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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長風要娶樓清一事在東南縣不胫而走,聲勢有如波翻浪湧。

東南縣縣民一傳再傳,一猜再猜,幾日下來,這事已然出現了多個版本。

一說法是樓清早已和季長風熟識,兩人情投意合,流傳樓清愛慕陳濤實乃抹黑。

但是這說法明顯不被認同,樓清若真是早已和季長風相識,兩人就不必等到今時才成親。

而且抹黑這說法,是抹黑樓清還是抹黑陳濤?樓清乃是縣裏最有名的夫子,家家都想把自家孩子塞到樓清手下教導,抹黑他,不就等于自斷孩子前程?

要說抹黑陳濤,陳濤高中,已是東南縣縣官,想必沒有誰會這麽傻,跟陳家作對。

另一個碾壓全場,拔得頭籌被人最多傳送的說法,便是樓清根本不是斷袖,這一切都是季長風的計謀,為的就是将樓清奪走。

“如若真是如此,季長風就太可怕了。”

“怎麽說?”

“你們可還記得上任縣令馬大人?”

衆人聽他提起上任縣官馬縣令,都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幾年前那件往事。

“當年馬大人聲勢浩蕩的要攻打長風山寨,可季長風卻在對戰前夜獨身一人來到縣衙,求見馬大人,只消得一晚,季長風全身而退,馬大人取笑進攻,長風山寨化險為夷。”

“你如今說這話,莫非是知道當年□□?”

“我如何得知?當年季長風只與馬大人一人談事。便是跟馬大人最親近的邱師爺都不知其中□□。”

“聽你說的頭頭是道,還以為當年的迷有人解了。”

“這話莫說,只是你們想,季長風是如何善計謀,才敢在對戰前夜獨闖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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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默然,說這番話倒不是欣賞季長風如何有膽識,而是季長風當年的确風頭無兩。

衆人心思黯然時,有人悠悠道出一句:“你們說了這麽多,可是說出了問題所在?”

這一句話将衆人偏離的心思拉回,繼而看向說話人:“你是說…”

那人道:“樓先生是斷袖這話出自誰口?”

一人答:“邱尚。”

那人又道:“即是如此,我們何不親自問問邱尚,到時是冤枉還是計謀,不就都清楚了?”

衆人紛紛點頭,覺得他說的十分有道理。

“我們去找邱尚。”

“走。”

邱尚的住居就在清行書院後方的那條街,一眼望去,一排白牆灰瓦的民舍。

邱尚的小院前挂着兩個燈籠,被風一吹,擺了幾擺。

衆人見邱尚的院門沒上鎖,想到最近因樓清不在,清行書院關門,許多學生都沒去上課,衆人夾帶着一股氣,因此推門的動作十分粗魯。

“邱尚,你給我們出來。”平的一聲吼,有如債主上門。

本在內屋的邱尚連忙走出,這一出來,直把衆人吓得倒抽氣。

見一向不修邊幅的邱尚,如今着女裝,抹胭脂,因太瘦而鹳骨突出的臉頰上一坨厚厚的粉,一動便唰唰的往下掉。

邱尚不知自己把人家吓得三魂掉了七魄,只覺得自己被人偷窺了,一直保守的秘密公開了,連忙用紗巾遮臉,端的一幅“嬌羞美人”:“各位哥哥姐姐今日怎有空過來?”

聽了這掐着調的聲音,衆人只覺一熱一冷,渾身涼了個徹底:“邱尚你…”

他忽然就想起季長風評論的,妖裏妖氣。

邱尚呀了一聲道:“不小心被各位哥哥姐姐知道了,都怪你們,喊那麽大聲,害得我以為是債主上門,急着出來。”

他一個大男人,學女人,穿女裝,抹胭脂,還怪他們打擾了?

衆人只覺得自己被亮瞎了眼,忙把眼睛閉上,眼不見為淨。

“邱尚,我問你,樓先生斷袖一事是否為你謠傳?”

邱尚聽他提起樓清的名字,眼睛眨了幾眨,聲音掐了再掐:“怎是謠傳?先生霞姿月韻,淡定優雅,多讨人喜愛啊!”

“邱尚,你可知你的一句話曾置先生于危險當中?”

衆人想起當日對樓清拳腳相加,不免後背發涼。

邱尚急道:“你們冤枉我,先生風光月霁,我心愛慕,真誠以待,總有一日,先生會被我的真情所感,斷袖只是時日罷了。”

衆人聽聞,更是抽氣連連,仿佛被邱尚愛慕的不是樓清,而是他們。

“邱尚,你可知因你一句話,先生被我們誤傷,如今更身陷囹圄。”

邱尚見他們義正言辭,不禁扯下紗巾,反駁道:“如若只是我一人所說,你們不曾參與,先生又怎會被傷?你們都說季長風不夠明義,我卻羨慕他,能得先生為伴,人生樂事,當得一人,舉案齊眉,共生華發。”

衆人聽他推脫責任,不禁又怒又氣:“你有錯在先,如今還維護季長風,男子與男子,如何合家美滿?虧你讀的聖賢書,更在先生名下受教,怕只是一門心思都放在歪門邪道上了吧?”

衆人本是想讨個說法,卻發現原來是自己錯了,那藏在骨子裏,有錯就推的本質爆發出來,都知道錯,卻不肯說自己錯,于是都想找個人,承擔這責任,好讓他們心安理得。

邱尚見他出言侮辱,更是怒上心頭,臉上敷的粉掉的更是厲害:“何是歪門邪道?我愛男人是我的事,輪不到你們評說,季長風雖是山賊,卻敢作敢當,敢為人所不敢,比起某些就只會推脫責任的人不知好了多少。”

“邱尚你不知羞恥。”

“你知,你倒是去跟先生道歉,怕是不敢吧,長風山寨的大門你可知在哪?”

長風山寨在東南縣紮根二十多年,說不知長風山寨的大門在哪,這是對他們的侮辱,但是邱尚說得沒錯,他們的确不敢,季正林不好惹,他的兒子季長風更不好惹。

邱尚見他們一個個啞了聲,跟吃了黃連一樣,哼了聲道:“你們不敢我敢,論臉皮,你們才是祖宗。”邱尚說完這句,轉身回房,關門的動作十分粗魯,嘭的一聲,直把衆人羞的擡不起頭來。

“現在如何?”

衆人面面相觑,就是不敢先承認,自己錯了。

“見不到先生,一切白談。”

“可知先生的婚期?”

“...”

“長風山寨将此事滿的滴水不漏,我們如何得知?”

衆人沉默,許久之後,所有話語化作一聲嘆息。

他們現在只期望那句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能是真的了。

季長風同季大齊從山下回來,本想跟孫姨讨點糖水喝喝,卻看見孫姨在雲蛋蛋房門前唉聲嘆氣。

“孫姨,你在蛋蛋房前做什麽?”

孫姨聽見季長風的聲音,回頭見季長風一身黑色勁裝,墨發紮成髻,整個人顯露出一股淩厲氣息,奪人眼目又讓人害怕。

孫姨見這樣的季長風,想到那樣的雲蛋蛋,又是重重一嘆。

“孫姨...”季長風疑惑。

孫姨老實道:“蛋蛋跟樓先生置脾氣,躲在房間裏不肯出來。”

“置脾氣?”

孫姨解釋道:“樓先生今日布置了課業,蛋蛋貪玩,沒有完成,樓先生便責罵了他,蛋蛋因此跟樓先生鬧上了。”

從樓清接管雲蛋蛋之後,季長風就幹脆将雲蛋蛋整個交給他,樓清本就在山寨閑着,雲蛋蛋也到了啓蒙的年紀,加上山寨裏不止雲蛋蛋一個娃,加上季大齊還有季有德以及其他兄弟,總共有七八個小孩。

樓清曾跟季長風商量,要了一間院子做書院,季長風滿足了他,而雲蛋蛋也成了這學院的一份子,從便宜兒子也成了學生。

“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孫姨聽他如此說,又見他臉色平靜,不像有發怒的征兆,這才放心離開。

季長風在雲蛋蛋的門口站了會,才轉身離開。

回去房裏時,樓清正跪坐在書案旁,捧着一本書看着。

聽見腳步聲,擡起頭來,見是季長風,看了一眼又低下頭。

季長風走到藏櫃前,打開櫃子,拿了一包被黃紙包裹漂亮的東西走向樓清,更将手中之物伸到樓清面前。

“做什麽?”樓清看了眼後疑惑的擡起頭。

季長風道:“蛋蛋最喜歡吃花生糖。”

樓清的臉色變了變,半會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不去。”

季長風見他态度僵硬,知他心思,于是坐在一旁,輕聲問道:“樓先生覺得自己無錯?”

樓清一語應道:“我何錯之有?”

季長風坐的端正,被黃紙包裹的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在桌面上:“先生覺得自己沒錯,蛋蛋也覺得自己沒錯。”

“你這是什麽意思?”

季長風見他眼角微挑,不免想笑:“先生有育人之才,卻還不懂如何教導一個孩子,小孩天□□玩,蛋蛋因貪玩耽誤學業,先生責罰那是他該的,但是先生可曾跟蛋蛋解釋過?”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樓清蹙眉:“季長風,那是你的兒子。”

季長風爽朗一笑:“先生糊塗啊。”

樓清頓時噤了聲,眉頭蹙着,思緒轉着,季長風這話很明白,樓清不是糊塗人,正因為不是糊塗人,樓清才知自己的确是錯了。

季長風見他眉頭舒展,已是明白,便将桌上之物交給他:“我有些肚餓,便不陪先生了。”

等季長風走了許久,樓清才站起身,去找雲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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