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行孝
裘百湖後退半步:“很聰明。用這種有張有弛的緩慢刀法, 可以盡量減少無效揮刀,慢慢推進逼得對方先抵擋應招,然後你再及時變刀, 适合你這樣的女子。對方如果老練,這招不會好使太久, 但如果是愣頭青, 那你就可以打破別人的節奏了。”
俞星城把他的話記在心裏, 點頭輕聲道:“受教了。”
她持刀站着,衣裙簡素,面容靜柔, 語氣裏依舊是她獨有的不緊不慢, 但眼睛裏卻閃着些異樣光彩。
裘百湖:“再來!”
他似乎想要讓俞星城用用刀,一邊不斷和她過招,一邊道:“你的武器, 就是你的盾牌,你要有這個意識!阻擋與殺敵, 只能用你手裏這把刀!”
“盡量別向上挑刀, 你手腕力道太弱,劈下去還可以借着刀本身的重量。”
“既然是緩慢刀法, 你就只要在突然變招時,把靈力彙聚到雙臂手腕來!讓你的靈力起落有度, 既然不能一直保持強大,那就只求把招式與應對方法熟記于心, 只在某幾個最關鍵的瞬間爆發靈力!”
數次過招, 倆人都忘了時間。
俞星城終于揮不動了,她連裘百湖的衣角都沒傷到。
她站在場中,後背汗濕, 臉色發白,一雙小腳不停走動揮刀更是鑽心的疼,她扔開刀:“還給你。我不用了。”
裘百湖看得出來她身子骨有多弱。而且這病弱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從骨骼到經脈,無一不脆弱。就算是醫修調理,金丹喂養,她也怕是衰弱之像。
這樣虛弱的身子,能強撐剛剛的時間,裘百湖已經很佩服她了。
現在站都要站不住,看來也到極限了。
裘百湖把刀撿起來,插進刀鞘:“刀是個好東西。你不想以後試試?”
俞星城搖頭:“我有傘做法器了。”
裘百湖翻了個白眼:“傘這種娘炮玩意兒,小姑娘拿來飛飛天擋擋劍差不多。”
俞星城眼前發黑,從袖中摸出帕子,擦了擦自己額上的汗:“您沒說錯,我本來也就是個娘炮。”
裘百湖:“……”
裘百湖看她估計都快挪不動步了,給她搬了個凳子坐下,道:“三年之後,想不想來參加道考?”
他倆打的外頭天色都黑了,堂下有不少燈籠亮起來,空曠又高聳的堂柱下,只有他們倆人。
俞星城坐下後舒了口氣,少了幾分剛剛揮刀的拼命,又恢複了平日的沉靜模樣:“不想。”
裘百湖坐在她對面,胳膊肘壓在膝蓋上,傾身過去循循善誘:“為何不想?”
俞星城捏着帕子,嘆氣道:“若是可以,我明年還想去京城參加春闱。能當進士,哪怕是算科進士。日後是要進工部或國子監的。我大好的前程不要,跟您這樣風裏來雨裏去的拼命?”
裘百湖不滿:“那工部又有什麽意思,你不覺得這樣揮刀也很有趣?”
俞星城看了他一眼。她眼神裏跟能看穿人似的,裘百湖自認也是老狗逼,不怕她,就這麽瞪回去。
俞星城道:“您非要讓我學刀,是把我當成誰了?”
裘百湖沒說話,粗粝手指蹭了蹭刀柄:“……我閨女。”
俞星城松口氣:“不是您老相好就行。”
裘百湖嗤笑:“怎麽可能!”
俞星城掖好帕子:“是,您這樣的人怎麽能有老相好呢。”
裘百湖氣笑了:“我發現你這姑娘特喜歡明裏暗裏怼人啊!想讓你學刀,确實也是因為我自家姑娘以前就身體總不好,她七八歲就開始練刀了,她耍的很好,以後說不定能超過我。不過,你也知道這世道,姑娘總不好活命,三四年前她遭意外,死了。”
裘百湖說的挺平淡的。
俞星城也并不表示惋惜或安慰,只道:“我只是覺得我不适合用刀。”
裘百湖:“就你這體質,什麽兵器都不合适。刀還好點。”
俞星城垂了下眼:“我要是用刀,你能教我?”
裘百湖斷然拒絕:“不能。我可是北廠百戶,我那麽閑麽?今兒這都算放假來給你玩兩招了!”
俞星城更果斷:“那行,反正我也不想學。”
裘百湖:“……”
俞星城轉頭看燈:“……”
裘百湖:“這樣吧……”
俞星城承認自己想跟這種戰場老狗逼學刀,她飛速轉過臉來。
裘百湖:“如果有空,過來教你兩回。也就兩回了,我公務可忙的很。”
俞星城立馬道:“好。”
裘百湖掏出煙槍來嘬了一口:“哎,你答應的還挺爽快。你以為白教啊。那你有什麽能回報我的?我其實挺缺銀子的,也缺三進三出的大院子——”
俞星城立馬弓腰行禮:“爺爺!”
裘百湖被一口煙嗆的蹬腿:“什麽玩意兒?!”
俞星城行着禮不擡頭:“我覺得您最缺的是個好孫女。正好,也給您一個機會當俞達虞的後爹的機會。”
裘百湖氣笑了:“你他媽是不是猜到我想說啥了,才在這兒堵着話!”
俞星城起身:“爺爺客氣了,我行六,叫我一聲六娃就行。”
裘百湖不跟她廢話,高深莫測道:“幫我一個忙。”
俞星城轉身就要走:“再見了您。叫爺爺還不夠,還想要挾我。”
裘百湖真沒想到這丫頭真他媽是又臭又硬的糞坑石,怎麽說都不管用:“你怎麽就不能聽聽我要求你幹嘛呢?萬一就是讓你幫我倒杯茶?”
俞星城起身:“那我給爺爺倒茶。”
裘百湖真是多少年沒被人氣成這樣了:“俞星城!”
俞星城擡手遞茶杯:“爺爺,喝茶。”
裘百湖按住她手裏的杯子:“幫我抓熾寰。用你體內的谙雷。”
俞星城重重放下茶杯,真翻臉不客氣了:“您幫我個忙。拿這刀自殺得了。一個大黑蛟,折損了一架鯨鵬都沒抓到。上次你吃虧吃的跟個癟三一樣,這會兒讓我弄它?您是不是有點太狗了。北廠要都是您這樣算計小姑娘的老男人,趁早玩完!”
裘百湖被她罵懵了。
他忽然想起來,她當初被熾寰拎在手裏,還敢罵熾寰是□□崽子。什麽賢良淑德,什麽溫順柔弱?!都他媽是裝的!
裘百湖氣笑了:“又不是讓你跟他單挑,你這麽快就繃不住翻臉了啊!借你的谙雷一用罷了!不會讓你受傷。”
俞星城思索了一下,又柔柔一笑,福身:“民女聽裘大人安排。”
裘百湖看她這變臉技術,笑起來了。他敲了敲杯子:“六娃,天色已晚,讓戌三和蜀六兩個帶着你,去官衙大牢,給我那便宜兒子行孝去吧。”
俞星城橫他一眼,起身:“幫了你忙,就別想占當爺爺的便宜了。借件兵器給我。”
裘百湖:“刀?”
俞星城環視一圈,走到抱柱旁邊,拿了一盆花下頭墊着的磚塊:“這個也行。”
裘百湖大笑:“好,給你了,不用還了。”
俞星城藏在了裙子底下。
裘百湖對着她往外走的身影,嘬着煙袋,翹着二郎腿:“六娃,走了別忘了再來看看爺爺啊。”
俞星城柔弱的背影走出去,回道:“我爺爺已經死了三十年了。”
裘百湖一噎。
俞星城反正能治了俞達虞,還能免費學刀法,被人口頭占個便宜也不生氣。
只是她真沒想到,日後裘百湖見了她就喊六娃。
俞星城擦汗又稍微理了理頭發,才跟着外頭等着的戌三和蜀六從側門出去。官衙裏守着不少兵與吏,路過時都很尊敬的對她身邊兩位緝仙廠的官差行禮。
戌三一邊引着她往外走,一邊笑道:“你還是心軟,這爹本來就是活該,你竟然還來看他。”
喲,這倆官差之前還真沒聽出來她口中“行孝”二字是什麽意思。
俞星城也不挑明,只道:“那畢竟是我爹。”
戌三與蜀六咋舌:“好姑娘啊。日後離這家人遠點,你以後有了康莊大道,別讓鄉人絆了你的手腳。”
俞星城點頭:“今日我爹被判罪的時候,我也向官府申請了女戶,并在應天府入籍,大約再有幾日,就辦下來了。”
戌三皮膚黑的在夜路上都快隐形了,他笑道:“女戶!以後找男人上門,家産都在你自個兒手裏,才是神仙日子!”
幾個人聊着,就到了官衙監獄的入口,裏頭濃重的屎尿臭與陰潮味。
戌三跟蜀六對她都很客氣喜歡,低聲道:“姑娘小心腳下。裏頭燈少,又髒臭,我們這些專門幹殺人勾當的爺們雖然常來,但就怕您吓着。”
俞星城拿帕子掩鼻,走的很穩,神情泰然:“不要緊。”
兩側監牢竟然都是鐵質欄杆,髒臭是難免,但沒多少人哀嚎。
本來就是嚎也沒用,還不如睡着好。只有些人擡眼看見了她,激動的直拍欄杆:“有姑娘!有姑娘啊!姑娘你是要蹲號子麽?你要蹲哪一間?”
一聽說牢裏來了姑娘,大牢裏立馬沸騰了,就連斷了腿的犯人都恨不得支棱着身子瞧,幾個男人把臉擠在欄杆上都快擠變形了。
戌三敲了敲欄杆:“看就得了,嚎什麽!”
俞星城穿越監牢,走到深處。
最近貢院鬧事兒,牢裏關進來不少書生。不過這間大牢關的都是沒有修煉的凡人。
俞達虞還穿着白日的圓領窄袖衣裳,手鐐腳鐐挂着,半死不活的坐在房間裏頭。房間裏還蜷着兩個書生。
戌三拿鑰匙打開門,那兩個書生還以為是來放他們的,激動地爬起來:“官爺,你們敢這樣抓人,還想要屈打成招?就不怕日後吃官司麽!”
戌三指着他倆:“給我趴好了,讓你們動彈了麽?”
俞星城對戌三蜀六福身行禮:“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也請兩位官爺避讓,我和爹有些體己話要說。”
蜀六看了那倆書生:“姑娘,這不太安全啊。”
俞星城:“我好歹也修煉入了門,不會有事的。”
戌三又鎖上門,倆人推開幾步避讓了。
外頭還有人鬼嚎着想多看姑娘一眼,倒是遮蓋了俞星城這邊的聲音。
兩個書生看着那進來的素衣少女,反射着小窗投進來的月光,肌膚如珠貝,五官若仙子,周身籠罩着月光,轉臉看他倆的時候,表情似溫柔似淡漠。
倆人看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餓到出現幻覺,或者是被這些日子的刑訊打傻了。仿佛覺得自個兒見到了洛神,滿腦子都是那句“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然後就看到仙子少女提裙蹲在了那挨板子的老頭身前。
她喚了一聲:“俞達虞。”
老頭沒回答。
仙子拈指一彈,一點電光刺入老頭身上,那老頭慘叫一聲,驚醒過來。
老頭看着仙子,震驚半晌,忽然憤怒到臉都扭曲起來,嘶啞吼道:“你還敢來!你還想要幹什麽!”
仙子退後半步,老頭也只是掙紮着手臂,壓根起不來身。
老頭瘋狂亂吠:“你是魔!你早就成了魔!我這個做爹的哪點對你不好了,我沒給你一口吃麽?把你養這麽大,你就這麽對你老子!”
仙子輕聲道:“你把我賣了的時候,我已經還了你。再說,這是你自己犯的罪,你是在指責大明律,還是在指責官府。”
老頭壓根聽不進去,還在瘋狂含混的罵罵咧咧。
仙子只是慈悲憐憫的笑了:“你恨也沒用,我覺得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您記得,為何我掙紮許久,最後還是被逼着裹了腳麽?”
老頭口吐血沫,什麽髒話都從嘴裏說出來了。可能這年頭一般髒話都是罵爹娘祖宗,他腦子不清醒的罵了好一陣子,也是在罵自家人。
仙子并沒有聽,她的面容在月光下仿佛蒙了一層虛光薄紗,她柔聲道:“因為你命我母親,先在我飯食中下迷藥,而後在我昏睡後,用靈力和蠻力,強行掰斷了我雙腳除拇指食指以外的其餘六指。我母親懂醫修,而後她利用醫術,将我腳趾掰斷後就這麽畸形着長好……”
她說的不緊不慢,眉眼中帶着幾分回憶的惘然:“我醒來,就已經有了一雙殘廢的腳了。。其實我懂,一個女兒纏不纏足,至于你動這樣的手,花這樣的心思麽?你怕的是家裏有人敢反抗你。你怕的是我反抗吃了‘甜頭’,其他兒女也效仿。我是給猴看的雞罷了。”
老頭總算聽明白了,他極其憤怒又似乎極其驚恐,哆哆嗦嗦:“你還敢恨我?!可有多少男人還喜歡小腳!我這不是為了讓你能夠嫁個好人家麽!我都是為了讓你可以——”
仙子從裙下拿出一塊青磚。
靈力彙聚在青磚上。
老頭尖聲道:“俞六!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是你爹!我是你爹——”
仙子擡手,将青磚狠狠朝老頭膝蓋下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別忘了留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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