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什……什麽?”
江單腦子還不是很清醒,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突兀的動作使他腰椎傳來咯吱一聲響,江單皺着眉頭,問道:“沒有收到我的作品嗎?”
對方也沉默了片刻,說道:“對不起江先生,請問您是什麽時候上交的?”
“昨天,酒會上,剛開始時。”
“是您親自交上的嗎?”
江單頓了下,說道:“不是。”
主辦方辦公室在三樓,當時江單脫不開身,就讓時遠代他送了一趟。
對方像是舒了口氣,但沒表現得太明顯,又道:“是這樣的,我們經過整理之後确實沒有找到您的作品,您也……可以問問昨天幫您代交的人,是不是其中有什麽纰漏?”
江單朝卧室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說道:“若是找不到了呢?”
對方又沉默了片刻,竊竊私語地商量了一番,才說道:“規則是截止到昨天,但江先生您情況特殊,其實我們也很奇怪為什麽只有您一個人的作品‘丢失’了。打電話确認也是考慮到您是評委們前期看好的對象,至于能不能再重新提交……我需要和領導溝通一下,畢竟也要考慮賽事公平。”
“好,我明白了,”江單沒有為難他,輕聲說道:“多謝。”
電話挂斷,屏幕上顯示時間已經八點了,不知為何江單的鬧鐘沒有響,或者響過了他卻沒聽到。
剛才起身太快,眩暈感不散,腰部也隐隐不适,沙發太軟了,一宿下來,舊傷隐隐作痛。
思索了片刻,江單依舊想不通U盤怎麽會丢。好在主辦方那邊可商量的餘地還是有的,他還有機會,可問題就是作品是直接導進U盤裏的,沒有備份,他現在上哪再找一個合适的作品去參賽?
而其他……能同時滿足可商用的、未曝光的、精修過的三個條件的照片……江單心裏沒底,得先回工作室看看。
江單臨出門前推開卧室的門,厚重窗簾擋住日光,床上被子鼓起一小坨,時遠抱着枕頭,睡得正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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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單輕輕将門關上,換鞋下樓時壓低了聲音。
康凡信的電話沒打通,想想那家夥昨天是真醉,怕是不睡到中午緩不過來。
當江單和Photoshop較勁了一個多小時卻依然無法找回已導出的文件時,手機“叮”地一向,時遠發微信問道:“跑哪去了?”
江單道:“工作室。”
時遠:“?”
江單:“有點事,冰箱裏有面包和牛奶,你吃點,然後就回家吧。”
時遠回了個“哦”。
江單胃裏空空,有點酸脹,他活動了一下,去茶水間接了杯咖啡,站在窗邊皺眉喝着。
半小時後,時遠頂着一顆蜂窩頭推門進來。為了抄近道翻過兩張辦公桌,先問道:“出什麽事了?你前幾天沒少熬夜,不是說等交了比賽作品就好好休息兩天的麽?”
江單看見他,詫異了片刻後,說道:“熬夜成果丢了。”
而就在此時江單手機響起,他以為是康凡信,誰知對方卻傳出一聲略顯沙啞的“喂”。
江單抽空看了眼,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他試探着問道:“龍……學長?”
“嗯,是我,”龍堯說道:“你的事情我聽說了。”
江單沉默着,等他繼續說道:“主辦方商量過了,文件丢失,他們也有責任。所以你現在再送一份過來吧,就不要聲張了。”
“現在?最遲什麽時候?”
龍堯頓了頓,朝別人問了一句,然後說道:“中午之前可以嗎?”
“沒問題,謝謝學長,給你添麻煩了。”
江單說道,他知道能寬限到中午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這個結果……大約還是主辦方賣給龍堯的面子。
對面沉默了片刻,問道:“有什麽需要我幫你的嗎?”
江單立刻說道:“沒關系,我可以。”
“那你先準備吧,我不打擾了。”
電話挂斷,江單握着手機,思緒飄到很遠。
“又是那個姓龍的?”時遠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到目前為止,龍堯是時遠所有情敵之中最為讨厭的一個,病恹恹骨頭架子似的。
江單側身看見他不羁的發型,沉默着去小房間架子上拿了頂毛線帽子,扔給他。時遠卻接在手裏轉着玩。
江單坐回電腦前,皺眉想着如果實在不行,就只能矮子裏面拔大個兒,挑個勉強順眼的交上去。只是可惜了這場比賽……不知以後還會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時遠沒多問,但基本上已經把來龍去脈猜出七八成,說道:“怕什麽啊,随便交就是了,你的攝影水平,就算沒後期也好看!不如我出賣一下色相,現在給你拍張?”
時遠唇角彎彎,江單看了他一眼,道:“現在拍下的你,能直接上社會新聞板塊。”
《宿醉少年的爆炸頭》系列。
“等下……”
江單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麽,他飛快地打開還沒來得及改名字的“時遠超級帥”文件夾,從裏面翻出一張照片,心頭的陰雲驟然疏散。
這是車禍那天他偶然拍攝的時遠,夜幕之下,少年的輪廓在昏暗天幕裏若隐若現,而眼眸卻比星星更加明亮,透出一種天然的執着堅定。
這是一張無關商業的、精修過的、碰巧江單自己也九分滿意的照片。
剩下一分是因為主角偏偏是時遠,一想他惹人生氣的時候,江單就想在照片上拼命扣分。
“去儲物室拿一個新的加密U盤。”
江單說着将圖片導入工具箱中,再精修一下細節。到最後保存圖片留名字時,江單想了想,細長手指翻動,打下幾個字。
《少年之光》。
看着圖片緩緩導入U盤,江單提了一上午的這口氣送下來,他忽然問時遠:“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去哪?”
江單道:“我昨晚跟你說的那些……”
“不知道沒聽見忘記了,”時遠立刻意識到江單想說的是什麽,于是大言不慚地裝傻說:“我昨天喝醉了,完全不知道你跟我說了什麽。”
江單看着旁邊翹着二郎腿一臉得意的時遠,輕嘆了口氣,拿着U盤和車鑰匙走出辦公室,時遠跟在後面。
到電梯間,等待轎廂升上來的短暫空隙,時遠又說道:“對了,江老師,一直都是你在說,我差點忘了告訴你——”
電梯打開,江單走進去,側頭問道:“什麽?”
電梯門緩緩關閉,時遠擡起一只手把江單固定在屬于他自己的空間內,低聲緩緩地說道:“既然你反複說什麽打算啊、計劃啊,如果這是你的語言方式,那我也想告訴你,我目前人生中最大的打算,就是追你,而是也正在追,你知道的,我也是固執的人,這些年來,我選擇學習就一定要上藤校、玩了跑酷就一定要拿世界冠軍,江單,你,早晚是我的。不信咱們就看看,到底是誰的執着,更勝一籌……”
時遠邊說邊揉搓着江單領口的一枚紐扣,動作溫柔缱绻,可眼神裏卻有着要随時把它扯下來的狠勁兒。
江單呼吸一窒,被這番話語和動作撩撥得大腦短暫空白,再反應過來時,電梯門打開,時遠在他耳邊吹了聲口哨,說道:“下次再敢趕我走,我就直接吻你了。”
活了二十幾年還從沒別人這樣威脅過的江單直接懵了,甚至忘了跟時遠生氣,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那小崽子無比嘚瑟地走在前面。
他握緊了車鑰匙,佯裝氣定神閑,路上卻把車開得極快,遇見紅綠燈便毫不客氣地急剎車。
但時遠好似已經徹底适應了他的車,開車成這樣他不僅沒吐,甚至還抽空刷起了手機。
讓人火大,又無處發洩。
江單一路默念着大人不記小人過,又反複告訴自己這崽子才十九,誰十九歲不都是這副欠揍樣麽,只是時遠比其他人更欠揍一點罷了。
沒什麽大不了,他自然不會跟一個小朋友計較。
就這樣到了主辦方的臨時辦公樓下,這周圍有幾個商場,故而車位爆滿,他看了看時間,幹脆把車停在路邊,把U盤扔給時遠,道:“去跑個腿吧,十一層。”
“得嘞,”時遠說道:“別說十一樓了,就散是地下十八層,這個腿我也得給你跑。”
江單還想說句什麽,但時遠速度太快,眨眼間已經抄着近道翻過幾個花壇和水池,如履平地進了大樓。
只是江單在樓下左等右等,十五分鐘過去了,哪怕找個八十歲老頭這趟路都能走上兩個來回,時遠依舊沒回來。
時遠手機扔在車上,江單等得有點着急,都打算冒着車被貼條的風險上去找他了,熟悉的勁瘦身影終于出現。
只是時遠面色冷峻,透着幾分不耐煩地焦躁,臉色十分難看。
等他上車,江單當即問道:“怎麽了?你不會是又跟誰打架了吧?”
沒辦法,時遠留給他的最初印象過于深刻,于是此時立刻想到的便是這個。
而時遠說道:“對,打架了,現在誰上樓,就能給主辦方那些雜碎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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