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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蓁追進大雄寶殿的時候,沒有見到人,她在大雄寶殿裏面找了一圈兒,除了灑掃的小和尚,并沒有看到年輕的僧人。
但這一次,在佛祖面前,秦蓁已經不想再相信自己只是眼花了。便是眼花,也是因她日複一日想念得緊,才會眼花。她跪在佛祖面前,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什麽都不去想,她想知道,她這一生這點卑微的希望,佛祖什麽時候才肯施舍給她?
她甚至開始恨自己,如果沒有她一開始刻意的靠近,沒有她一次次纏着他不放,他也不會不得不回應自己,不會心動,不會與她相好,更不會最後落到人的手裏,被一場大火吞噬。
他沒有死,他不會死!
三年了,秦蓁的心不再柔軟,此時也變得越發堅硬。
這份堅硬,是一千多個日夜裏,用苦澀的淚水浸泡出來的。
海榴追了進來,看到她直直地跪在佛祖面前,她雙手合十,仰着頭,望着佛祖,卻閉上了一雙藏盡了天地風情,日月精華的眼睛,臉上兩道長長的淚痕,一顆圓滾的淚珠挂在她嬌俏美妙的下巴上,唇瓣輕輕地張翕,也不知在默念些什麽?
海榴頓時特別難受,她家姑娘從不信佛,此時卻肯乖乖地跪在佛前,為的也只有心裏頭的那點執念了。
她走了過去,在秦蓁的身邊靠後一點的蒲團上跪了下來,她細聲地禱告,“奴婢求佛祖看在我家姑娘這麽虔誠的份上,一定要幫我家姑娘達成心願。奴婢不知道姑娘方才看到了什麽才追過來,才這麽難過,但奴婢知道,姑娘必定是為了範家大爺,求佛祖一定要成全我家姑娘,只要姑娘心願達成,奴婢願一輩子侍奉佛祖,求佛祖成全!”
海榴一遍遍地禱告,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了。
秦蓁的心卻慢慢地變得平靜下來了。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看到那麽相熟的背影了,曾經在街上也看到過,甚至出門的時候,在門口也看到過。似乎就是在這一次次的看到中,她曾經趴過無數次的少年稚嫩的肩背在一日一日地變得寬厚,充滿力量。
他是再也不願意看到她了啊!
“百谷師傅?”
肝腸寸斷下,灑掃的小和尚輕輕的呼喚聲中,秦蓁睜開了眼睛。
不知何時,佛像的旁邊,多了一位年輕的僧人,他的眉眼是如此熟悉,熟悉到秦蓁只一眼,淚水再次滾滾而下。
他一頭鴉羽般烏黑的頭發沒有了,顯得眉眼越發清晰,劍眉星目,筆墨難描。他有着世間最美的容顏,身上凝聚了世間男子所有的美好,哪怕是一身土黃色的僧衣也難掩他龍章鳳姿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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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從前,她在喬家那麽多學子裏頭一眼便看到了與衆不同的他。
只是,他的眼裏,有着晨鐘暮鼓日夜消磨之後的平靜,不再是幽深的黑眸中隐藏着一點只有她才看得到的星星火花。
秦蓁跪在相國寺的佛像前,雙手合十,擡頭仰望,他一身僧衣,站在佛像旁,撚動着手中的念珠,正安詳凝視着她,一如她只是芸芸衆生中的尋常一人。
秦蓁明白,眼前的這個人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将她捧在手心裏,萬事順着寵着她的天真少年了。
秦蓁垂下眼簾,閉上眼睛,珠淚滾落,她求過佛祖五百遍了,從未想過,佛祖也有應她的一天,這一刻,激動翻滾過的情緒反而慢慢地得到了控制,在他安靜的凝視之中,她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秦蓁站起身來,朝着範翼遙走過去,開口喚他,“翼遙……”
範翼遙眉目舒展,一臉平靜而又疏離,“貧僧百谷,女施主請自重!”
他說完轉身,朝大殿的側門走去,秦蓁跟在他的身後,腳步有些踉跄,越過高高的門檻時,她因為有些心急,一腳踩在了裙子上,身子朝前撲去。
海榴急得在身後喊了一聲,“姑娘小心!”
範翼遙連忙扭頭,那一刻靜止的心跳,讓他格外無措,他連忙伸出手去,長臂一收,将她卷了起來,習慣性地摟在了懷裏。
秦蓁臉上的淚水飛落,她望着範翼遙這張令他相思無盡的臉,含淚笑了出來,她的手伸出去,正要貼上範翼遙的臉,卻被他扭過頭,輕易地別開了,秦蓁的手頓在了半空,臉上的笑卻沒有減分毫,
小和尚“啊”了一聲,驚訝地用手掩住了嘴。海榴快急瘋了,一把将小和尚拉到了門外,捂住他的嘴,自己卻忍不住往這邊看。
秦蓁的手,只在半空中稍微頓了一會兒,便朝範翼遙的脖子貼了過去,範翼遙卻松開了她,朝後退了一步,“女施主……”
秦蓁不理會,一直朝他逼過去,範翼遙一步步退,秦蓁一步步朝前,就如同很多年前那樣,秦蓁第一次看到範翼遙是在喬家的書塾裏,她那時候才六歲,非要去讀書,她外祖母沒有辦法,只好将她送過去,書塾裏已有二三十個少年,那麽多人裏面,她一眼便看中了他,指着他要坐在他旁邊。
從此以後,她就成了他的小尾巴。一開始,他總是不理她,不管她圍着他說什麽,說多少話,他總是冷着一張臉。只是,他越是冷她,她越是不罷休,越挫越勇,直到有一天,她去找他,跨過門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不小心絆倒了,朝地上撲去。
那一瞬間,她看到他臉上焦急的神情,朝她撲了過來,墊在自己的身下,她摔在了他的身上,他用手緊緊摟住她,那珍惜的神情,如同珍寶。
她才明白,他雖然不理自己,其實,他心裏不是這樣的。
範翼遙的後背已是貼住了牆,退無可退,秦蓁上前來,已是貼着了他的身子,她能夠感覺到他身上隔着衣料,傳過來的體溫,她的手揪住範翼遙的衣服,聲音顫抖着道,“我只想聽一句,你現在就告訴我,你跟我說,再也不要來找你了,那麽,從此以後,我就再也不來了!”
範翼遙閉了閉眼,“貧僧百谷,女施主,請放手!”
“貧僧”二字,如同一把刀,切向秦蓁的心,她咬着唇瓣,手緊緊地握住範翼遙的衣服,拼盡了全力,抓住的如同是她生命的希望,只那眼中的不甘又好似想一把将他這身僧袍扯破。
林深将他的母親和妹妹送到藏經樓樓下後,聽了端王府下人的話,去樓下的敞廳裏找端王府的爺們玩,正好國舅爺和成國公府世子也在,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兒喝酒,說話,也有開了賭局的。林深過去,清了清嗓子,衆人看了他一眼,竟沒有一個上前來與他說話的。
林深只好過去給國舅爺請安,宋清染與韓景言對視一眼,聲音拔高了十丈,“哎喲,這不是林世子爺嗎?怎麽舍得從醉花仙的床上爬起來?”
“嗤!”衆人均是大笑起來,林深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并未想到昨日一場春夢分明是個局,以為宋清染就是這麽個德行,将宿妓當做是一種雅興,心裏還在想,這才是真正的勳貴呢,後戚果然不一樣,也不由得生出豔羨來,笑道,“國舅爺說笑了!”
“說笑什麽呀?那是因為咱們國舅爺得信兒太慢了,國舅爺怕是不知道吧,今日一早,醉花仙就被秦家大姑娘贖回去了,這會兒怕是早就擡到廣恩伯府了。”端王府裏一個公子大聲笑道。
“哦?還有這種事啊,秦大姑娘這是大手筆啊,那醉花仙身價高,沒花一萬也有八千了吧?”宋清染笑道。
“這敗家娘們兒!”韓景言氣得拍桌子,“昨日才找我讨了一萬兩銀票,今日就花在了男人身上,看我怎麽收拾她!”
“哎呦喂,少說這種酸話了,你敢收拾你那妹妹,我就敢叫老天爺把那明日的太陽打西邊升起!”宋清染摸着韓景言按在桌上的手背,不顧韓景言看他的殺人的目光,笑嘻嘻地道,“秦大姑娘真是賢惠啊,這還沒過門呢,就這麽為夫君着想!”
韓景言抽回自己的手,忍住了一巴掌扇在宋清染臉上的沖動,哼了一聲,還沒說話呢,紅羅就進來了,大大方方地走到韓景言跟前,行了個禮,道,“爺,咱們姑娘說了,那一萬兩白銀買了醉仙樓的姑娘,是要給廣恩伯世子的賠償,才姑娘已經把訂婚的玉佩還給奚太太了,還吩咐奴婢跟爺說,早點把那姑娘的漢玉佩拿回來,省得被廣恩伯府典當了。”
林深這會兒若還不知道這是個局,他也就不配擁有腦子了,一時間,臉上紅白交替,分外好看,氣得一跺腳,要轉身離開,被韓景言喊住了。
他略一遲鈍,榮貴就上前去,一把扯下了他一向挂在腰間的漢玉,遞給韓景言看,“爺,是這塊吧?”
正是這塊!林深還想拿這玉佩生點事兒,他這會兒只能摸着空空的腰間,眼巴巴地盯着那漢玉看。韓景言提着流蘇倒過來将那漢玉反反複複看了一遍,見上面缺了一點兒,不細看還看不出來,不由得很是惱怒,“廣恩伯府窮到了這份上?連挂玉都找不出來一塊兒了?”
他一生氣,将那玉狠狠地往地上砸去,叮當一聲,便碎成了數塊,衆人不由得分外惋惜。韓景言對臉色兒變都沒變一下的紅羅道,“回去跟你家姑娘說,臭男人戴過了的就不必拿回去了,改日哥給她淘幾塊好的去。”
紅羅癟了癟嘴,“爺說的什麽話,咱們姑娘別的沒有,這好玉好料子都是成箱成箱地裝,哪裏少了這一塊了?不過是婚約既然解除了,咱們家的東西就不好再留在人家手裏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了。
韓景言被她奚落也是家常便飯,并沒有當回事。倒是林深,這會兒覺察出味兒來了,有些沒鬧明白,這婚約怎麽說沒就沒了?正糊塗着呢,他身邊的小厮來了,說是太太找呢。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一下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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