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月華殿前

“姑，姑娘，你是，你是男的？”封軒朗瞪目結舌，難以置信。

修阡陌邪魅一笑，笑得勾魂，攝人心魄，他身子略往下傾，直到兩人的面孔近在咫尺，直到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紊亂的呼吸。與霍子華慣用的檀香不同，封軒朗嗅到對方身上一股淡淡的桃香味，他的心髒，如小鹿般瘋狂上蹿下跳。

只見修阡陌緩緩道:

“還叫我姑娘啊！怎麽？我是男的，你很失望？”

“我，我……”封軒朗頓時啞然。這真的是要花很長時間方才晃過神來。封軒朗永遠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恍恍惚惚回去進行拜師儀式的。經過了方才這一遭，封軒朗差點也忘記了今天是個至關重要的日子，尤其對他來說。

這一天對于長堯來說，也是特殊的一天。這便是長堯山迎來了五年一度的收徒儀式。一方面，有新的血液注入，進入衆散山修行，也有從散山脫穎而出的優秀弟子進入木桓、水翎、火炎、圭壤四大峰修行。而金銮峰嘛，大家想都別想了。衆人也是在這些天方才得知，金銮峰一向不收徒的霍子華掌門，竟然破格收徒，而且此人之前還不是長堯弟子。區區一個外來人，何至于讓霍子華掌門如此擡愛？當得知此事時，很多人是羨慕嫉妒恨得咬牙切齒的。

所有的收徒儀式，都會集中在主峰金銮峰進行，而此次招收的新弟子，也都有此榮幸到金銮峰參觀，不過，只能站在遠處觀望。雖說如此，但也不能澆滅大家心中的熱情。畢竟作為新進的弟子，就能夠有緣見到長堯山的一衆上仙，簡直像黃粱一夢般難以置信。

修阡陌并未和封軒朗有過多的話語，他很快就走了，離開封軒朗的視線，在走之前，他不忘幽幽地嗔怒:“封軒朗，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究竟叫了我多少聲‘姑娘’！”

完了完了，封軒朗這下徹底完了。雖然知道得罪一個女人下場可以見得。但他至今還沒見得，得罪一個和女人一樣美的男人，後果有多嚴重呢？這并沒有先例啊！

封軒朗這才反應過來，之前他初次見那人，那人可是完全一絲*不挂的，雖然只是背對着他，但自己也太愚蠢了吧，竟然沒有發現那人其實是男的，還“姑娘”“姑娘”地叫個不停。這也難怪他會如此生自己的氣。

怎麽辦？如何才能讓他原諒自己呢？他并不想得罪人的，不想讓人生氣，尤其是，這麽……美的人。在頭腦混亂之時，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雄厚的鐘聲，這讓封軒朗的心直線掉下了谷底深淵。

鐘聲！

收徒儀式！！！

而他現在又在哪裏？？？

這是收徒儀式的鐘聲，響三鳴後，便是弟子朝拜五尊，之後，就是霍子華的收徒儀式，也是他封軒朗的拜師大典。而他現在又在哪裏？？？

簡直是荒了個唐，奇了個跡了，開六界的大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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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軒朗旋即慌慌張張站起身，趕往月華殿前。雖然被中途的“小插曲”耽擱了一下，影響到了心緒，但封軒朗畢竟還是見過世面的，這點心理素質還是有的。霍子華為了自己，決定收徒，不知道會不會讓其他人議論，這麽關鍵的時刻，絕對不能被自己搞砸了。立馬收收心後，封軒朗全身心地迎接屬于自己的那個振奮人心的場面。

長堯收徒儀式，熱鬧非凡，不同凡響。幾乎整個長堯的人，都聚集到了平日裏人員極度稀少的金銮峰。放眼望去，一片藍色道衣，簡直親臨汪洋大海般。金銮峰雖為主峰，卻是人員最為稀少的。除了霍子華一人外，偶爾往來的也就是其餘四尊以及一些前來守衛的弟子了。之前封軒朗初到金銮峰時，被殿外的兩位守衛的弟子攔住，那兩名弟子還對自己心生戒備有所提防。一開始封軒朗還以為，他們是霍子華的徒弟，原來并非如此。

令封軒朗疑惑的是，為何霍子華堅決不收徒。放着整個金銮峰，偌大的月華殿，如此空蕩蕩，如此冷冷清清。難道是因為性格使然？封軒朗隐隐感到，這期間，必然有其故事，而且，諱莫如深，難以觸碰。有些層次的秘密，不是他能夠觸及的，也不是他所能夠涉足的。

封軒朗理了理淩亂的思緒，拜師的流程，一百零八叩首，踏荊棘，飲造化，這每一項，無不要經過鑽心刺骨之疼痛，然而，事到如今，他接下了。事關重大不容疏忽，拜師大典後，就要正式開啓修仙之路了。學有所成，便可以尋找最佳時機，重回大封皇朝，救母後，查明一切謠言的罪魁禍首，為自己洗清罪名。這些事，始終萦繞在封軒朗的心頭難以消散，他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刻意不讓自己記起。

……

月華殿前。

三聲鐘鳴後，金銮峰霍子華上仙，木桓峰檀棱上仙，水翎峰雲韻上仙、火炎峰祁連裏上仙，圭壤峰摩柯上仙，五尊共同落座。五尊一現，衆位弟子旋即恭恭敬敬附身叩拜。

“弟子拜見五尊！”

封軒朗也跪在人群中，恭敬地叩拜。

“衆位請起！”主位上，霍子華一臉莊肅。

“謝掌門！”起身後，底下的衆人都不由得擡起頭，敬畏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五尊，尤其是霍子華掌門，一身清華，輕塵于世。無論是那些沒見過霍子華的弟子，還是那些見過霍子華的弟子，都不禁望而生畏。

衆人起身後，霍子華道：“此次收徒儀式，無論是晉入五峰修行的弟子，還是散山修行的新弟子，都是我長堯之人，不要求揚名立萬，位列仙班，但願坦坦蕩蕩，慈悲天下！”

“弟子謹遵掌門教誨，定勤加修行，維護正道，不負長堯教導之恩！”衆人附身道。

“首先，是我金銮峰霍子華收徒儀式！”霍子華說罷，便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底下人群中的封軒朗。封軒朗早已知曉，緩緩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就在所有人竊竊私語來回張望，都十分好奇霍子華要收的徒弟，究竟是何人時，卻見一名藍色道衣的男子緩緩走出了人群，在正中央端正站立。

霍子華起身，走向前去，隔着一百零八曾石階的階梯，俯視而去，冷冷地望着底下的封軒朗，道：

“封軒朗！”

“弟子在！”封軒朗躬身。

“今日，我霍子華欲收封軒朗為長堯掌門第一百六十八代弟子，封軒朗，鑒于你先前并非長堯弟子，也未受過考核，今日拜師，這一百零八階梯，一百零八步的叩首，踏荊棘，飲造化，戒五毒。你可接受？”

戒五毒！！！雖然在這之前，封軒朗早就有所了解，五毒，貪嗔癡慢疑，殘害身心，妨礙修行，造就惡業，為萬惡之根源。這是每一位修行弟子，都必須戒去。長堯入門規矩，飲下造化之水，斷除惡念，潛心修行，得道升仙。

封軒朗不禁苦笑，師父啊師父，您本就知道，弟子身懷罪孽之名，亟待洗清，無端受難，本就心懷憤懑難以釋懷。一百零八階梯，等同于宇宙一百零八星宿，交相輝映。一百零八叩首，是要求弟子謹記時時刻刻不能忘記長堯弟子身份，謹遵師命，顧全大局。踏荊棘，是想弟子可以收收心。飲造化，不去想及那些痛苦，安守本分，潛心修行。可是，師父啊，弟子真的很怕，辜負您的期望啊……

一百零八叩首，踏荊棘。對于這特殊的要求，在場之人當下瞪目結舌，不由得在底下議論紛紛，一開始，他們倒是對這個叫封軒朗的人不屑一顧，但沒想到，他的拜師流程，卻如此艱難。真不知道這個封軒朗，到底能不能做到。

“弟子，”封軒朗凜然跪了下去，叩首：“接受！”

當封軒朗一說完，一道白芒頓時在他的面前閃現，一道荊棘赫叢赫然呈現橫在了封軒朗的面前。綠刺叢生，怵目驚心。

在衆人驚駭的目光下，封軒朗毅然站起身，擡起腳，踩了上去。

嘶……

痛覺，從腳底板一直蔓延至全身，不過雖然痛，但比起之前被親人追殺的心痛，這一點，真的不算什麽的。

“公子，公子！”沈時在旁看着，萬分心痛，如果不是彥不歸使勁拉住，他真的好像沖上去将自己的主子解救下來，讓自己替他承受這一切苦難。

莫言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容上，竟也露出了難以察覺的不忍。此時此刻，他不禁想起了之前他與封軒朗的對話：

“殿下，掌門收徒，若不是經過正規途徑，以你的身份，是必須經過一百零八叩首，踏荊棘，飲造化三道考驗的。其間，将會受到身心的疼痛。你，可以接受嗎？”

“一百零八叩首，踏荊棘，飲造化？這些又是什麽？”

“月華殿，一百零八階梯，一步一叩首，踏荊棘叢，飲下戒去貪嗔癡慢疑五毒的造化之水，一道道關，鑽心刺骨，萬般艱難！”

“掌門現在才告訴我，是想要考驗我嗎？”

“殿下，掌門說了，你可以拒絕！”

“不用了，我封軒朗何德何能，能夠讓掌門如此擡愛。無論是什麽考驗，我發現了欣然接受。”

“那殿下，可要珍重了！”

“師兄，為何你遲遲不肯承認我這個師弟？”

“你可知道，成為掌門的徒弟，曾經也是我的心願。不過，現在我不求了，師父對我很好。在你沒有通過考驗之前，我也不會承認你是掌門的弟子！”

想罷，莫言不禁嘆然，“封軒朗，如果你今天真的熬過了，我莫言，便不會再對你有所芥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