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瞎話連篇

從包廂出來将将晚上九點,一樓大廳座無虛席人聲鼎沸,衛傑自發的跟着服務員去結賬,官聆則跟梁澤一塊兒先去取車。

從望江樓出來,梁澤就時不時的拿眼睛盯着官聆看,官聆也發現了這一點,頗為詫異的擡眸看過去,梁澤不但不覺得尴尬反倒也不避諱了,一路盯着人到了停車場,那雙眼眼珠子似被釘在了官聆身上似的,摳都摳不下來。

官聆心裏大概知道為什麽,不過也不點破,他愛看就讓他看吧,又不會掉塊肉。

倒是梁澤先沉不住氣了,他死死的盯着官聆那張在昏黃路燈下顯得猶為白皙的側臉,語氣中帶着五分肯定三分挑釁兩分詫異的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此刻官聆腦袋裏正天人交戰的想着他要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創作出一幅什麽樣的作品來蒙混過去,壓根兒沒太在意梁澤盯着自己看的目光,猛的聽到這麽突兀的一句話,驚得差點兒被口水嗆死。

“咳咳……”他低頭捂着嘴猛咳了好幾聲,借此來緩解喉嚨口竄上來的那陣不适。

可這樣的反應無疑讓梁澤原本只有五分的肯定直接升級為了八分,剩下那兩分不确定完全基于他下單前對官聆之前所接單的數據分析和了解——此人應該是個直的。

梁澤啧了聲,抱臂倚在車門邊,好整以暇的盯着官聆因為劇烈咳嗽而漲紅的臉,涼涼的再次扔下一枚炸彈,“被我說中了。”

這人過于自信的語氣和過于直白的話語讓官聆有些郁悶的同時還有點兒尴尬,那種被人誤會後沒能第一時間反駁反倒出糗的窘迫感實在不怎麽好。

官聆撫着胸口努力咽下一大口口水借以緩解喉嚨處還殘存的隐隐癢意,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神态顯得自然語氣趨于平靜,“梁先生誤會了……”

“誤會?”梁澤沒等官聆把話說完,直接出聲打斷道,“那你剛才那麽激動幹什麽?”

官聆扯了扯嘴角,臉上的平和實在有些維持不下去了,面無表情的道,“吓的。”

“什麽?”梁澤以為自己幻聽了。

“被你的話吓到了。”官聆實話實說道,“這種話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會是這種反應吧。”

梁澤的視線緊緊的膠着在官聆臉上,似想從他的面部表情來推測他剛剛所說的話是否屬實,良久後點點頭,“行吧”

官聆一口氣還沒松完,就聽梁澤又道,“既然你不喜歡我的人,那肯定就是喜歡我的錢喽。”

官聆:“???”這話又是從哪兒意淫出來的?

“我實在想不出你千方百計想進畫廊工作的理由,連我買畫的錢都不要了,還主動要求不要工資,可你卻說不是因為喜歡我,”梁澤眯了眯眼,“那你圖什麽?思來想去,我應該是你所有客戶中出手最大方的一個,心情一好随便給個服務費都夠一般人辛苦工作兩三個月了,那點兒工資算起來倒也只是蠅頭小利了。”

這番分析聽得官聆都想拍掌叫好了,你這麽會分析怎麽不去支個攤兒給人看相算命呢?

官聆沒好氣的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如實道,“我的确喜歡錢,但也沒想從梁先生那兒得到多少,我只拿我該拿的。”

“給人打工領工錢是天經地義的,”梁澤說,“只有錢給的痛快幹活的人才會賣力,我從來不雇沒有價碼的人。”

官聆內心感慨萬分,這人怕不是個傻的吧?送上門兒的白工都不要,還冠冕堂皇一大堆,他當時說不要工錢無非是想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好讓梁澤能答應自己,卻不想這人是個賤骨頭,非得要把錢往別人兜兒裏送才覺得痛快。

既然如此,我還矯情個屁!

想到此官聆一咬牙,沖梁澤道,“那你就按市場工資給我算吧。”

梁澤審視着官聆說這話的表情,半帶疑惑的道,“不是喜歡我,也不是喜歡我的錢,那你到底圖什麽?還拿畫威脅我,不怕我跟你翻臉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官聆心道這人怎麽這麽難打發,但為了能順利到一間畫廊工作,官聆只得将那點兒不耐煩咽回肚子裏,一臉憂傷的沖梁澤道,“既然事情都走到這個地步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其實,我喜歡程斐。”

“誰?”

官聆假裝沒看到梁澤眼裏濃重的疑惑,嘆了口氣随口胡謅道,“我跟你說過的吧,我爸以前是個中學的美術老師,程斐是他的學生,我爸很看好他的天賦,所以就對他格外優待,周末也讓他到畫室裏來練習,”官聆邊說邊嘆氣,臉上表情既憂傷又惋惜,“我呢正好和他相反,從小對畫畫就沒什麽興趣,我爸就常拿我跟他做比較。”

梁澤挑了挑眉,“那你不是應該很讨厭他麽?”

“嗯?”官聆不解的看向他。

“別人家的孩子。”梁澤道,“這種人一般都會成為被比下去的那個人的宿敵。”

“有點兒道理……吧,但不至于。”官聆頗為好笑的仰了仰脖子,暗嘆自己居然還有編故事的天賦,繼續胡謅道,“我巴不得被比下去呢,那樣我爸就不會一顆心盡拴我身上,整天盯着我學畫了。”

梁澤啧了聲給出評價,“不求上進。”

對于梁澤的差評,官聆并不在意,非常敬業的将故事圓完,“後來我爸出意外走了,程斐也自己成立了畫廊,我才知道夢想這東西對有些人來說真正的意義。”官聆說到這裏頓了頓,而後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嘆出來,營造一個我的內心其實很悲涼的假象,繼續道,“我雖然不求上進,但也想體會一下他們所走過的路是什麽樣的。”

梁澤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所以,程斐的性向是真的?你是他男朋友?”

官聆先是一怔,而後下意識搖了搖頭。

“不是?”梁澤依舊看着他,“五分鐘前不說喜歡他嗎?”

“我……”官聆張了張口,吱唔道,“我說的喜歡不是那種喜歡,他……他就像我哥哥一樣。”

梁澤了然的點點頭,“那我一開始問你是不是認識程斐的時候你為什麽要撒謊?”

官聆咽了咽口水,頗為激動的道,“誰知道你為什麽問啊?誰知道你跟他是不是有仇或者他是不是欠你錢沒還清啊,我敢随便點頭嗎……”

梁澤審視了他一會兒,覺得這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看他那激動的小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謊,便也沒再多加追問,只悠悠扔下一句,“周一過來報道吧。”

官聆沒想到随口編個故事居然比不要錢還好使,臉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你是答應了?”

“工資我會按市場價開給你,”梁澤沒答話直接道,“幹得不好自覺的走人,別讓我辭。”

官聆拍拍胸膛,“不可能給你這個機會的。”

官聆說這話的時候一雙鳳眼亮閃閃的,在昏暗的停車場顯得猶為奪目,像鑲嵌了一對會發光的寶石,又像是一對螢火蟲無意撞進了眼眶裏,絢爛奪目中帶着少年人的自信,一時間耀眼得令梁澤有些挪不開眼。

衛傑被那收銀臺的漂亮小姐姐纏着往卡裏充了不少錢,最後才依依不舍的交換了微信號出了望江樓。

“我以為你沒吃飽又回去吃了一頓。”梁澤不冷不熱的嘲道。

“跟那收銀的小姑娘聊了兩句,”衛傑邊說邊坐進了車裏,“一會兒有什麽安排沒?要是沒有的話上老卓那兒喝兩杯?我也挺久沒去捧他的場了。”

官聆生怕梁澤一口應下來,忙插話道,“我一會兒得回去關店,要不我先直接開車送你們過去?”

衛傑沒所謂的點頭,“那也行啊。”

官聆下意識看向副駕駛的梁澤,“行嗎?”

“不行。”梁澤眼皮兒都沒擡一下的說。

官聆一顆心往下沉了沉,眼看僅有的兩天時間又少了一晚了,他無奈嘆了口氣,正準備發動車子,梁澤突然扭頭沖後面的衛傑道,“你自己打車去吧。”

衛傑:“?”

“我就不去了,”梁澤轉回頭,“困了,回去睡覺。”

衛傑皺眉,“你可真沒意思。”

“下個路口放你下去?”梁澤問。

衛傑一張臉都黑成鍋底了,沒好氣的沖前面道,“算了,我也回家吧。”

“不順路,”梁澤說,“你還是得在下個路口下。”

衛傑:“你成心的吧?”

梁澤無奈的聳聳肩,沖已經發動了車子卻不知道該開往何方的官聆道,“去豪景。”

官聆微微一怔,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還是快速打了方向盤将車子開出了停車場。

衛傑聞言一愣,“都三個月了,你還住酒店呢?”

梁澤嗯了聲,沖官聆道,“一會兒前面随便找個路口停吧。”

A8前行了不到六百米就靠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了,梁澤扭頭沖倒在靠背上的衛傑擡了擡下巴,“滾下去吧。”

衛傑掃了眼窗外,一邊嘟囔梁澤不夠意思一邊打開車門跳了下去,關門的時候探進半張臉,“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周六早點兒到。”

梁澤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我比你記得清楚。”

“記得準備東西。”衛傑不放心的說。

“要不你來當我們梁家的孫子吧,”梁澤偏頭盯着他,“我覺得你挺合适的,比我孝順多了。”

衛傑連連擺手,“有得必有失,我目前還沒有結婚的打算,也不想失去人生自由,這孫子還是留給你自己當吧。”

這話怎麽聽着這麽別扭?梁澤皺了皺眉,衛傑已經火燒眉毛的關上車門揚長而去了。

梁澤嘆了口氣轉回臉沖官聆道,“走吧。”

官聆沒去過豪景,卻也知道這是一家本市最豪華的五星級酒店,能在裏面住一晚的人都非富即貴,官聆對桓宇的了解不多,但梁澤在這樣規格的酒店一住就是三個月,并不讓人覺得違和。

A8駛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梁澤道,“往前,路口右轉,直接開進停車場。”

這種酒店一般都會有門童過來幫着停車,官聆對于梁澤如此多此一舉的做法雖覺疑惑但也沒多問,按他說的将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官聆剛熄了火便聽梁澤道,“鑰匙給我。”

官聆依言将車鑰匙放到了梁澤伸到他面前的手心裏,“我……”

“電梯在你右手邊。”梁澤說。

官聆下意識轉頭往右邊看了一眼,大約十多米遠的柱子上貼了幾個字——電梯入口,字的上方打着一個直直的紅色箭頭。

“自己打車回去可以吧?”梁澤關上車門的時候問。

官聆忙跟着下了車,沒帶猶豫的點了點頭,“可以。”

“記住,”梁澤盯着他,“好好給我翻翻你那記性不大好的腦子,周六上午我來取畫。”

官聆從吃飯的時候就在琢磨這事兒,這都琢磨一路了也沒想着拿什麽出來交差,但謊已經撒出去了,怎麽着也得給圓出來。他佯裝鎮定的點了點頭,而後扯着嘴角問,“能說下具體時間嗎?”

“我知道路,”梁澤說,“不用來接。”

“不是……”官聆尴尬的抽了抽嘴角,随便扯了個謊道,“我怕我人不在店裏。”

梁澤蹙了下眉,“來之前給你電話。”

官聆松了口氣,連連點頭,“好。”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看了個電影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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