候都帶着我,包括跟政敵交鋒、審訊犯人,到後來,甚至領兵出征也會在機甲裏給我留一個副駕駛的位置。”

奧斯頓坐在泳池旁邊,雙腿在水裏輕輕搖晃。鹿鳴澤坐在他身邊,正低着頭用手指戳自己乳頭上那個明顯的牙印,有點疼。

他一邊捏捏自己一邊沒好氣地嘟囔:“狗貴族……”

奧斯頓“嗯?”了一聲,眯着眼睛看向鹿鳴澤,後者撇撇嘴:“我聽着呢!你不是還有個哥哥嗎,培養繼承人難道不該培養他?”

奧斯頓把濕掉的頭發向後抹,把自己抹成大背頭:“塞西爾身體不好,而且長輩們覺得比起他,我更加适合。”

鹿鳴澤欽佩地說道:“三歲看到老,你那位長輩眼光不錯,你瞅,你多适合這個位子。”

還青出于藍勝于藍,把他爹這前浪拍死在沙灘上。但是這樣對一個小朋友真的好麽?過早接觸大人們的世界,很不利于小朋友身心健康的。勾心鬥角他可能看不懂,審訊犯人時對方發出的痛苦嘶吼,被用刑時流出的鮮血……難道不會給奧斯頓留下童年陰影嗎?

鹿鳴澤想到這裏不由微微皺起眉頭——這種教育方式太有問題了,奧斯頓很大可能變成變态啊。

奧斯頓微笑道:“或許是吧,總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跟着長輩學習,我需要學的科目很多,每門都必須拿到優秀。但是我也有擅長和偏愛的科目……”

鹿鳴澤忍不住插嘴:“是什麽?”

奧斯頓看着他笑道:“審訊。”

鹿鳴澤抽抽嘴角,把好奇得伸長的脖子收回來:“我就知道,畢竟你還特地為這個在軍校開創了一門特別的學科。”

審偵學……肯定是其存在的道理,但是鹿鳴澤覺得更多的還是體現奧斯頓的喜好,比起“偵”,他更偏愛“審”吧。

奧斯頓沒再接下去,鹿鳴澤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覺他垂着眼睛沉思的樣子有些可憐。鹿鳴澤把手放在他一只手背上:“別想那麽多。”

奧斯頓看向他,鹿鳴澤有些不自在地轉開視線:“家裏……家裏的長輩有時候就是很難伺候,頂撞不行,順着他們的說法做也不行,還給你安個破罐破摔的罪名。”

奧斯頓偏着頭看向他,鹿鳴澤尴尬地咧咧嘴——他不太擅長給人灌雞湯。但是奧斯頓專注地看着 他,像在等鹿鳴澤繼續說下文。

他嘆口氣:“我們家……其實算等級比較嚴格的,我爸是個傳統觀念上的封建大家長,他從我有記憶以來,就肅着張臉,甚至從來沒抱過我,我跟我爺爺關系比較親近。”

“你跟父親的關系不好?”

鹿鳴澤撓撓頭解釋道:“不是,我們家鄉以前有種說法,‘抱孫不抱子’,我爸就這樣,他對我展現出來的更多是期望和壓力,沒有什麽親近可言。我媽死得早,我基本是爺爺抱大的。”

奧斯頓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是保姆抱大的。”

鹿鳴澤忍不住“噗”地笑出聲,笑過之後繼續說:“我爺爺以前是做武師的,小時候他就開始教我拳腳功夫,本來是單純想讓我強身健體,但是沒想到,我在練武上很有天賦,誤打誤撞的,練得還很像模樣,就順手認真教了。”

他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如果當初沒練武,他在斯諾星上很容易死掉吧。鹿鳴澤從小到大跟爺爺關系最好,他老人家一身武藝都是祖上傳下來的,他跟鹿鳴澤說,雖然傳統上來說,最好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是想要學得精,最好只精于一種。

鹿鳴澤選擇了寸拳和太極,這兩種也是他爺爺最精通的功夫,鹿鳴澤長大了一點,他爺爺覺得至少得學一樣兵器,就将他送到朋友那裏,讓人家教,鹿鳴澤就又學了幾樣兵器。

現在想起這些事情,仿佛隔着幾個世紀了。

“我以前可叛逆了。”

他看着遠處,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他輕輕嘆口氣,回憶道:“我爸學中醫的,想讓我繼承衣缽,我馬上就跑去跟着人家去上解剖課,藥理也不好好學,把他氣個半死。”

奧斯頓疑惑地問:“中醫?”

鹿鳴澤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家鄉話,總之你明白是跟我學的東西不一樣就行了。現在想想其實挺後悔的,我爸都是個老頭了,我當初為什麽老跟他對着幹。”

他說完之後很久沒聽到奧斯頓說話,他一轉頭,發現奧斯頓正神色莫測地看着他,鹿鳴澤挑挑眉頭:“你這是什麽表情。”

奧斯頓習慣性勾了勾唇角:“你第一次說起自己的事,令人驚訝。”

“……”

他攤手道:“我以為你要一輩子都這樣神秘。”

鹿鳴澤笑着搖搖頭:“我不神秘——至少比你們這些貴族簡單多了。只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說多了沒意思。”

總之也回不去。

奧斯頓若有所思地說:“家庭背景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一個人的經歷,很多愛好更是在幼年時期就培養起來的。”

“唉——說的有道理,但是培養出刑訊愛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正常來說不該是被吓到産生陰影,再也不能接觸這些東西嗎?”

鹿鳴澤湊過去笑着說:“你神經不是一般的粗啊。”

“不單純是刑訊。”

鹿鳴澤愣了愣,奧斯頓盯着他笑得非常詭異:“因為在我們上床的時候,我有時候會分不清自己想不想用那種手段,或者說,什麽時候用才合适。”

鹿鳴澤下意識想要抽回手,被奧斯頓反握住,他盯着鹿鳴澤看了一會兒,看得對方毛骨悚然,才閉上眼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覺,很奇怪。”

鹿鳴澤覺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意思——他有時候會分不清性和刑。

……那不是敲可怕嗎!

鹿鳴澤縮着肩膀抖了抖,他想把手抽回,奈何奧斯頓越抓越緊,無論如何都不讓他收回手,兩個人暗自較量幾個回合。奧斯頓看着他,眉頭皺起來,眼神有些委屈:“你剛剛不是說這是正常的情趣嗎?不是可以接受嗎?為什麽要害怕?”

鹿鳴澤狠狠把手抽了出來:“你照着鏡子對自己這樣盯上五秒鐘,我看你害不害怕,你眼神可瘆人了好嗎?”

“……”

鹿鳴澤湊過去捏住奧斯頓的下巴,讓他轉過臉來看向自己:“你再吓唬我,我就對你不客氣。”

奧斯頓看着他微笑起來,笑得特別……甜美。

“不吓唬你,你膽子這麽大,哪裏吓得到?”

他說完便微微低下頭,吻在鹿鳴澤嘴唇上。鹿鳴澤回親他一下,然後嚴肅地看着奧斯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麽事情?”

鹿鳴澤環顧一圈沒發現自己的上衣:“我手表呢?”

奧斯頓也跟着他往周圍看了看,他一眼看到門口凳子上的外套,便擡擡下巴:“在那邊。你想跟我說在地下拍到的東西?”

“對,不過我只錄到對方的聲音,沒有拍到他們的臉。”

鹿鳴澤跑到門口從上衣口袋裏翻出手表,然後把那段錄音調出來給奧斯頓聽,但是鹿鳴澤沒把其他部分拿出來,他心裏也有點算計——奧斯頓到底想幹什麽,都沒跟他說清楚,他手裏總得有點籌碼。

奧斯頓側耳聽了一會兒,突然挑了挑眉頭:“這兩個聲音很耳熟,也很好辨認。”

鹿鳴澤來了精神:“是誰?”

“兩位王子殿下,二王子亞度尼斯和七王子比瑞吉,他們都跟我上過課。”

奧斯頓深深望他一眼:“他們防着我很正常,但是王子們怎麽會跟這件事有關系?他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鹿鳴澤沒說話,他揣測不到奧斯頓對他的兩個學生到底什麽态度,他的評價聽起來又愛又恨,鹿鳴澤摸不清自己該附和他罵他的兩個學生狼心狗肺還是該附和他痛心他們兩個的堕落。

……奧斯頓的中心思想到底是什麽呢?想拍他馬屁都拍不準。

奧斯頓見鹿鳴澤久久沒有說話,便問:“你在想什麽?”

鹿鳴澤猛地回過神:“我在想……你到底多大了。”

“……”

對方的思維太跳躍,奧斯頓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鹿鳴澤輕輕咳了一聲:“誰讓你總是用長輩的語氣評價兩個王子,他們倆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

奧斯頓有些無奈:“我們差不多。我十九歲的時候成為他們的老師,他們那時候已經十四五歲了,之後的幾年裏我負責教他們一些科目。”

鹿鳴澤驚訝地張大嘴:“你這麽厲害,十九歲就當人家老師?”

——十九歲他在幹什麽來着?好像剛上大學,還在青春叛逆延長線上……奧斯頓卻已經能夠教衆位王子做人。

“那你什麽時候做攝政王的?”

奧斯頓皺着眉頭:“什麽?”

“就是監察官!”

他這次沒有很快回答,微微垂下頭捂着嘴唇回憶了片刻:“應該是二十多歲的時候,過去太多年,又不是什麽特殊的事,我記不清了。”

“…………”二十多歲對于他來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嗎?他現在才二十多呢!

奧斯頓察覺鹿鳴澤神色有異,敏銳地反應過來:“認識你這麽久,我還不知道你多大。”雖然伍德大嬸提過一兩句鹿鳴澤的年齡,二十五歲,但是他到底是不是二十五,還不能确定。

——他有種預感,鹿鳴澤的真實年紀是伍德大嬸也不知道的。

鹿鳴澤尴尬地笑笑,從臺子上跳進水裏:“……我跟你差不多嘛。”

奧斯頓就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緊緊盯着他,追問道:“我多大?”

鹿鳴澤在水裏游了幾圈後,才鑽出水面,他硬着頭皮說:“你也沒多大嘛,不是四……四五十歲?”

——加上前世的年齡他也有四五十了,所以他們倆可以算做差不多。

奧斯頓未置可否,還是一個勁兒看着鹿鳴澤,後者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那,五六十歲?”

——看他這麽老謀深算的樣子,肯定在官場混了好久。五六十歲也正常吧!

奧斯頓仍然不說話,鹿鳴澤略崩潰地試探道:“你七十了?”

七十最多了!不能再多了!作為地球人來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啊,運氣差一點的,基本可以入土了都!很難想象一個七十歲的老家夥還這麽生龍活虎,每次把他操得不要不要的。

奧斯頓突然擡起手,對鹿鳴澤勾勾手指,引他過來,鹿鳴澤遲疑了一下,還是游過去。剛到奧斯頓跟前,就被他在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疼得鹿鳴澤捂着腦門“嗷”地一聲叫出來。

“你幹什麽啊!好疼……”

奧斯頓笑着捏捏他的臉:“要判斷一個人的年齡,其實很簡單,只要摸一摸他的尾椎骨上有多少骨勒就可以了。你不是摸過我的嗎?為什麽會不知道。”

鹿鳴澤下意識回手摸自己的尾椎,但是什麽都沒摸到——他是正常人類,尾椎骨當然不會有任何東西。鹿鳴澤很誠實地搖搖頭:“我沒摸過,即使摸了也不懂啊。”

關于他們特有的信息素,鹿鳴澤都一點也不了解,更別說骨勒這種東西了,聽都沒聽過。他好奇地抱住奧斯頓的腰,手繞到他身後去摸那個所謂的骨勒。

在離脊椎底約三寸的地方,鹿鳴澤居然真的摸到一道道明顯的凸起,他一邊摸一邊仰着頭看向奧斯頓:“我靠,真有!”

鹿鳴澤仔仔細細數了數,一共有三道明顯的痕跡,在最下面一條之下,還有一條不明顯的勒痕。

“三條是什麽意思?”

奧斯頓微笑着說:“是四條,第四條還沒有形成。長成一條需要大概十年時間,你自己算。”

鹿鳴澤放松地呼出一口氣:“什麽啊……你才三十多歲?居然比蓋文還年輕,那你長得面相還挺顯老。”

奧斯頓無奈地看着他,順勢用雙腿夾住鹿鳴澤的肩膀,不讓他游走:“再過一個生日我就三十九歲。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多大了?”

鹿鳴澤被迫跟他貼在一起,被他這樣俯視着,相當有壓力。

于是結結巴巴地說:“按照我們家鄉的計算方法,是二十五歲——一年一歲,正好二十五。”

奧斯頓挑了挑眉:“這麽年輕?看來我占便宜了。”

“什麽便宜?”

他笑得不懷好意:“有年輕的肉體可以消費。”

鹿鳴澤愣了愣才反應過來,狠狠呸他:“你才是被消費的!”

奧斯頓看着他沒有說話,他扶着鹿鳴澤的後腦勺輕輕地來回撫摸,突然低下頭在他額頭上吻一下:“我有些擔心。”

鹿鳴澤疑惑地問:“擔心什麽?”

奧斯頓嘆口氣:“你現在看上去跟我一樣,但是年紀卻小這麽多。”

鹿鳴澤眨巴幾下眼睛,很快明白過來他擔心的是什麽——他擔心自己比他老的快,換句話說,他可能比他死得早。

鹿鳴澤把他的腿掰開,往外面游出一段距離,朝奧斯頓拍了一個水花:“你還嫌棄我年輕啊?我還沒嫌棄你老呢,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奧斯頓挑挑眉:“你如果先壽終正寝了,我怎麽辦。”

鹿鳴澤白眼幾乎要翻上天:“我他媽的都死了,還要管你怎麽辦?你愛怎麽辦怎麽辦,不會重新找一個?還要老子提前給你想好對策,解決接下來的單身貴族的生活?做夢去吧你。”

“……”奧斯頓又想摸自己的右手腕了。

鹿鳴澤一見他生氣了,立刻竄出去老遠,然後猛地從水底一下沖出來。他笑嘻嘻地對奧斯頓說:“別憂郁了,有那個北京時間擔心我的壽命,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說不定一出門就給人家暗殺了呢,這樣算起來你活得不會比我長。”

——居然說他短命,呸呸呸!他怎麽也得拼着活到壽終正寝,跟奧斯頓這種随時可能夭折的家夥不一樣!

鹿鳴澤說完又嘩啦啦地往遠處游去,奧斯頓聽到水聲間夾雜着他隐約的聲音:“如果你死了,我就去找個更好的,如果我死了,你也應該有相同的做法。”

奧斯頓看着遠處不斷激起水花的地方笑了笑——但是對于他這種人來說,伴侶,一生只會有一個,愛情這種奢侈品,遇見了是幸運,遇不見才是常态。

這麽好的運氣,今生怎麽可能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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