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皮燒

蔣岳桐頭也不回,懶洋洋的問道:“關山麓,你怎麽過來了?你不是還要當值嗎?”

“這麽關注我啊,還知道我要當值?”關山麓嬉笑着,走到蔣岳桐身邊,“你靠在這門邊,想些什麽呢?”

蔣岳桐懶得理他:“反正又不是想你,你管我想什麽呢?”

關山麓雙手交叉放于胸前,“是啊,你想你的聶元生哥哥就行了,可千萬別記挂我。”感慨一番,他話題一轉,就聊到了今晚的事情:“今天來的這個女人被張航劈腿了?”

蔣岳桐回頭,盯着他,“你又問張航了?”

關山麓:“那肯定啊,被你領走的鬼,回到投胎管理處以後,可都是躲不過我的盤問的。再說了,不聊些有的沒的,這在地府的日子可怎麽過?”

蔣岳桐的手還放在門上,朝暮還沒回來,她不會關門。她又看了眼屋外的黑夜,轉身看向屋裏。

關山麓倒不客氣,早就在椅子上坐下了,俨然客人模樣。

桌子上的紅蠟燭只剩拇指般長了,積累下來的紅色蠟燭油都粘在桌子上,凹凸不平,實在是不美觀。這也得怪蔣岳桐,她每次都想到得拿一個燭臺出來,把蠟燭插在燭臺上,可她一到晚上點蠟燭的時候,就又都忘了。

蔣岳桐把門輕輕掩上,留下一點兒縫隙供朝暮進來。

“那你說說看,對于他們二人,你有什麽看法?” 她走到椅子邊,看着左前方坐着的關山麓。

關山麓:“看法?無非就是男人劈腿後,女人另尋新歡罷了,還能有什麽新鮮的看法?”

蔣岳桐點頭,“這個我知道。可是,我分明覺得他們這兩個人的心裏都還有彼此。”

關山麓擡起右手,豎起右手的食指沖着蔣岳桐搖了搖,“不對哦,你這個表述可是不準确的。現在,可是一人一鬼了。”

蔣岳桐白了一眼關山麓,“現在別糾結這個,行不行?”

關山麓:“他們本來也就分開沒多久,心裏還放不下彼此,挺正常的。不過,我聽張航說了那麽多,總覺得何文莉就是一個比較愛慕虛榮貪圖享受的人。他離開她是正确的,可劈腿就是他的不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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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岳桐眼珠子轉了轉,走到關山麓身後,臉上帶了些笑,“何文莉今天雖然穿的很簡單,也沒畫什麽妝,但看得出來,的确是個美人坯子,難怪那個車間經理會那麽锲而不舍的追求她了。”

關山麓身子往前傾,微微扭頭看着身後的人,“所以呢?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蔣岳桐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谄媚:“所以,你好不好奇張航劈腿的人是誰啊?你覺得,那個女人會比何文莉漂亮嗎?咱們要不要去人間瞧瞧?”

關山麓神情有些嚴肅,“你難道忘記了私自去人間被閻王抓到了,可是會被懲罰的?怎麽,最近皮燒的很啊?想親自感受一下閻王殿前的那口油鍋熱不熱啊?”

蔣岳桐哼唧了一聲,神情有些頹喪。

閻王殿前的确放了一口油鍋,那是用來懲罰不聽話的地府管理人和地府看管人的,當然,也包括她——被單獨列出來的無人齋的齋主,畢竟,無人齋最終也是歸閻王管的。

油鍋熱不熱她還真不知道,但是,五年前,她曾親眼見過一個地府引路人被扔在了油鍋裏,掉進鍋裏的那一瞬間,引路人的慘叫聲便響徹整個地府。

到底有多慘呢?她只記得,過了那天,接下來連着的幾天她都睡得非常好,什麽凄慘的駭人的怪聲都沒有傳進她的耳朵。後來,關山麓跟她說了原因,還說得比較形象:“那是因為在石橋下被關着的地域惡鬼都被那慘叫聲吓到了,幾天都沒有瞎/幾巴叫喚啊!”

蠢貨。

蠢貨是蔣岳桐看了關山麓的神情後腦補的。

她想着,他當時肯定也想說這句話,只不過沒說出口。

正回憶着,關山麓警告的話語傳進她耳朵:“蔣岳桐,你可別打些瞎主意啊,你被放進鍋裏煮了不要緊,朝暮說不定會被你連累。放進鍋裏,頂多臉上多幾個疤,你反正長的醜,不要緊,可朝暮身上要是多了幾個疤,可就不可愛了。”

蔣岳桐大叫了一聲,張手就去抓關山麓。他身手敏捷,早就看破了她要打他,立馬跑遠了。

她自知自己追不上他,也鬥不過他,只得站在一邊,等自己的氣消了。她站在原地,仔細的打量着這間自己待了快一百年的屋子,有些厭倦,卻又有些留戀。

在這間屋子裏,她見證了人世間太多的黑暗、無奈、痛心、溫暖、善良,每個人似乎都不容易,就如同在地府工作的鬼一樣。做得不好,閻王怪罪下來,可就沒得好果子吃了。

這樣想着想着,蔣岳桐的氣消了大半。她看着對面氣定神閑的人,又用商量的語氣沖他說道:“我和何文莉一樣,也十分好奇張航為什麽要劈腿了。要不,你去幫我去問一下?”

關山麓聳肩,十分不屑,都沒有朝她看,“這有什麽好問的?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了,卻又說不出分手的話,劈腿不是常有的事情嗎?”

蔣岳桐:“我在這兒,聽他們說了那麽多,感覺他們二人的生活雖然辛苦,可倒一直都挺下來了。可為什麽,張航就硬要用劈腿這件事情來斷了二人之間的感情呢?”

關山麓:“他劈腿就劈腿了,你想那麽多幹嘛呢?”

蔣岳桐:“我就奇了怪了,你說,張航他工作那麽忙,還有時間和別的女人談戀愛?”

關山麓:“…….”

蔣岳桐愁眉苦臉,她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明白,最終放棄。“算了算了,我不想這個了。來我這無人齋的人成千上萬,我又何必糾結于何文莉和張航的事情呢?”

關山麓點頭,“唉,這個态度就對了。”

蔣岳桐看着對面,見關山麓也學她坐在了椅子上,不禁埋怨起來,“你怎麽還不走啊?”她雖然話裏語氣不好,可人卻也沒上前,只是在原地抱怨。

不是懶得走到他面前,而是不敢走到他面前。

關山麓:“在你這兒坐會兒怎麽了?我又沒占什麽地方。”

蔣岳桐:“你明明占了我一把椅子。”

關山麓:“蔣岳桐,你确定要這麽計較?以後你這無人齋來了人要見鬼,你可就別想着去投胎管理處請我幫忙了,那麽多鬼,你自己找。”

蔣岳桐閉嘴。

她要求他幫忙的事情,的确有很多。

二人都安靜下來,思量着自己的事情。屋裏的燭光越來越黯淡,蔣岳桐看去,剛才還剩下拇指般長度的蠟燭如今只有拇指殼那麽長了,大約就一厘米多一點兒吧。

得去換蠟燭了。

剛想起身,蔣岳桐又停住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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