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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利民的離世,讓浩仁不得不快速成熟起來,身上多了分男子氣概,看上去有些超越同齡人的深沉,這種深沉也讓浩仁變得有些沉默寡言、離群索居。其實細細想來,是生活的磨難讓這個本就有些自卑偏執的男孩更加的孤僻起來。浩仁覺得生活是那麽的暗淡無彩,沒有希望和歡樂……
轉眼,浩仁進入了高二,時間可以沖淡失去親人的悲痛,但心裏的條條溝壑卻更深更明顯。浩仁感覺到學業越來越重,家庭的壓力也很大,悲傷化成的畸形的力量讓浩仁的成績穩中有升,但同時無形的壓力壓得浩仁有些喘不過氣來。以前常常是每周,或者兩周回家一次,大二以後回去的次數就少了,相對其他同學,浩仁回去的次數算是多的。
浩仁的狀态彭輝都看在眼裏,彭輝想讓自己的好兄弟回歸到原來的狀态。周六晚上,彭輝回教室拿自己的mp3,遠遠的就看到教室的燈亮着,進去一看,只有浩仁一個人在教室裏讀書,看上去在極力讓自己安靜地看書,卻好像內心裏裝着什麽事兒。
“走了走了,到處找你找不到,走,操場上陪我打球去,”
“我再看會兒書,”
“看什麽書啊,勞逸結合懂不懂,我看你也看不進去,”見浩仁還在執拗,彭輝就上前拉浩仁的胳膊,“走吧,打會兒球,把汗出透,酣暢淋漓,然後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看書的效率肯定比現在高的多,不打疲勞戰,”見浩仁合上書本,彭輝就去教室後邊拿籃球,倆人就一起去了操場。
彭輝比浩仁愛籃球,平時沒少花心思研究技巧,晚上放學後正好趕上CCTV5《體育新聞》,每次餐廳的電視前總是圍滿了男生,彭輝總是其中一個。運球上籃,轉身跳投,□□運球,彭輝會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研究,周末有時候你會看到,籃球場上的彭輝會一天就只研究一個動作,球技自然是在浩仁之上,浩仁的定點投籃很準,尤其是三分球,命中率出奇的高,兩個人鬥牛的時候,從技術層面講,彭輝占盡了上風,從得分上來說,兩人不分伯仲。
到了球場上,兩個年輕人的交流不多,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籃球上,争強好勝誰也不服是這些年輕人的本性,幾十回合下來,兩個人勝負也沒分出來,這反而更激發了兩個人的鬥志。整整一個晚上,兩個人來來回回,直到操場上的大燈熄滅,兩個人才離開。
浩仁已經很顧及家裏的母親和小妹了,他也是班裏最常回家的,即便是這樣,浩仁母親還是會來看兒子。周利民去世後,兒子成了她唯一的精神依靠,那時候除了工作,就是心裏裝的都是兩個孩子。每次看到日漸憔悴的母親,浩仁心裏就變得很不是滋味,這種感覺常常讓浩仁有一種近乎窒息的感覺,那段時間,浩仁常常失眠,他把太多的精力用在了對生死的思考,對生活的無奈上面。這個家庭,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浩仁身上,浩仁也覺得自己是這個支離破碎、脆弱的家庭唯一的希望,這種感覺越來越重,心理壓力越來越大,這時候浩仁常常會覺得自己有天會受不了,心裏總是在擔驚受怕,具體怕什麽,他自己也不清楚。這樣的狀态,帶來的是浩仁成績的不穩定,這些他從沒跟母親說過,母親也從來不多過問浩仁什麽,大概是從小對這個孩子就比較放心。
每次回家,浩仁都會想辦法讓母親和妹妹開心、放心,其實母親更是這樣,母親拼命工作,每次工資都要比同事高出來很多,她對自己生活要求極其苛刻,衣食住用行方面都是能省則省,對自己的孩子卻很慷慨,心裏想着不能讓兩個孩子受罪。
家人就是這樣,心裏想的總是除了自己的其他成員。浩仁回家的時候,三個人經常會逛逛街,浩仁想着給母親、小妹買些新衣服,做些好吃的,做一些家務,為母親挑一些衣服,為妹妹買些小禮物,自己卻很少為自己置辦東西。
浩仁心裏也想過為自己買件像樣的衣服,因為他清楚的記得,在一天學校午睡的時候,睡對面的同學的母親來到了宿舍給孩子送衣服,看到鄰床“熟睡”的浩仁的穿着,跟孩子輕聲地說道:“這孩子家裏邊條件是不是不好啊?”那位同學輕聲“嗯”了一聲,就示意母親不要再說什麽了。浩仁聽完之後頭皮發麻,感覺臉都有些紅了,卻不得不假裝還在“熟睡”。這是對于“貧窮”的敏感的羞恥感,浩仁還沒有成熟到能夠看清生活的本質,這樣一句不經意的話,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經。是啊,條件是不好啊,我現在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那段時間,浩仁最開心的莫過于跟若雪一起乘車回家了,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浩仁就喜歡上了一起回家的感覺。
周五下午天有些陰,浩仁覺得這周回不回都可以,到了縣城比較麻煩,而且這周母親和妹妹的學校不放假。
放學後浩仁問若雪:“感覺今兒可能要下雨,還回家嗎”,
“正說問你呢,我回,你呢?”
“我也回吧!”
每次都是一起回去,慢慢的浩仁就算沒有什麽事情,也會選擇跟若雪一起回家,是男生那種天生想要當“護花使者”的感覺,也是自己想要一份別樣的溫馨和寧靜。
從宿舍收拾完出來,浩仁看到若雪在操場上,撐着一把粉色的雨傘,穿着一條淺色牛仔褲,淺色運動短袖,小白鞋,看起來十分清爽幹練。雖然旁邊熙熙攘攘的有不少人,但是感覺那一刻,周圍的一切全都虛化了,焦點就在那操場的中央,旁邊各種顏色的雨傘模糊地點綴着操場的畫面,配合着霧蒙蒙的潮濕天氣,那幅畫面慵懶浪漫。
星星點點的雨滴,還不值得去撐一把傘,浩仁出門的時候就沒有帶,
“咱倆撐一把傘吧”若雪主動把雨傘往浩仁這裏靠了靠,
“這點雨沒事,”話音剛落,雨滴就緊密了起來,
浩仁伸手,若雪把傘遞了過來,他把傘的大半放在了若雪那一邊。這是浩仁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女同學,若雪身上那股香味,讓浩仁心曠神怡,把他心裏所有的苦悶與壓力驅散了。就這樣,兩個人、一把傘,并排走在雨中,一起走出了校門……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之間的關系很微妙,從操場走到校門,距離并不遠,浩仁卻感覺走了好久。其實,這時候兩個人的內心都有些躁動不自在,溫暖灑遍了浩仁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那被孤獨緊緊裹住了的冰冷的內心,也有些融化了。
“穿過運動場讓雨,淋濕,我羞澀的你,何時變孤寂;躲在牆角裏偷偷的,哭泣,我憂郁的你,有誰會懂你。愛是什麽,我還不知道,我不懂永遠,我不懂自己……”,校園的廣播裏播放着水木年華的《中學時代》,那時候的李健還沒有現在這麽火,“校園詩人”的美稱只有在校園聽過他的歌的才才更能理解這首歌的意境吧。
上了車後,車上的人基本上坐滿了,看上去學生居多,兩個人一起找了空座,浩仁把兩個人的包放到了置物架上,若雪先坐下了說:“我還坐靠窗,”
“好,”
“今天要不我們一起看個電影吧?”若雪把mp4拿出來交給了浩仁,然後自己把剛才從包裏拿出來的耳機理出來遞給了浩仁一個,
“什麽電影,”
“忘了什麽名字了,反正是阿sa主演的,”
“阿sa?”
“對啊,twins組合你知道吧,”
“嗯,好像聽過,”
“對,裏邊的一個叫阿嬌,一個叫阿sa,阿sa是我最喜歡的明星了,”
“哦,”
“那,男主演你應該對認識的,XXX,”
“哦哦,這個認識,”
“這個電影好多人都看過,也給我推薦,主要講什麽,我也沒了解,反正是個喜劇,一會看看就知道了,正好一個多小時,看完也就基本到家了,”
“好,”
電影開演了不一會兒,浩仁偷偷瞄了一眼若雪,這時候發現她竟然已經睡着了。浩仁靜靜地看着她,她的呼吸非常均勻,嘴唇比平時要紅的多,浩仁看着看着有些發呆,自己的思緒也被帶入到電影之中。浩仁回到了古代,成為了電影中的男主角,女主角是若雪。
正在浩仁無盡遐想時候,司機的一聲喇叭,打斷了浩仁的“白日夢”,若雪也從睡夢中醒來,
“不好意思,剛才睡着了,是不是快到了?”
“還得一個小時,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最近身體有些不舒服,間歇性的發燒,這是老毛病了,”
“老毛病?”
“嗯,我小時候,比較淘氣,有一次爬樹的時候摔了下來,聽我媽媽說,好像摔成了輕微腦震蕩,然後就成了這個樣子了,時不時的發燒,”
“哦,那平時怎麽避免呢,”
“現在一着急上火,或者壓力一大,就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防不勝防,”
浩仁有些心疼,因為這是多麽好的一個女孩,怎麽在她身上也有這樣的不幸。
“那以後就不要着急上火,有什麽事兒了跟我說一說,釋放出來就好了,”
“好,有時候我的話可多了,我說的哪裏不對的你可不要嫌棄我,”
“嗯,不會的,”
回到家以後,車上的快樂時光,讓浩仁心情舒暢許多,這樣的情緒也随之帶到了家裏面。他會給母親、妹妹講一些學校的趣聞,開始更加樂觀的去處理家裏的瑣事,生活慢慢變得有了些滋味。
浩仁有時候自己想,學校、路上、家裏,這三個地方,是三個世界,在學校內心是躁動不安的,在家裏內心是灰色消沉的,在路上內心是寧靜溫馨的。路上短暫的時光,浩仁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天堂,無拘無束的暢游和釋放,然而這就像一場夢,終歸要回到現實中去,浩仁多麽希望這趟車能夠一直開,一直開,一直開……
有一次小長假,“叮鈴鈴”下課鈴一響,同學們合上書本,拎着之前準備好的包就匆匆的離開了教室,到了車站,若雪正好跟同一所初中的同學碰面,到了車站,她們早早的擠上了車,車上的人并不多,浩仁看到她們兩個人一起坐到了車尾,心裏頓時有些失望,這時候晨舒注意到浩仁看着後邊的若雪,無奈地在前面坐下了,
“怎麽着,你的位置被占了?”晨舒邊說邊往靠着窗戶的座位挪去,并把包遞給了浩仁,讓他放在置物架上,
“你在說什麽啊,”浩仁接過包順手放了上邊就坐下了,
“哎,別裝了,你現在肯定恨不得殺了若雪旁邊的那位是吧,”晨舒一邊整理自己的頭發,一邊說道,
“沒有啊,若雪旁邊坐誰,跟我有什麽關系,”
“解釋就是掩飾,本來我還以為你們沒什麽關系,看來确實有關系哈,沒看來啊,你這情窦開的有點早啊,”
“別瞎說,沒有的事兒,”
“哎,說真的,你眼光還挺不錯,你們倆還挺般配,”
“真的?”
“哈哈,剛還說沒有,這就招了啊,”
“哎,想是想過,不過沒戲,”
“怎麽會呢,你這也風流倜傥、一表人才啊,別不自信,”
“行了,不說這個了,”
“好吧,對了,提前告訴你啊,我暈車,興奮起來的話還好一些,所以呢,咱們倆聊聊天,說不定就不暈車了,”
“我們一起聊什麽呢,”浩仁貌似并沒有興趣,
“以前你們一起回去的時候聊什麽我們就聊什麽呗,怎麽着,這麽重色輕友啊,我們認識了四年吧,也算是老朋友了吧,現在有了女朋友了,話都不想跟我多說了?”
“嘿嘿嘿,小聲點,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不知道聊什麽話題,”
“什麽都可以啊,就和你們往常一樣,”
“我們平時話比較少,有時候聊着聊着都能睡着了,”
“別別別,咱們還是少一些軟綿綿的情話,那樣不用暈車,我都得吐了,”說着晨舒壞笑了起來,浩仁正要反駁,晨舒剝開了一個橘子遞給了浩仁,“聽說吃酸的能防止暈車,我以前就這麽做的,你試試,”
“哎,讀了高中以後,你回L中看老師了嗎”劉晨舒緊接着問道。
“沒有,有時候還是挺懷念讀初中的日子的。”
“嗯嗯,這兩年學校的變化老大了,宿舍樓蓋的新的,你知道嗎,以前女生宿舍陰冷潮濕,沒有陽光,現在我們走了,條件倒是好了。”
“哦,女生宿舍我不是太清楚,我沒去過,我們男生宿舍倒是都是新的,”
“浩仁,你絕對進過女生宿舍,我見過,”
“怎麽可能,初中那會兒只顧學習了,那時候對女生還真不好奇,”
“那意思是現在高中了,好奇心來了呗,哎,前幾天我們女生宿舍樓着火時候,聽說有不少男生進去滅火了,你沒有去?”
“我去了,不過當時去了不少男生呢,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該的應該的,”
“聽說當時咱班有個人拿着牙缸去滅火來着,誰呀?”
“這個……”當時男生正在洗漱,浩仁刷牙的時候聽到有人說“女生宿舍着火了”,自己端着一牙缸水就去滅火了……
“這人挺逗啊,是來看熱鬧的還是來滅火的呢……”
“也許這人着急去滅火,忘了手裏的工具是啥了,杯水車薪也比啥都沒有強吧,主要是這勇氣值得表揚。”
“聽你這麽說,那個男生不會是你吧?”
“不是不是,我哪能幹這事兒啊。”
兩個人就這樣聊了很多很多,一路上沒有停,不知不覺到了T縣車站,兩個人竟還聊個沒完,劉晨舒說:“和你聊天真開心,一路上破天荒的沒有暈車,下次能不能賞臉跟我一起回家?”“好的。”浩仁雖然這樣應答這,可心裏卻不是這麽想的,他可不想再讓這個耿直的姑娘坐在這個屬于若雪的位置。“算了算了,看你一臉的不開心,我才不想讓某人在背後畫圈圈詛咒我呢,這位置還是留給你的那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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