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哄他

無事獻殷勤，總透着一股讓人不安心的詭異。

從小見多了人情冷暖的陸骁在這一刻雖然感動，可同樣也很清醒。

一般情況下，正常人在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像他這種将來可能會争奪家産的弟弟時肯定是會有敵意的。

易地而處的話，陸骁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像陸恒這麽大方。

事出反常，不能被感動沖昏頭腦。

陸骁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你對我這麽好，肯定不是因為我叫了你一聲哥，所以你心裏到底在盤算什麽，還是說想利用我達到什麽目的？”

陸恒看向他的眼神略帶訝異，“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你也不傻嘛。”

果然，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他陸恒是商人，可不是什麽善人。

陸骁不知該生氣還是該笑。

“不知道日理萬機的陸總在對我這麽個小透明身上弄手段耍心機是想利用我得到什麽？”

陸恒十分坦誠地說：“有利可圖才稱得上利用，以後你就會明白了，舍與得是對等的，你想得到一些東西，你就要付出對等或是更多的代價去換取。”

陸骁聽得雲裏霧裏，但确定了一點，那就是陸恒果然另有所圖。

“你想通過我得到什麽？”

陸恒聳肩，不願透露。

“我累了，回車上歇會兒，我讓別人輪流來陪你。”

陸恒只帶了三個人來，三個人是保镖兼司機，加上陸骁總共五個人，有兩輛車，其中一輛車是陸恒的專屬車，那三人在另外一輛車上。

深更半夜讓陸骁一個人和一個骨灰盒待着，好像不太好，但陸恒很累，想休息了。

陸骁看他一個接一個地打呵欠，有點過意不去。

“我一個人就行，不用人陪，你累了的話，我去收拾一下房間的床，你将就着……”

陸恒擺手，謝絕他的好意。

“不用了，這房子一看就是多年沒人住沒人打掃，灰塵都有一寸厚了，我身嬌肉貴，還是待車裏舒服些。”

他說的是實話，陸骁也沒有強求，像他這樣的大少爺來這種的地方确實各種不習慣，倒是難為他了，那麽毒舌卻沒有抱怨一句。

第二天早上，殡儀館的人準時到達，開始準備下葬事宜。

陸恒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身嬌肉貴，在車裏将就了一晚，臉色白的吓人，病怏怏的樣子。

安葬好陸骁的奶奶後，陸恒就回安城了，留了一個人和一輛車給陸骁，好讓他有個照應。

前幾天陸骁在醫院被人給認出來了，過去這麽幾天，可能身世曝光了，留下一個人保護他也是陸老爺子的意思。

陸骁是傍晚的時候才回安城的，回城的途中他接到徐利的電話，因為陸恒已經讓律師聯系經紀公司了，談解約的事。

徐利火氣很大，說的話很難聽，罵陸骁狼心狗肺，還威脅陸骁說絕對不會讓他解約成功，然後一直雪藏他，讓他餓死之類的。

陸骁沒有和徐利争吵，讓徐利有什麽話直接找律師談。

徐利又罵了一陣，陸骁不出聲也沒挂斷，随他罵，默默錄音，然後把錄音內容發給陸恒。

陸恒沒回他，到了晚上，陸骁安全抵達安城，陸恒留下的那個人把他帶去了陸家旗下的酒店，等陸骁洗完澡出來發現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有十個是徐利的，還有兩個是楊佳，最早的一個是沈瑤……

他想都沒想，直接回撥了沈瑤的。

很快就接通了，沈瑤疲倦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

“陸骁，你在哪兒？”

陸骁把酒店名字告訴她，但沒說他在安城，然後兩人都沒說話，沉默了一分鐘左右。

最終還是陸骁先沉不住氣。

他問：“你在哪兒？”

沈瑤說：“在安城，一會兒我去找你。”

她剛說完，不等陸骁開口就挂斷了，陸骁擦頭發的動作停下，呆呆盯着已經返回界面的手機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才确定不是幻覺。

陸骁回神後想起來他沒告訴沈瑤他的房間號，他立即聯系酒店前臺，讓前臺把房卡給沈瑤。

他剛洗完澡，身上只穿着浴袍，他原本打算把衣服穿上，但拿起褲子後他又放下了。

沈瑤是在半個小時後到的，前臺給了她一張房卡，所以她沒敲門，直接用房卡開門進去。

進去之後她就發現穿着浴袍的陸骁趴在沙發，軟趴趴的，就盯着門口的方向，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兩人快半個月沒見了，這樣的情形下見面，感覺有點不一樣。

陸骁趴在那兒等着沈瑤走向他，當她在他身旁坐下，他就轉過去趴在她膝頭，緊抱她的腰，埋着頭不說話。

沈瑤僵了幾秒後擡起手輕撫他的頭，比平時多了幾分真實的溫柔。

“你奶奶的事我早上才知道，你……還好吧？”

陸骁在她懷裏蹭蹭，悶聲不語，不想讓她看到他軟弱無能的樣子。

雖然有可能在她眼裏他一直就是個很沒有的男人。

沈瑤摸摸他的頭，放任他繼續待在她懷裏。

失去至親的痛苦她知道，曾經她也親眼看着媽媽離她而去，從那之後，她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突兀的手機震動聲在這時候很煞風景，陸骁不想理，沈瑤伸手抓過他的手機看了眼，然後塞給他。

“徐利找你。”

陸骁接聽後按下免提，徐利那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突然變得像腎虛一樣。

“陸、陸骁……你和陸總是什麽關系？”

陸骁反問：“你指哪一個陸總？”

徐利沒有了趾高氣昂的氣勢，小心翼翼說：“安城陸氏集團的陸總……我為之前對你态度不好的事道歉，你能不能和陸總說說，讓他放我一條生路，解約的事咱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

陸骁仰起頭看沈瑤，她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發表任何意見。

他直接挂斷，不想做善心泛濫的好人。

徐利之所以服軟是因為招惹不起陸家，并不是真心想向他道歉，這種虛僞的歉意，他不需要。

不得不說陸恒的手段和辦事效率，很多對他來說像泥潭一樣的困境，陸恒只需要幾分鐘就能解決，只因為他是陸恒的弟弟。

陸骁不知道陸恒做了什麽，總之徐利一改之前的嚣張，甚至發了千字長的道歉信給他，為的只是求陸恒給一條生路。

這讓人沒法不懷疑徐利被陸恒抓住了把柄，致命的那種。

已經有三天沒怎麽休息的陸骁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怎麽也睡不着，輾轉反側。

躺在他身邊的沈瑤将床頭燈打開，翻身抱住他，柔聲問：“睡不着？”

陸骁在她懷裏應聲：“嗯，奶奶希望我回陸家，可是我不知道……我知道你也想讓我回陸家，那樣的話你就能一腳把我踹開了。”

沈瑤說：“現在你和陸家的關系已經曝光，不管你回不回去，都已經改變不了你姓陸的事實，有了陸家的庇護，你做任何事都會比以前順暢。”

陸骁問：“如果我回陸家認祖歸宗，你會不會取消與程一澤婚約？”

沈瑤沉默良久，輕拍他的背，像哄小孩子。

“你才二十一歲，還太年輕，因為你遇到的第一個女人是我，所以你才會這麽想，再過幾年你就會發現現在這些想法很幼稚。”

陸骁炸毛了，翻坐起身，很生氣地看着她，“不要總拿我的年紀說事，你到底是真這麽想還是你在自欺欺人，以前我是窮小子，我配不上你，那現在呢，我姓陸，Y市幾十個程家加一起也比不過一個安城陸氏，那你為什麽還是不選我？”

沈瑤也翻坐起身，靜靜看着他發飙。

大概是他以前太懂事，憋悶得久了，情緒一上來就克制不住了。

“程一澤究竟哪裏好，讓你這麽念念不忘，就算他喜歡的是別的女人，你還是要和他結婚。”

說着說着，陸骁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沙啞，他背過身去坐在床邊，垂着頭不言不語。

沈瑤盯着他的後背看了一會兒，挪過去，從他背後輕輕抱住他。

“你在計較什麽，我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陸骁撥開她的手，将她推開，啞聲說：“沈瑤，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很渣嗎？”

沈瑤錯愕。

她怎麽就成渣女了？

陸骁側頭凝視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吃着碗裏的還不夠，你還盯着鍋裏的，想腳踏兩條船，你太渣了！”

沈瑤：“……”

一直以來只有她罵別人的份，沒想到今天挨了他的罵，雖然很生氣，可她竟然無法反駁。

她并沒有想腳踏兩只船，而他生氣全靠腦補。

這就是所謂的代溝吧。

她不是來找他吵架的，他奶奶剛走，他現在的情緒處于崩潰邊緣，她不放心他，一聽到消息就立刻放下手頭上的工作來陪他，看他現在的情緒，她還真有點擔心。

避免再刺激到他，沈瑤覺得還是先哄着他，安撫住他的情緒。

“好好好，你先別激動，以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聽你的行嗎？”

陸骁目光微滞，而後認真審視她的表情。

“你又想騙我。”

沈瑤無奈，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我發誓，不騙你。”

這個誓發的一點誠意都沒有，陸骁還想說什麽，沈瑤挪過來抱住他，親親他的臉。

“好啦，我奔波了一天才來到這兒，現在很累，你讓我好好睡個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陸骁很好哄，她親親抱抱再随便哄他兩句，他就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