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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雲橫叫人帶了話來,那劉婆子被帶回來了,正在他的小院兒裏呢。範翼遙跟那叫賈向的同知說了一聲,便回家裏去。
劉婆子被捆着跪在地上,看到範翼遙進來,吃了好大一驚,連忙在地上可勁兒地磕頭,“大爺,饒命啊,饒命!”
誰能想到當年本該在那一場大火中被燒死的人,今日竟然還活在她的面前,還當了大官?範翼遙在椅子上坐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問道,“還記得當年那壺茶嗎?”
當年那碗茶,若不是他只喝了一口,覺得味兒不對,他無法想象他和卿卿會是怎樣的?他死不足惜,可卿卿怎麽辦?她那麽驕傲的人,難道要一輩子活在別人的冷眼之中?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被人戳着脊梁骨罵?
只要想到這一點,範翼遙就想一腳踹死這婆子,但他素來能忍,“那壺茶是誰指使你的?你若是說了實話,興許我還饒你一命,我聽說你還和那豆腐鋪的老板生了個孩子?”
劉婆子年歲并不大,因她一開始在邱氏身邊的時候是個寡婦,既然是寡婦也沒人會叫她姑娘或是媳婦,便喊了劉婆子。她如今也不過才二十多三十不到。
劉婆子頓時就哭泣拉了,“大爺,當初在範家,奴婢們都是下人,就是給了奴婢們十二個膽子,奴婢們也不敢對主子們有什麽歹心啊!”
範翼遙沒有說話,她的膽子便大了起來,“奴婢是第二撥跟在太太身邊的人,聽早先太太身邊的人說,太太進門的時候,就懷了大爺了,進門不到五個月,就生了大爺……”
“早先太太身邊的人是誰?”範翼遙問道。
“姓曲的媽媽,都喊曲媽媽,原是大爺的乳母,大爺三歲多的時候,不知怎麽地就被攆出去了。奴婢聽說,若當年不是曲媽媽,大爺只怕是撿不起來的。曲媽媽走了後,來了徐媽媽……”
說起徐媽媽,範翼遙兩手不由得緊緊握成拳,劉婆子知道徐媽媽當年救了範翼遙,後來就死于非命,範翼遙那時候雖然年紀小,只怕也有所警覺,便不再說徐媽媽,只道,“大爺悄悄兒存錢,在外頭做生意,太太都是知道的。大爺自己怕也知道,當初大爺院裏的人都是太太的人。後來大爺買了那小院子,太太知道後就很不高興。”
“太太說,韓家的表姑娘不要臉,勾搭得大爺的心都野了,以為自己攀上了高枝兒了。那日,太太和老爺吵了一架,為的是什麽,奴婢不知道。後來,太太叫奴婢進去,吩咐奴婢,把一包藥下在大爺院兒裏的茶壺裏,說只是迷藥,傷不得性命。”
範翼遙的眼,漸漸地紅了,他聲音都有些顫抖,“老爺和太太是表兄妹嗎?”
“是的,太太嫁人前,原與老爺有婚約的。”
“為何會嫁人,嫁給誰了?”
“這就不知道了。太太進範家的時候,連貼身丫鬟都沒有一個,都說太太除了身上穿的一身衣服外,什麽值錢的都沒有。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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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什麽?”
“奴婢有一次聽太太跟安婆子說,這玉佩,他活着還有點用,他死了,半點用都沒有了,還能帶來殺身之禍。”
範翼遙半晌都沒有動彈,劉婆子跪在地上,冷汗如雨。範翼遙心狠手辣,她親眼所見,當年二爺養了一條狗,偷吃了大爺屋裏的一塊餅,次日,那條狗便口吐白沫而亡,都說是大爺買了毒藥藥死的。這不算什麽,二爺十三歲那年,府裏的阿織為他鋪床,竟然被他扔出來摔在地上,直接摔死了。
從此,府上沒有一個不怕大爺的。
“滾吧!”範翼遙往椅子上一靠,有種全身被抽盡的感覺。
雲橫将劉婆子拉出去,松了綁,将她攆走,進來問範翼遙,“爺,就這麽放她走了?”
“留在家裏過年嗎?”
“可是當年若不是因為她,爺至于受那麽多罪嗎?還差點……”雲橫撓了撓頭。
範翼遙又是沉默了半晌,“當年的事,這麽多年的事,哪一件又是簡單的?她今天從我這裏出去,活不過明天,既然都要死,何必自己動手?”
範翼遙絕不是善茬,但能不給自己惹麻煩,就不給自己惹麻煩。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雪擁回來了,驚呼道,“爺,劉婆子死了,在街上,被一匹瘋馬撞死了。好幾個無辜的人都受傷了。”
雲橫有些不解,“爺,為什麽?太太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原因無非只有一個,那便是他的母親邱氏憎恨的是他的生父,只是,他的生父究竟是誰呢?他原來是從不懷疑,他就是大同知府範紹成的兒子,他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性格不好,不夠優秀,才不讨父母喜歡。
直到很多年前,他的母親命人将他丢入了寒冬臘月裏的水池,範紹成先是置若罔聞,後來眼看他快要死了,大約怕這內宅陰私影響了他的前途,才默認下人們将他救了起來。
鎮遠侯府,秦蓁收到了她父親身邊小厮送來的信,說是傍晚時分會進城。她不見父親已經三年了,韓景言騎了馬過來,在門口等她,約她一起先去外面吃飯,然後一起去城門口迎接她的父親。
秦蓁換了一身紅色的騎裝,頭發束了個辮子垂在腦後,小拇指般大的珍珠,從頭頂一直嵌到了發尾,穿着小鹿軟皮靴,手裏捏着一根鑲金嵌寶的馬鞭,身後随着珍珠與新荷一人一匹馬,随韓景言出門。
新荷還要給秦蓁戴上迷籬,韓景言皺眉道,“戴什麽迷籬?隔層紗,看什麽都看不清楚,又不是見不得人,不用戴。”
新荷猶豫,秦蓁已是躍上了馬,“聽哥哥的就行!”
“真乖!”
才走到街口,便看到一匹瘋馬沖了過來,韓景言并沒有沖上前去,止住這瘋馬的英勇氣概,而是拉住了秦蓁,四人退到了街邊牆角,眼睜睜地看着這瘋馬直接沖殺了一位婦人,口吐白沫倒斃在地。
這是很明顯的謀殺,很快,應天府的人便來了,衙役、仵作和師爺,将一人一馬拉走了。
好半天,秦蓁都回不過神來。
待到了酒樓,太子祁穆庭也在,應是奉了皇命去門口迎鎮遠侯的。
他早就點好了菜,看樣子是聽說了才街上發生的事,道,“聽說那婆子是才從燕左衛指揮使屋裏出來的。”
秦蓁和韓景言愣了一下,韓景言搖搖頭,“範翼遙這個人,他要是想殺人,不會用這種手段,他會光明正大地殺,再說了,他犯不着在街上大張旗鼓地殺,他虛榮心還沒有這麽強。”
祁穆庭也點點頭,“昨天父皇問我,燕左衛指揮使其人如何?我問父皇,這人是誰推薦的?父皇說是端王叔推薦的。端王叔這人已經很久不理朝政的,一門心思求佛問道,既然能夠專程為了這人見父皇,可見這人的獨到之處。後來,我聽說燕左衛指揮使上任後,以一敵十,推演沙盤,軍中無人不服,可見端王叔識人之明,着實令人佩服。”
因說的是朝政,秦蓁在一旁慢慢吃着,祁穆庭邊說邊親手給她盛了一碗湯遞給她,“仔細,有點燙。”
韓景言是沒想到,範翼遙竟然是端王舉薦的,“端王自武安事變,就心灰意冷,遠離朝堂,怎麽會突然舉薦範翼遙了?我只知道範翼遙之前在相國寺出家,而雙葉大師與端王府來往較多,端王府的所有法事都請的是相國寺,且每年端王府都要到相國寺做一次道場。”
“大約不是因為這件事,我也打聽過了,範翼遙雖然投在雙葉大師門下,并未剃度,不是受戒弟子。”
兩人說了一會兒,太子的人來,說是鎮遠侯離城門只有十裏遠了。兩人便放下筷子,秦蓁的湯還沒喝完,二人又說了兩句,等等她。
作者有話要說: 求一下收藏,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茍個好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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