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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樓先生病了。”

季長風正在跟常昶商量縣城商鋪的事情,剛說到重點,孫姨就敲門而入。

季長風聽聞,劍眉微挑:“病了?如何病了?”

孫姨無聲的嘆口氣,自從五日前季長風跟樓清說了婚事已定一事後,樓清就滿腹心事,後來季大齊更是直接将聘禮擡到樓清房間,而季長風也從那日起就沒在樓清面前露過面,他是沒看見當時樓清看見聘禮後的那張臉,反正孫姨是不願看的,太難看了。

孫姨想,如果換做是她,她肯定摔杯砸壺,季長風太會消遣人了。

“還是去看看吧,應是夜裏着了涼,現在正發着燒。”孫姨道。

季長風吸口氣,又吐出來:“知道了,你去找庸醫,讓他診診脈。”

孫姨行禮退下後,常昶道:“你不去看看?”

季長風聽後本也擔心,但是礙着正事沒說完,因此不敢提出離開,如今常昶這一說正合他的心意。

“那我去看看。”

常昶點頭,想送他離開時又看見季長風扭過頭,在季長風還未開口就先說話了:“行了,這麽點事我知道怎麽處理。”

季長風的話被常昶堵在了喉嚨裏,細想一會覺得也是,便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常昶本想着就送送他,但是想着樓清病了,自己該去看看,因此也跟着去了。

這一去就在路上碰見了孫姨和庸醫。

庸醫将雙手背在身後,面容平靜,讓人看不出是喜是怒。

四個人前前後後進了季長風的院子,季長風的房間裏,樓清躺在床上,額頭溢着汗,胸膛起伏有些大,看起來是極其難受。

這麽多日過去,樓清臉上的淤青早已散化,因此那張精致的臉就完全展露了出來,細眉鳳眼,挺鼻薄唇,皮膚白皙,如白玉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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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那如白玉般的臉卻因為發燒而變得暈紅,略微顯出幾分病态美。

孫姨搬了凳子,讓庸醫坐下好好診脈,季長風坐在床邊,目光随着庸醫平靜的臉而波瀾着。

“如何了?”季長風見庸醫收回了手,眉頭也蹙了起來。

庸醫側眸看着他:“不過是發燒,你緊張什麽?”

常昶搭話道:“萬一燒糊塗了怎麽辦?”

庸醫哼了聲:“那不正遂了長風的願。”

常昶被庸醫一句話堵住了話頭,孫姨見季長風蹙着眉,不禁開口問道:“薛老,到底如何?”

庸醫道:“身子虛了些,調理一段時日不妨礙洞房。”

常昶連忙推了下庸醫:“你個老頭子,說話沒點遮攔。”

遮什麽遮,成親了就要洞房,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庸醫本想反駁,但是見孫姨在,因此合了嘴。

孫姨知自己在他們說話不痛快,倒不是不讓她聽,而是有些話她聽了不好。

“勞煩薛老寫下藥方,我好去熬藥。”

庸醫道:“我念一下,你記着。”

孫姨點頭,庸醫便念了幾名草藥及其用量。

孫姨退下後,三個大男人說話就暢快了。

“好端端的怎麽病了?”常昶覺得奇怪,樓清看起來不似孱弱之人。

“心病罷了,長風帶他回來之時就郁結在心,我開了藥,理應是沒問題了,可不想他性子如此之倔,長風要與他成親一事竟讓他如此挂懷。”庸醫解釋道。

常昶道:“畢竟是男子,而且...”常昶看向季長風,有些話即便不說出來三人都懂。

“唉...”庸醫輕嘆:“若非長風敬重他,不然也不會在聽見那事時以這樣的方式幫他。”

說完此話後,常昶與庸醫都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季長風。

季長風此時神情凝重,即便是有大胡子的遮掩,常昶與庸醫都能看出他的唇是抿着的,一旦抿着,他們二人都知季長風是怎樣的心情了。

“離成親還有十日,你且先按這方子讓樓先生服藥,虛不受補,到時慢慢再調了。”沉默許久,兩人見季長風一門心思都在樓清身上,知道自己留在這也沒用處,說了這話後,庸醫與常昶前後離開。

許久之後,半明半暗的房間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緊接的是水聲。

季長風擰了濕毛巾,貼在樓清的額頭上,給他降溫。

從白日到夜幕,季長風從坐在床邊的姿勢變成趴在床沿小憩。

燭火閃爍,樓清睜開眼,頭頂飛過一只飛蛾。

蓋在被子下的身子黏糊糊的,像是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張開過,沁出了汗水。

樓清動了下頭,卻發現床邊有個影子,再細看,是一張有着大胡子的臉。

“季...長風...”樓清開口,聲音幹啞的厲害。

即便是細如蚊吟,小憩的季長風還是聽到了,他迅速爬起身,右側臉頰還有個淺淺的印子:“哪裏不舒服?”

問罷,季長風擡手探他額頭的溫度,得知樓清的燒退了之後,吐了口氣。

“季長風。”樓清喊。

季長風本能的應:“我在。”

樓清的嘴半張,眼睛睜開,睫毛卷起,不該這樣的,他是想要責問他,怒罵他,為何會應我在?

季長風見他唇色發白,略有褶皺,是缺水之态,想他剛退燒,應是要水喝,連忙走去提過茶壺,走回床邊倒了杯水,扶起樓清喂他。

的确是渴,樓清再想指責,也得潤了嗓子,因此将季長風送到嘴邊的溫水一飲而盡,連喝了三杯,樓清才覺得喉嚨好受些。

喝完之後,樓清又被季長風扶着躺下,重新蓋好了被子。

“餓嗎?”季長風坐在床邊問他。

樓清怒罵:“你混蛋。”

他是個文人,又大病初愈,這一詞罵出來的時候,不具備任何兇狠與粗俗,反而讓季長風聽後揚起了唇。

“樓先生。”季長風目光灼灼看着他:“你不适合罵人。”因為你罵人更像撒嬌。

樓清被他一說,頓感挫敗,多日來的委屈及無措在這時爆發出來,紅了眼睛,眼角溢出晶瑩。

季長風一驚,忙用手指撫摸他的眼角:“樓先生?”

“我讨厭你。”

“是是是,我不該,我讓你讨厭。”季長風的拇指拭去他的淚水。

“我想罵你。”

“是是是,我不對,我讓你想罵。”季長風連連點頭。

“你不是人。”

“不不不,我是人,樓先生。”

樓清錯愕,繼而移開了目光,季長風見他這樣,很是想笑,樓清是個孩子吧,不然怎會如此孩子氣。

季長風擰幹毛巾,幫樓清擦幹淨臉。

五日了,樓清盯着季長風,季長風晾了他五日,自顧自的定婚期,自顧自的送聘禮,完全不把他當回事,若是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羞辱,樓清寧願他當時從未救過他。

“季長風,我不願意。”

聽聞這句,季長風給樓清擦拭手掌的手頓了頓,他擡起眸,深邃的眸子沉的沒有波瀾。

“你不可以,我不願意。”樓清又強調了一遍。

“為何不願?”

樓清道:“你我同為男子,若是成親,有悖倫常。”

季長風松開他的手,手指拽着毛巾,毛巾陷進去一個凹。

樓清被他看的毛骨悚然,那目光有如寒冰,如此一想,本就濕了的衣衫此時猶如浸濕了穿在身上,全身涼了個透。

“我與你做個約定。”

許久之後,久到樓清能清楚聽清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有如擂鼓。

“什麽約?”

季長風将毛巾扔回銅盆裏,毛巾丢起一陣水花:“婚禮繼續,但是三個月後,我會與你和離,到那時,你要離開或者留下我都沒意見。”

“你...”樓清着急,他要的是不成親,不是和離。

季長風的視線又瞄了過來:“樓先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是誰?是季長風,長風山寨的寨主,東南縣的第一山賊,樓清想到這才清楚季長風的言下之意,他剛剛是想跟季長風談條件?一個已經被給了機會,身在賊窩的人要跟賊頭子講條件?

想到這,樓清的後背又一陣發涼,額頭溢出細汗。

“我讓孫姨給你準備洗澡水。”

季長風走後,樓清像是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癱在床上,大口的呼吸,他是怕的,不知季長風的目的,不知季長風是否會發難,正如,他只能按照季長風說的做。

三個月,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了,樓清想。

孫姨備洗澡水時,季長風就在一旁,樓清還躺在床上,孫姨走後,樓清看着季長風,季長風看着他。

季長風覺得樓清的小眼神是在勾引他,是在說,抱他去洗澡,不知樓清具體意思,但是季長風是這樣想的,他也這樣做了。

被子忽然被掀開,一股汗味湧出,連樓清的皺了眉,難為季長風面不改色。

“你做什麽?”樓清見季長風将自己抱起,不由心驚。

“洗澡。”季長風知他會掙紮,又補了一句:“你有力氣?”

樓清頓時安靜不小,嘴上還抗議着:“那也不用你。”

“我叫孫姨來?”

“...”

季長風将樓清放在矮凳上,兀自将屏風架起,将樓清與自己隔離,樓清正奇怪,卻聽見季長風喊了雲蛋蛋的名字。

房門被推開,雲蛋蛋關上門,柔軟的應了句。

季長風在屏風外,吩咐道:“幫你爹爹洗澡,他的病還未徹底好,不可洗太久。”

“知道了爹。”四歲的小男孩從屏風空隙中走進,等進去後,季長風架起了最後一塊屏風。

等雲蛋蛋進來,樓清才知雲蛋蛋的衣袖被綁起,像是一開始就為了幫他洗澡而來一樣。

“爹爹,脫衣服。”

樓清紅着臉,被一個小孩服侍他很羞愧。

樓清坐在浴桶內,雲蛋蛋站上板凳,沾濕了毛巾幫樓清擦背。

“爹爹,你還好嗎?”雲蛋蛋不敢用力,樓清的肌膚嫩白,跟煮熟了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滑滑的。

“我沒事,蛋蛋。”大病初愈,樓清的聲音充滿無力。

雲蛋蛋哦了聲,認真的幫樓清擦背:“爹爹要快點好,不然爹會擔心。”

樓清洗身體的手頓住,他很想問雲蛋蛋,知不知道擔心這詞的意思,但是轉念一想,爹還是親的好,果斷的沒問。

等樓清沐浴完畢,披着外衫走出屏風時,季長風已不再房內,而那張充滿汗味的床也已經換了幹淨的被褥。

房間燃着香,舒适的讓樓清萬分不解。

季長風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侄子生日,所以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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