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荷花包

等把張航送到,蔣岳桐返回無人齋時,何文莉還坐在原來坐的椅子上,雖然嘴上說了那麽多自己如今過得有多好的話,可她臉上沒有一絲高興的神情,甚至挂着幾滴眼淚。

蔣岳桐不明白了,她坐下,問道:“怎麽又哭了?”

何文莉抽泣幾聲,“我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劈腿?為什麽?”

蔣岳桐:“剛剛怎麽不問呢?現在人都走了,誰能告訴你答案?”

何文莉:“他就那麽不在乎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嗎?他為什麽要那麽說我,為什麽?我每天下班後,都會為他做飯,洗衣服,收衣服,搞衛生。家裏的一切都是我操持的,我每天下班後還得忙前忙後,難道我就不辛苦嗎?他送外賣,下班下得晚,我也一樣等着他回來。有時候遇上惡劣天氣,我在家裏也是擔心的坐也坐不好,就害怕他出點兒什麽意外。我難道,在他心裏,沒有一絲好嗎?”

何文莉說着說着,哭得傷心,擡手掩面。

“我是愛大房子,愛口紅,可哪個人不想自己能過得好一點,哪個女孩子不喜歡自己漂亮一點?他憑什麽要出軌?他要真不喜歡我了,為什麽不親口告訴我,非得用這種方式?為什麽?”

蔣岳桐嘆氣,徐徐道:“果然,你還喜歡他。雖然嘴上說着自己過得千好萬好,可到底過得好不好,臉上的淚就是答案。你心裏還放不下張航,是不是?”

何文莉沒回答她。

她有些擔憂:“你還記挂張航,是不是因為如今的未婚夫對你不好?你未婚夫欺負你?”

何文莉搖頭:“沒有,我未婚夫,他對我很好他,他什麽都依我的。我家裏沒什麽錢,他也沒有嫌棄我,我們一起買婚房的時候,我家裏才出了十萬,他出了五十萬,可他照舊讓人把我的名字寫在了房産證上。”

蔣岳桐微微點頭,聽上去,這個未婚夫對她的确是挺好的,“那你和你未婚夫是怎麽認識的?”

何文莉:“我在工廠裏上班,他是我們廠子的一個車間經理,看上我以後,一直追求我,但是,那會兒我不喜歡他,還和經常給我們那塊片區送外賣的張航在一起了。他知道後,也就沒有再來打擾我。後來,張航劈腿,他又重新開始追求我,三個月後,他向我求婚,我就答應了他。畢竟,我有二十五了,他也有三十一歲了,都到了成家的年紀。”

蔣岳桐有些不高興,“那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未婚夫對你這麽好,你心裏還記挂着前男友。你這可就是典型的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

她不禁有些看不懂何文莉了。

屋裏安靜下來,閃爍的燭光将何文莉的影子投射到牆上,偶爾有風吹來,牆上的影子便晃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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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岳桐看着影子,擡手想去觸碰,可是她坐得有點遠,自然是沒法摸到牆上的影子。她只好收回擡起的手,羨慕話脫口而出,“真好啊,能做個人,真好。”

何文莉搖頭,“做人有什麽好,什麽煩惱都有。”

蔣岳桐否定她的話,“要真想沒煩惱,就只有死人了。人活着,怎麽會沒有煩惱?”

“喵,喵。”

貓的叫喚聲才傳來,下一秒,朝暮便邁着輕盈的腳步,朝蔣岳桐的方向走去。

“朝暮。”

蔣岳桐嘟着紅唇,一把抱起走到她腳邊的朝暮放于腿上,右手五指攤開輕輕捏着它的頭。朝暮舒服的閉着眼睛,舒服的叫着。

何文莉看着朝暮,感慨道:“還是做貓最好了,什麽煩惱都沒有。”

蔣岳桐見她始終不開心,便問:“你還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到了人間,想找一個靠譜的人發洩情緒可是很難的,可我就不一樣了,我不會同任何人說起你跟我說的每個字。”

何文莉擺手,“沒什麽要說的了,他都已經死了,我和他之間的一切,也都随着他的死亡消逝了。”

何文莉起身準備要走,她臉色略顯疲憊,可能是因為這無人齋實在是寒冷,她的嘴唇都變成了烏青色。

蔣岳桐看着她,“是打算要走了?”

“嗯。”

“那,你要給我報酬了。”

何文莉擡眸,是啊,她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我要給你多少報酬?是現金嗎?”

蔣岳桐點頭“嗯,五百元現金。”

何文莉訝異,“只要五百元啊?我還以為,會要很多錢呢。”

蔣岳桐:“錢多錢少由我定,你又沒什麽錢,我也就不壓榨你了。”

何文莉抿唇,沒有否認自己沒有錢的這個事實,“那,聽你這麽說,你壓榨過其他人了?”

蔣岳桐絲毫不謙虛:“那是自然。以往,來無人齋找鬼魂的,可是有很多富貴人家。他們錢多,也不在乎我收的多少,所以,我一般都會開口要多一點,四位數起步。他們有時候,還會多給。”她說着,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樣子,“他們有錢人嘛,闊綽的很,不在乎。”

何文莉:“我現在就要把錢給你嗎?我身上,根本就沒有帶錢。”

何文莉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腰前的口袋,口袋裏空落落的,的确是沒有錢。

蔣岳桐:“沒事兒,那你回去了再給。”

何文莉不明白,“回去了再給?我回去了再又過來給你?”

蔣岳桐耐着性子解釋:“聽我說,是這樣,你是朝暮引過來的,回去的話,依舊是朝暮送你。它會把你安全送到家,然後,你把錢卷成一個圈兒放進朝暮身上挂着的荷花錢包裏就行了。朝暮回來了,我也就收到你給的錢了。”

說完,她拍了下還坐在自己腿上的朝暮,得到提示,朝暮很自覺的從她腿上跳下落在地面,喵了一聲後,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待朝暮離開了自己,蔣岳桐也站起身,走進裏屋,出來的時候,她手裏拿着一個小錢包。錢包是她自己做的,畢竟是活在上世紀的人,會做點女工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之所以叫荷花錢包,是因為她在錢包上繡了一朵粉色的荷花,而整個錢包,卻是綠色的。這樣設計,就像是粉色的花瓣點綴在綠色的荷葉上,相得益彰。

錢包兩端有兩條長線,她一只手拿着一條線,蹲下身子,将錢包松散的綁在了朝暮的脖子下面。朝暮全程都非常聽話,動都沒有動一下。做完了這些,她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外面一片漆黑,讓人心慌。若是在冬日,屋外北風呼嘯,更是讓人關上齋門都覺得害怕,怕屋外的鬼魂将你生吞活剝了。

“朝暮,把人安全送到哦。”蔣岳桐小聲提醒道。

“喵。”朝暮答了她一聲。

何文莉同她告別,“我回去了,就讓朝暮把錢帶來。”

蔣岳桐點頭:“好。”

何文莉踏出齋門,卻又回頭,“你不怕我和其他人說起這裏的事情嗎?”

蔣岳桐:“若你能說的出口,我這無人齋,早就沒在這世上了。”

何文莉:“聽你這麽說,我會忘了在這裏發生的事情嗎?”

蔣岳桐笑,“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你不會忘記,只不過,一旦你想和其他人說起,只要你一開口,你就會忘記在這裏發生的所有。所以,你如果想保留這份回憶,那便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何文莉明白了。她轉身離開,同朝暮一起,在蔣岳桐的目送下,消失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

等人徹底看不見了,蔣岳桐才專注于眼前這遮擋世間萬物的黑暗,她擡手去摸,可握緊手心時,手心裏卻什麽也沒有。

她有些失落,總覺得,手裏應該抓住什麽才行。她暗暗嘲笑自己,這空氣裏,哪有什麽她可以觸摸到的?

她靠在門上,憂愁的思緒又開始蔓延開來。

“喲,又在這兒傷春悲秋呢?”

一個令人讨厭的聲音在蔣岳桐身後響起,光聽聲音,她就知道是誰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五:是誰來了呢?

蔣岳桐:一個偶爾讨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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