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蘇蓉蓉
黑白無常也聽明白了關山麓話裏的意思。言外之意,蔣岳桐身上之所以有這麽濃的曼陀羅花香味兒,是她幫孟婆試藥的緣故。
黑無常神情嚴肅,他沒有向關山麓透露一句,可關山麓已經把整件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如今,事情弄明白了,他也沒了再詢問蔣岳桐的理由。
之前,他以為,關山麓只是生了一張好嘴;如今,他覺得,關山麓不僅伶牙俐齒,更是心思細膩。
真是一個厲害的角色。
想到這裏,黑無常愈發忌憚關山麓。
若是關山麓因為少喝了孟婆湯而在一百年期限未滿之前提前想起生前之事,只怕,他和白無常就沒好日子過了。況且,這蔣岳桐作為無人齋齋主,可是與關山麓走得極近。若他知曉了她那一身本事,會發生什麽還真是無法預測啊。
事到如今,他必須得盯緊他了。
黑無常冷哼一聲,眼神變得淩厲起來。
“你們還要什麽話要說嗎?”蔣岳桐見黑白無常都不說話了,急切的詢問。關山麓幫她解了圍,可她如今還是不敢動。
白無常搖頭:“無事了,你去吧。”
“好。那我走了。”蔣岳桐說的小聲,縮着脖子佝偻着背往無人齋的方向走去,就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不過,她的步伐矯健輕快,七八十歲的老人是絕對沒有她這逃命似的步伐的。
“你怎麽了?”白無常看着黑無常,“你在擔心關山麓?”
“他太機靈了。以他的聰明才智,他即便是想起了生前所有也不會有所顯露。我擔心,他會将我們都瞞過去。”
“別擔心,蔣岳桐還在呢。蔣岳桐被咱們問話,可是支支吾吾,連答都不敢答。就她這副膽小如鼠的樣子,即便是知道自己有一身本事,也是沒有作用的。沒過多久,他們就可以投胎了,只要安全度過這段時間,咱們也就不用再憂愁了。”
“嗯。”
黑無常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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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要告訴你,我依舊沒有找到蓉蓉的下落。閻王曾經說過,她已經投胎轉世了,可如今,都兩百年了,我怎麽也尋不到她。難不成,是閻王在騙我們?”
黑無常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兩百年了。
他還以為,自己會忘記。可惜,這個名字,這個人,已經烙在他心裏了。
他輕嘆一聲,搖頭道:“閻王騙我們做什麽?蓉蓉因為我而犯了錯,閻王肯定會懲罰她。她即便投胎了,要經受的苦難肯定會比常人多的多。這投胎轉世,講究命數。有的人投胎,可以平平安安過一輩子;有的人呢,生下來活不到成年,甚至生來就夭折。
“蓉蓉在無人齋做齋主的時候,我們也只見過她成年的樣子,可是,她生前小時候是什麽樣子,我們沒有見過。這來投胎的千千萬萬,我們不可能一一去查,也許,是我們疏忽了。”
白無常:“行。那我以後注意一點來投胎的小孩子。”
“嗯。回去吧。閻王該等急了。”
黑無常甩袖離開,漆黑的眸子裏閃着悔恨與落寞。
這兩百年來,每每撐着小舟在忘川河上游歷,他都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邊。若不是因為閻王吩咐他和白無常要時常去巡視奈何橋,他是怎麽也不願意去忘川河的。
那裏承載了他太多美好與痛苦的回憶,他實在是不願去。
才開石門踏進無人齋,從人間回來的朝暮便向她奔來。
“喵,喵。”
朝暮沖她撒嬌,一邊叫一邊跟着她回到裏屋。她沒心思逗它玩,摸了摸它背脊就在床上躺下。
黑無常的手究竟是怎麽回事?自己這一身本事又是怎麽回事?
要想弄明白這兩個問題,就得有人幫她。她可以找誰幫忙呢?
找關山麓?
她想着,不禁又記起不久前他在石橋上的仗義相助。她又記起,那晚,她被向之南背着回無人齋,半路上,是關山麓冒了出來。也是他,去孟婆那裏拿藥;更是他,守了自己一整晚。
他對她,終究是太好了。
她忽然有些害怕。萬一哪一天,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她該怎麽辦?
夏日炎炎,屋外高大的梨樹上,知了在叫個不停,仿佛要将天上的太陽都給吵下山去。
蔣岳桐坐在窗前,看着屋外池塘裏的荷花,根本就無心眼前的女紅。聽到開門聲了,她趕忙拿起針,在白色的繡布上胡亂的穿插,豪不在乎那要平常人半月的夥食費才可以買到的絲綢。
“岳桐,你又在發呆了。”
開門的人走到她面前,盯着她那無法說出贊美之詞的女紅,笑出了聲。她擡頭,看清那女人的面容。
是她——那天在花園裏叫她名字的那個穿着旗袍雍容典雅的女人。女人看上去很年輕,不到三十歲,笑話她的時候,還不忘拿絲巾掩面。
“你猜猜,誰來看你了?”女人眼波流轉,溫柔可親。
她沒說話,靜待女人開口。
“你快些進來,還杵在門外做什麽?”
女人沖着門口說道。
她看過去,先看到白色的長褂,緊接着,她便瞧見了一個戴着金絲眼鏡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手裏提着一個用紅紙包起來的禮盒,上面打了一個蝴蝶結。
他是——
她呼吸急躁,情緒激動,盯着男人連眼鏡也不敢眨一下。這麽多個夜晚,生平第一次,她夢到了熟悉的人。
元生哥哥。
她幾乎要喊出來。
女人朝門口的聶元生招手:“你快些過來,快把你帶來的禮物送給岳桐。你瞧,她盯着你看了這麽久,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聶元生笑着慢慢走近她們,她只覺得随着他越來越近,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空氣忽然變得有些窒息,她覺得自己都要因為空氣稀缺而暈過去。
聶元生已經走到她面前,他将手裏提着的禮盒遞到她面前,彎腰擡手摸摸她的腦袋,沖他淺笑,開口說話時,話語裏都是寵溺,“桐桐,這是我特意從法國給你帶回來的巧克力。我知道,你愛吃巧克力,所以啊,我跑了好幾條街,特意選了最好的帶給你。你嘗嘗。”
她忘記了回答,只是傻傻的盯着他,眼眶不禁有些濕潤。女人含笑,柔和的問:“怎麽還哭了?你不是說很想見元生哥哥了嗎?”
她點頭,剛想回答,眼前一片白霧湧現,在睜眼時,她已經迷失在了一片霧茫茫的森林裏。森林裏的樹筆直高大,直沖雲霄。她神情慌張,在迷霧裏跑來跑去,想要逃脫這駭人的陰森場景。
天上沒有太陽,她無法判斷方向,她随便挑了一個方向,可似乎又一直在原地打轉。森林裏連一只叫喚的鳥兒都沒有,她害怕的在原地蹲下,無助的痛哭。
“蔣岳桐?蔣岳桐?”
天空傳來呼喊,聲音急切又熟悉。
“蔣岳桐?你怎麽了?”
天空的呼喊沒有間斷,她帶着期盼仰頭看,天上的白霧正在慢慢消散,陽光照進森林,她站起來,繼續往前走,可下一腳她就踩空了。
“啊——”
她驚醒,關山麓就在床邊低頭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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