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禮物

肖靜西很是尴尬，立刻離蘇瑾奚遠了些。

蘇瑾奚是什麽神色，他沒去注意。

他一直在看着謝凱的反應。

謝凱仍舊望着他，卻好像并沒有上前的意思。

他猶豫着要不要過去打聲招呼。

黃名璐已經在不遠處喊謝凱的名字。

謝凱的目光在肖靜西身上停留幾秒，轉身走了。

肖靜西一時也不知道謝凱是什麽意思。

是路過呢，還是專程來找他？

蘇瑾奚微笑着問：“你不是和謝書記很熟嗎，怎麽不過去打聲招呼？”

肖靜西不太喜歡她的試探，淡淡道：“我有點困，先回房去休息了。”

蘇瑾奚卻跟着他上岸，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道：“靜西，你是不是嫌我煩？”

她聲音嬌嬌柔柔的，有點撒嬌的味道。

這是高中時期她最愛用的語氣。

肖靜西停住腳，回頭看她，道：“沒有，我是真的累了。”

蘇瑾奚拉住他的浴袍，道：“你……從我們見面開始，你就對我很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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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靜西笑了笑：“有嗎？”

他并沒有興致在這裏和蘇瑾奚聊天，丢下一句你繼續玩，便離開了。

蘇瑾奚望着他背影，狠狠擰起眉頭。

肖靜西換好衣服，走出溫泉池。

但他并沒有立刻回房，而是站在走廊上發呆，手裏還夾了根煙。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瓶碳酸飲料遞到他跟前。

劉以俊笑嘻嘻地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怎麽啦，一個人在這裏抽煙？”

肖靜西沖他一笑，沒說話。

其實他平日裏并沒有煙瘾，偶爾煩了才會抽一口，當然有時候應酬也不可避免地會抽上幾根。

劉以俊看了看他，道：“是不是跟瑾奚吵架了？”

言辭間頗為關切。

實際上，不過是在探究他和蘇瑾奚的關系。

肖靜西笑了下，未置可否。

劉以俊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也不好再追問。

肖靜西遞了根煙給他。

劉以俊自己點燃。

肖靜西微笑道：“這裏風景很好。”

溫泉在山莊的後院，而山莊是依山而建的，溫泉算是在半山腰，遠處是綿綿山脈，頗有一番意境。

劉以俊笑着道：“這個地方還是蘇瑾奚推薦的。”

肖靜西哦一聲，不說話了。

劉以俊又瞅了瞅他，也沉默起來。

一根煙抽完，肖靜西笑道：“我回房睡一會兒，晚上吃飯麻煩叫我一聲。”

劉以俊觀察他的臉色，笑着應道：“沒問題！”

等肖靜西走了，劉以俊暗暗嘀咕，難道是和蘇瑾奚吵架了？

剛剛他碰見蘇瑾奚，看她表情也不怎麽好。

這就不太好辦了，本來大家晚上還想撮合他們來着。

……

肖靜西當真睡了一覺，等他洗漱好，剛好劉以俊來敲門。

劉以俊仔細打量他，一邊解釋：“我們就在山莊裏定了個包間，你可別嫌棄。”

肖靜西心情變好不少，聞言一笑，道：“大家都是老同學，這麽客氣幹嘛。”

此時快接近天黑，他們穿過走廊，前往聚餐地。

一路有夜風吹拂，好不惬意。

肖靜西不動聲色地掃過來來往往的人群，并沒有發現謝凱的身影。

也許還在和黃名璐泡溫泉吧。

他垂下眼，專心致志地往前走。

包間其實是個獨立的院子，裏面有幾棟類似于吊腳樓的建築，可以用來聚餐和小憩。

所有人都在等他。

他坐主位。

而蘇瑾奚不出所料，果然被安排在他的身側。

他神色自若，一派和煦地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見他興致好，紛紛來敬酒。

晚上這頓飯，他們打的名義，就是給肖靜西接風洗塵。

如今主角配合，大家自然沒了顧忌。

肖靜西也沒推辭，誰來敬酒，他都喝了。

他酒量還不錯，尤其是去了帝都後，也算是訓練出來了。

但今天不知怎麽回事，酒過一巡，他便有了醉意。

但他并不想掃興，大家變着法子來敬酒，他都是來者不拒，依舊笑眯眯地碰杯。

倒是一旁的蘇瑾奚，嬌嗔道：“你們先讓靜西吃點東西墊肚子嘛。”

大家便打趣她，這是心疼了。

蘇瑾奚便露出羞窘的樣子。

肖靜西看在眼裏，原本好轉的心情又變壞了。

他意興闌珊，站起來，道：“我出去透透氣。”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面面相觑。

大約在猜測他是不是在不高興。

肖靜西笑着道：“喝多了，找個地方放水。”

這句話一出，氣氛重新好起來。

劉以俊更是打趣道：“趕緊去吧，千萬記得回來啊，大家夥兒還等着你呢。”

肖靜西出了院子，還能聽見身後的嬉笑聲。

他暗暗嘆了口氣。

其實他就是不願意大家把他和蘇瑾奚湊到一起，偏偏蘇瑾奚還故意用暧昧的舉動來誤導大家。

他靠在欄杆上，想着再休息一會兒就回去。

裏面畢竟都是他的老同學，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高冷。

哪裏想到，他只随意往遠處掃了一眼，就看到謝凱和黃名璐進了一間套房。

之所以看得見，是因為吃飯的地方離住處不遠。

而他所站的位置，恰好對着謝凱的房間。

肖靜西渾渾噩噩，只覺得腦袋在嗡嗡作響。

清涼的夜風不斷地吹在他臉上，他卻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

不知何時，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喊他：“靜西。”

他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一回頭，便見蘇瑾奚站在他身後，正幽幽地望着他。

她穿着水綠色的長裙，面容恬靜。

肖靜西冷靜下來，沖她點頭。

她柔聲道：“我給你帶了禮物，忘在車裏了，你能陪我去拿嗎？”

肖靜西有些詫異，稍作猶豫後，便同意了。

他能感覺到，蘇瑾奚想跟他獨處。

反正該來的總要來，他也逃不掉，還不如去面對，把話說清楚。

兩人往露天停車場走去，一路上有許多游客在散步。

蘇瑾奚一直沒有開口。

她是很聰明的女人，估計是看出肖靜西心情不佳，便也沉默着。

這倒是出乎肖靜西的意料。

事實上，他大約猜得到，蘇瑾奚要找他聊什麽。

她媽媽是鑫龍的副總，上次出了那麽大的交通事故，而謝凱也透露出對鑫龍的不滿，她想必是來打探口風的。

他本想着，如果她和他說起鑫龍，他便直言不諱地表示無可奉告。

但她分寸把握得很好，并沒有貿貿然地打探。

他也就只能把話憋在心裏。

不過，他覺得蘇瑾奚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她性格要強，肯定還有什麽招數等着他。

他只得打起精神，暗暗戒備。

兩人來到停車場。

蘇瑾奚的車是一輛雷克薩斯豪華版SUV。

她笑着打開後備箱，道：“就在裏面，你能幫我拿一下嗎，反正是送給你的。”

肖靜西不免猶豫起來。

他原本以為她只是用禮物做借口和他交談，不曾想她是真的給自己帶了禮物。

可這禮物，他肯定是不能收的。

他正要拒絕，忽然掃過後備箱裏，整個人忽地如遭雷擊。

後備箱裏哪有什麽禮物，只有一摞一摞的鈔票。

他緩緩擡起頭來，盯住蘇瑾奚。

蘇瑾奚沖他微笑：“啊，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這是我媽的車，她常年都會在後備箱裏準備百來萬的現金……”

肖靜西仍舊盯着她，沒接話。

蘇瑾奚輕笑一聲：“不過，我也沒忽悠你，這些……确實是送給你的。”

露天停車場，出來遛彎的人不少。

只是蘇瑾奚的車子停在樹下，也沒有人留意這邊。

肖靜西緩緩收回視線，道：“既然你沒給我帶禮品，就回去吧。”

他轉身往路燈更亮的地方走。

蘇瑾奚追上來，撒嬌道：“你啊，還是那麽不解風情。”

肖靜西沒吭聲。

兩人往回走，這次是肖靜西單方面保持緘默。

待走到人多的地方，肖靜西才溫聲道：“我喝得有點多，想回房歇一會兒，就不回去了，你幫我和劉以俊他們說一聲吧。”

蘇瑾奚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這才咬着嘴角，走了。

肖靜西忍不住揉眉心。

這叫什麽事！

他現在是明确拒絕了鑫龍的賄賂，但鑫龍可不是好打發的，實際上，從現在開始，他已經得罪鑫龍了。

可他并不想妥協。

他此刻滿腔憤怒。

高速公路出那麽大的事故，鑫龍卡着賠償不給，卻有錢來賄賂他！

他胸口燃着一團火。

這個圈子，當然有許多看不見的陰暗。

可他總有些天真，總覺得人性還沒有壞到極致。

但蘇瑾奚的行為，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曾經的單純美好，都是會變的。

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很想見到謝凱。

他要為自己這麽多天的猶豫道歉，為自己的膽怯道歉。

可說到底，這種事并沒有對錯之分。

所以他的道歉也無關緊要。

主要在于，謝凱還願不願意接受他的投誠。

他揉着額角，只覺得腦袋更痛了。

在他百轉千回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同學呢？”

聲音磁性而溫和，是他所熟悉的。

他猛地回頭。

謝凱站在幾米遠的臺階上，望着他。

廊檐下挂滿了燈籠，燈火闌珊下，謝凱的面容沉靜恬淡。

肖靜西覺得自己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