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溫熱的水,從頭頂澆下,順着光.裸的身體,一直淌到腳下,最後順着下水道流走。

已經多久沒有這樣洗一個澡了?

吳迪在心裏問自己。

已經多久沒有在屬于自己的衛生間裏,洗一個澡了?

這裏曾經她的房子,曾經是她的家……

這兒是放毛巾的地方,這兒是沐浴露,這是洗面奶——

吳迪猛然睜開了眼睛。

她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兒了!

這個衛生間裏,所有的東西,都保持着原樣,放在她熟悉的地方!

“啪——”

手裏的沐浴花砸在了瓷磚上,連半點兒水花都沒有激起。

水流從噴頭灑下來,沖進了吳迪因為悚然而張大的眼睛裏。

“嘶……”吳迪趕緊閉眼睛。

還是被沒沖淨的洗發水泡沫蜇了眼睛。

吳迪對着水流好一頓沖,還濺到耳朵裏不少水,可勁兒控,才避免了腦袋進水的結果。

這麽一通下來,吳迪折騰出了一身的汗,被熱氣一哄,像只蒸熟的螃蟹。

胡嚕一把鏡子上的蒸汽,鏡面照出了她光.裸的身體——

除了兩只眼睛被蜇得通紅,身上是熟螃蟹的顏色,臉蛋兒好看,身材可圈可點。

吳迪不由得“啧啧”兩聲。

因為之前在醫院的vip病房的衛生間裏洗澡的時候,她總覺得大明那只熊就在門外。

基于男女有別和屬于女性的敏感,她總覺得心裏不踏實,每次洗澡也都是速戰速決。

這回,是她第一次清楚地看到這副“借屍還魂”的身體,究竟是什麽樣的。

還真是……牌亮條順啊!

吳迪又啧了一聲。

想不到,小可憐·吳迪那種出身的姑娘,也能有這麽好看的一張臉,還有高挑的身材。

當然,在這具身體上,也能看出勞作的痕跡,比如手心裏的薄繭。

不過這并不影響整體觀感,整體來看,怎麽看都是個容貌出衆、在人堆裏能被一眼發現的姑娘。

難怪,當初陳翠不厭其煩地絮叨小可憐怎麽“挨欺負”。這樣的一張臉,又沒有什麽可以倚仗的背景,不被欺負才怪。

如果顏然看到這副身體會怎樣?

吳迪的腦袋裏不着邊際地冒出來這個念頭。

她接着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使勁兒晃了晃腦袋,吳迪快速沖幹淨了身體。

擦淨身體上的水珠之後,吳迪才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沒有替換的衣服。

真是尴了個尬。

光成一只白條雞的吳迪打了個哆嗦。

別跟她說現在是夏天,夏天光着也會冷的好嗎?

如果,她光着身子,溜回她的那間小保姆次卧,翻出她書包裏面的換洗衣服……

吳迪想了想,還是否定了這個打算。

現在是白天,她确定外面沒拉窗簾,雖然對面樓的人不一定能看清楚她,這麽赤.果果地跑出去,太那啥了。

而且,洗澡歸洗澡,讓吳迪現在在顏然的房子裏光着屁.股露着胸招搖過市……

啧!這明明是她吳迪的房子好嗎?

吳迪別扭地撓了撓腦袋。

可是現在這所房子确實是屬于顏然的啊!

而且,吳迪總覺得,這所房子裏充滿着屬于顏然的氣息……和耳目。

吳迪打了個哆嗦,更慫了。

怎麽辦怎麽辦?

難道還要穿上之前換下來的那身?

內衣就不要說了,這又不是在醫院裏,這兒又沒有病號服。

而且,外面沒有大明那只熊,讓吳迪再忍耐着穿回已經沾了汗水的內.衣……饒了她吧!

吳迪心裏沒着沒落的,爪子下意識地一劃拉——

大概是這裏她太熟悉了吧,竟然被她一爪子劃拉開了旁邊的一個小木櫃。

以前,吳迪洗澡的時候,習慣把換的衣服放在裏面。

這、這是……

吳迪看着小木櫃裏面的東西,眼睛直了。

她抖着爪子,拎出來裏面的幹淨衣服——

這都是啥?

幹淨的內.衣褲,明顯是拆封之後洗幹淨了放在裏面的;還有一套夏季穿的……睡衣?

吳迪把那件疑似睡衣拎在手裏,前前後後看了兩遍,腦仁兒疼。

深色小裙子,前面是白色的小圍裙,還有一圈蕾絲邊……

這特麽就是傳說中的……女仆裝?

別說,質量還不錯,穿起來應該挺清涼親膚的。

吳迪嘴裏啧啧有聲,還有閑心琢磨這料子良心。

她丢開那件奇怪的衣服,撚起內.衣,在自己的胸前比量了一下,這size和她的還真是嚴絲合縫。

她又比量了一下那條內.褲,也是照着自己的身材準備的。

話說顏然是怎麽做到的?

只見穿着衣服的她,就能知道她的三圍了?

這是什麽神奇的眼力?

要麽說單純以雇主論,顏然這個老板真不錯。

管看病,管準備外面穿的衣服,為了不讓員工有心理負擔還善解人意地把吊牌剪了;現在,連內.衣都準備得這麽齊全,尺寸都合适得不能再合适。

吳迪穿過這個牌子的內衣,這種款式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雖然上面的牌子也被細心地剪掉了。

真是中國好老板啊!

吳迪感慨。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脖子僵硬地擰轉,像是該充電的機器人。

嘎吱,嘎吱……

吳迪都能聽到自己的骨頭發出的脆響。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那件疑似女仆裝上——

這不會是,給她準備的,工作服……吧?

我特麽@#¥%@&!#¥……

吳迪光速抓過內.衣褲穿上,又超光速地重新扯了之前穿過的T恤和短褲穿上。

然後,“啪”地推上了小木櫃的門,逃離了衛生間。

直到衛生間的門被用力甩上,按着“怦怦”急跳的心髒,吳迪還心有餘悸。

顏然她,不會有“那種”癖好吧?

太可怕了!

想象一下自己穿了那件女仆裝的畫面,吳迪“咦”了一聲,撇嘴。

辣眼睛!

靠在牆上順了順氣,吳迪終于認真打量起了原本屬于自己的這所房子。

那麽問題來了:顏然為什麽要買下,或者用別的尚未可知的方法,得到這所房子?

吳迪咬了咬牙,眼睛盯住了對面的飄窗——

她當初買這所房子的時候,最愛的,就是這個飄窗。

她猛吸一口氣,朝着飄窗的方向,邁了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

吳迪聽到自己的心髒,又急跳起來。

就在眼前,曾經屬于她的飄窗,還是之前的模樣。

一本《紅樓夢》靜靜地躺在那裏,旁邊是她最喜歡的泰迪熊靠枕。

鼻腔泛上了酸意,鬼使神差地,吳迪朝那只靠枕伸出了手。

她仿佛看到了,泰迪熊在朝她微笑。

【這間房子,吳小姐想要離開的話……除非跳樓。】

顏然的話,突然就在吳迪的腦中炸開來。

霎時間,吳迪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跳樓……跳樓!

好像,之前,發生過跳樓的事……

吳迪的腦中嚯啦一道閃電,仿佛靈光乍現——

“想跳下去嗎?”

一個鬼魅的聲音,辨不出是男是女。

吳迪悚然地張大了眼睛,本能地向後急退了幾步。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她重心不穩,“咚”地坐在了地板上。

一摔一敦,震得吳迪渾身發疼,也把她的理智喚回了身體之中。

她這才驚覺,她還光着腳。

腳底的涼意,提醒着她何為真實,何為虛幻。

惶然擡頭,那只泰迪熊的靠枕還在原處。

吳迪卻覺得,那只熊笑得格外地,陰險。

她不适地扭過臉去,幹脆盤膝而坐。

這間房子,明明是她的,現在卻讓她覺得害怕。

為什麽?

吳迪知道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關于她如何死去的事。

跳樓?

吳迪抿緊了嘴唇。

她現在不敢去想那兩個字,甚至連那扇飄窗,都不敢靠近了。

原諒她是一個死過一次的人,比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麽的人,更惜命。

從地板上再次爬起來的時候,吳迪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些。

她顧不上渾身酸痛,朝屋門走了過去。

沒錯,就是那扇有着指紋鎖的屋門。

就算知道概率極小,幾乎為零,吳迪也打算試上一試。

一如當年的她,不過是大衡無數基層員工之一。如果不是拼命地努力試上一試,她永遠不會成為大衡的高層。

細白的手指,搭在了屋門的把手上。

吳迪摸索、尋找着可以打開這扇屋門的地方。

剛才顏然不也是很輕松地打開這扇門,然後離開的嗎?

事實卻是,屋門裏面伸手可及的地方,也有一個小小的凹槽——

需要指紋才能打開。

這是什麽鬼!

顏然在哪兒搞的這種門!

吳迪抓狂:她想換回她原來平易近人的門鎖!

要說顏然不是故意的,誰信!

而且,顏然早就料到她會不安分吧?

所以之前,顏然才會幾次提醒她:她不可能離開。

除非跳樓嗎?!

吳迪的眼中迸射出火星,一股火氣直撞頂門——

這麽多天了,顏然憑什麽牽着她的鼻子走!憑什麽把她囚禁在這兒!

至少,也得給她一個說法兒吧!

吳迪自問再好的脾氣,也受不了這一次又一次……

“吳小姐,我說過,不要試圖離開。”就在吳迪将要爆發的前夕,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出了顏然的聲音。

平靜得毫無波瀾的聲音。

吳迪猝不及防,身體一震。

她馬上就明白發生了什麽,迅速轉身,在周圍的牆上、櫃頂掃視一圈——

果然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一個紅點。

那是一個小小的僞裝的攝像頭,角度剛好能照到吳迪的全身。

所以,她之前的所有舉動,都被不知道此刻在哪兒的顏然收入了眼中嗎?

吳迪盯着那個紅點,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顏然不僅監視着她,還适時地出言警告。

還真是,想得周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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