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手帕

這招對付別的大家閨秀, 不是讓人臉紅,就是讓人惱羞成怒了。

他如果是會裝情深的人精。

那她就是會裝無辜的人精。

俞星城放下銀杯,姿态慵懶幾分, 往軟墊上靠了靠,有意無意間離小燕王更近了半分。

小燕王沒想到, 微微一愣, 竟條件反射的朝後仰了些。他動作到一半, 才意識到自己躲開就是輸了。

俞星城手指蹭了蹭自己銀杯的把手,距離暧昧,她面上的表情卻正經淡定:“殿下要是真關心我, 何必到這時候才來找我。昨兒我又是被家裏糾纏, 又是被裘百湖懷疑,甚至還以切磋為名,讓我吃了好多皮肉苦。現在想着, 都有點委屈的想哭了。”

小燕王愛假笑,她還會假哭呢。

小燕王臉上的笑容都要維持不住:……這個右手被轟成焦炭都沒疼哭的人, 還能因為受委屈就掉眼淚了?!

小燕王卷曲的睫毛微微扇動, 他笑:“我以為裘百湖找你,是想讓你幫忙的呢, 我想着姐姐要是為難,可以來找我商量。”

俞星城又驚訝又想笑:“殿下說什麽笑話。我一個算科舉子, 還有點誤打誤撞、用了就廢的雷力,裘大人找我能幹什麽?讓我幫他算賬去麽?”

車馬在往前走着, 人與景從兩側掠過, 似乎往城郊去了。

俞星城心沉了沉。

小燕王難道要對她發難?

就因為裘百湖要找她幫忙?她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

小燕王在外頭的傳言極多,她真不知道他的深淺。究竟是修煉都當胡鬧,還真的是曠世奇才?

小燕王笑道:“別怕, 我不會把你帶到什麽沒人的地方把你殺了。本王有那麽多人盯着,可不敢做出這種事。但我确實想要拉攏姐姐。我認為姐姐有‘特’系靈根。”

要這麽說,俞星城也無法确定。

民間測靈根的方式,大多是有修煉的成人将靈力注入嬰孩體內并彙聚到手掌,而後在嬰孩的手背倒下清水,有一部分水珠會凝結在手背上,形成各種各樣的圖案。

再将這些圖案與記錄靈根的官方典籍對照,大概就能分辨出孩子的靈根的方向。

不過靈根的具體內容,都要等到長大修煉的時候再自行摸索。

不論是西洋還是倭國,大抵都是以水為要素來确認靈根。雖然靈根的産生幾率與血脈高貴或低賤無關,但靈根種類有時會以血脈繼承,所以從西方到東方,許多家族都以靈根的圖案,作為家族紋樣或家徽的原型。

比如溫家的家徽,就是葉片中的一只豎瞳眼睛。

像是最常見的法系靈根,在記錄靈根的會典中,就占了幾百上千頁,而特系靈根只有十來頁。她或許有特系靈根,但因為在會典中找不到對照,就被當成無靈根處理了。

小燕王:“小王身邊搜羅各類奇人門客,也對你的靈根很感興趣。在我身邊,你不但可以增長見聞,與天南海北的高手學習,日後小王進京讀書之後,也可使你做燕王府侍講侍讀,擢職前途斐然啊。”

喲,這真是奇了怪了。

昨兒裘百湖又是和她聯手把俞達虞弄個半死,又是打“已逝閨女也喜歡刀法”的感情牌,拉攏了好一陣子。

今天小燕王又出來開出各種條件,希望她當個什麽門客。

最早在鯨鵬上救下她的時候,這倆人怎麽早不開這個口呢。

俞星城:“……您還不如直接說想讓我替您做什麽。”

小燕王笑:“姐姐爽快,小王就明人不說暗話。我一是要你別幫裘百湖,二是,我确實對你很有興趣。我一直在想,熾寰是崇奉十一年逃的妖魔中,最神秘的一個,常年不被外界所知,但裘百湖卻跟他認識。這麽個妖,為什麽偏要對你死不撒手,百般糾纏。”

俞星城嘆氣:“他把我當成了別人。聽他的口氣,大概是他曾經的上峰,或者是某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但我打小開竅早,有記憶的也早,十六年都未曾離開過池州,不可能有這麽深的淵源。除非要胡扯什麽某個大人物投胎成了我。”

小燕王笑:“我也想了許久,但唯一能讓這熾寰低頭的,大抵只有國師一人了。畢竟他是國師收服的。可國師如今可好好的在朝中呢。更何況我也不信什麽投胎。”

俞星城:“我與您同是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生,那在這前後,朝野中出過什麽大事?”

小燕王:“崇奉十一年,國師疏忽,大量妖魔從上雲神殿逃竄。但妖魔是不可能附體凡胎。我也有過類似的猜測,可崇奉十一年雖有不少怪事發生,但并沒有任何能與熾寰結識的大人物去世或……失蹤。”

小燕王也陷入了沉思。

他的種種懷疑都落了空,俞星城自己似乎也一無所知。

到底把她認作了誰,看來只有熾寰自己知曉。

但熾寰對她的在意,也讓各方開始猜測她的身份了。

俞星城道:“朝中有黨派割裂,若要我說,小燕王畢竟打小修煉,拜會過修真界不少明師,理應是仙官這一派吧。小燕王不想讓我幫裘百湖,是因為裘百湖是另一派……?可他畢竟是緝仙廠的仙官啊。”

小燕王托腮轉臉看向車窗外,手撩了一下缂紗的簾子:“北廠沒有黨派。皇帝傾向什麽,他們就是什麽派。”

俞星城敏銳的察覺到,小燕王的意思是說,裘百湖的行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傾向。

那就是說皇帝确實想要削弱仙府和仙官勢力?

那位如今在槍口上的呂涵呂閣老,怕只是替皇帝站臺的傀儡罷了。

小燕王似乎自知失言,他這會兒才意識到,對面少女城府不淺,就算是個被關在家裏十幾年的閨秀也不可小觑。他立馬開口扯到自己身上,笑道:“而我?我心裏的黨派,是大道成仙。”

俞星城還想再開口,馬車卻停了,末蘭在障子外道:“俞姑娘,到地方了。”

俞星城下車後,只看到靠近城郭的零散坊牆,與成片樹木荒野。以及面前蕭條凋敝的院府,黃牆紅瓦,上頭寫着“兩廣會館”。

小燕王腦袋從車窗探出來,笑道:“好姐姐,仔細考量考量。自己出來做女戶不容易,小心翼翼才拿到手的算科甲等第十六也不容易。”

說罷,馬車奔出幾步,竟騰空而起,不一會兒便消失在蒼翠的遠處。

俞星城伫立了一會兒。

小燕王說了一通,不過是表明他有多耳聰目明,昨天大大小小的事,他什麽細節都知道了。

可俞星城還不是朝堂上受過賄賂說過鬼話的官員,這招東廠式的威脅對她來說倒沒有多膽寒。

她只是怕小燕王一個不樂意,把她的仕途和安定生活給攪黃了。

俞星城對着兩廣會館的破舊牌匾呆立了一會兒,不知道小燕王把她送到這兒來到底是為了什麽。四周都沒有車馬,只有些也破敗的就宅院,想找個民居或者農家都難。

應天府因為發過水災,曾經把城中心遷過一次,再加上現在工部想要修建蒸汽鐵路,應天府的舊城牆改造幾次之後就被放棄,現在整個應天府成為了一塊拍在地上摔爛的餡餅,再也沒有個規劃的形狀了。

兩廣會館就是發水災時被抛棄的舊地。

兩廣鄉人多是海貿富商,此處被水淹之後,他們就在南京皇宮斜對角,修了個快比皇宮還高的新會館。財大氣粗到這舊會館都懶得拆懶得賣。

俞星城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竟然驚奇的發現,看起來圍牆斑駁,樹都快把屋瓦壓塌的院子,卻有種奇妙的潔淨。

比如院子裏的石磚地,沒有多少落葉和樹枝,潔淨的像是剛用水沖刷過一般,磚縫裏的青草開着黃白色小花。有些屋瓦上堆着鳥兒做窩似的樹枝,只是那窩看起來寬敞的住鴕鳥還差不多。

她登上正堂的高臺,木制樓梯上似乎還有人一層層加固的木板,甚至還擺了許多一看就不成套的家具、茶具和屏風,有的簡素破舊,有的鑲金嵌銀,不知道是從哪家偷過來的,甚至還有一張美人榻,上頭搭着一塊兒虎皮。

越看越蹊跷,這院子裏到處都堆滿了從各處收集來的小玩意兒。

有貼着“吉家餅店”的玻璃燈,有磕了碗沿的黃銅餐具,有尋常人家嫁人用的破舊紅轎子,還有個稻草人戴着假發,頭上插滿了步搖釵子,甚至旁邊還擺着頭油篦子,感覺像是個美容美發教學現場。

這兒簡直就是個廢品回收站。

她在閑逛的時候,周圍的樹木屋瓦上也響起了竊竊私語。

“這附近不都已經沒人住了?怎麽又有凡人跑過來,我們就應該對她收門票錢。”一只鱷魚趴在灰綠色瓦片上,一身皮幾乎融在屋瓦裏。

“那你去。把她弄昏再扔出去吧。”挂在樹上垂着四腳的肥老虎道:“看那打扮也不像個修士,要不然殺了也行,估計沒人徹查的。”

鱷魚翻着白眼:“這是應天府,你當是你鄉下老家麽土包子,在這兒殺人,你是想讓南欽天監過來夷平會館麽!喲,青腰回來了。”

青腰是一只翠鳥,它生的圓滾滾,因為沒腰所以才取了這麽個飽含美好希冀的名字。

它費力的扇着翅膀到屋瓦上,對鱷魚彙報情況。

鱷魚眼睛眨呀眨:“青腰說這姑娘是被人送過來的。送來的人架着亮晶晶的馬車,非富即貴。我懷疑是不受寵的小妾被主母排擠家裏無依無靠被送到這裏只等她被欺負或者吓死,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帥妖下去燃起火堆借她衣服而後在床上共度春宵為她撐腰。”

胖虎無語:“你一個宅鬥都他媽鬥出毛病的小妾專業戶,能不能別把什麽事兒都往男女上聯想!青腰,你去吓吓她,把她吓跑!”

青腰瘋狂搖頭:“別別別、我我我、我不行的!”

鱷魚的短腿一腳把它踹了下去:“辦不成就把西院的房間讓出來,想來投靠大人的妖多的是了,幹不了事兒就滾蛋。”

俞星城還在往兩廣會館深處走。

這處兩廣會館非常大,畢竟當年修建的時候,就是為了能讓應天府的兩廣老鄉能夠一起開會看戲,如果來參加鄉試甚至可以讓同鄉考生留宿。

走到後院,一處會堂被改成了主屋,裏頭甚至有個楠木床架子,床上鋪了七八層各種虎豹皮,床頭還擺着青銅小馬、彩色風筝、泥塑人偶之類的玩具,總感覺審美跟外頭那個美人榻很相近。

而這處主屋外頭的院子裏,有一個鋪着紅布的底座臺子,臺子上放這個紅木玻璃箱子。

玻璃擦得跟沒有似的,她有些好奇,湊過去看。

只看到玻璃箱子裏擺了一方帕子。

帕子?

她仔細一看。卻覺得這帕子怎麽有點眼熟。

像是她上個月跟楊椿樓她們出去逛街的時候,在西市南口一家刺繡小店買的,邊沿繡的是紫色的牽牛花。

她正要伸手打開玻璃櫃子,忽然聽到身後奶聲奶氣的喊道:“不許動!”

俞星城回過頭去。

一個穿着青色衣裙,抓着兩把小錐髻的女娃,惡狠狠的擡起手,吼道:“我再不出去,我就一口咬掉你的頭。”

俞星城:“……”這奶胖的小女孩,能不能先試試她那小嘴,能不能咬的下別人的拳頭。

她心裏大概有數了,更在意玻璃櫃子裏的手帕,她轉過頭去想要開玻璃櫃子,那小女孩尖叫一聲:“不可以碰!”

說罷,忽然化作一只胖鳥,朝俞星城橫沖直撞來了!

俞星城本來想電它一下,但沒來得及,她只閃身一躲,就看到那胖鳥徑直撞進了紅木玻璃櫃,慘叫一聲,連鳥帶櫃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而後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各路尖叫聲,倒吸冷氣聲,哀嚎聲。

甚至還有叫罵:“青腰你他媽能做的好什麽!老子拿你做點翠!”

胖翠鳥躺在玻璃碴裏,睜開黑豆似的眼睛,瞧了自己闖下禍,噎到翻起白眼,再次昏過去。

俞星城走過去,撿起了那帕子。

确實是她的。上頭還有一小塊酒漬。

砰砰幾聲響,周圍驟然有十幾個人或妖出現,死死盯着她,厲聲道:“把帕子還回來,你這無知凡人!信不信我們把你頭給咬下來!”

……妖吃人,怎麽都愛摘了頭吃?

俞星城甩了甩帕子,放回了袖子裏:“叫熾寰過來吧。拿了我帕子是什麽意思。”

周圍十幾個人或妖懵了,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場中一片寂靜。

俞星城環視一圈:“有這麽大的地方住,就少來擠我那小屋。”

作者有話要說:  俞星城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衆妖驚恐:“她竟然用我族聖物擦嘴!”

**

一小時後,還有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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