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天清早,也是天還沒亮,柳氏的人就過來催促了。

闵恩衍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丫鬟瑞秋和瑞冬拽起來梳妝打扮。

瑞秋眼見“闵恩衍”睡得沉,悄悄在“簡玉紗”耳邊抱怨:“夫人,老夫人也太折磨人了!”

瑞冬也心疼道:“夫人,奴婢給您準備了點吃的,一會子快快吃了過去。”

闵恩衍斥道:“你們兩個不過是個下人,在這裏胡咧咧什麽?老夫人這麽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她還能要我的命不成?”

兩個丫鬟紛紛閉嘴,不敢說話。

簡玉紗悠悠轉醒,打了個哈切,撩開紅帳子,撐着腦袋,在床上笑看着兩個丫鬟道:“都還沒聽明白嗎?還不把吃的撤下去,夫人不需要。”

瑞秋瑞冬連忙拿着東西就跑了,闵恩衍在後面叫都叫不住。

闵恩衍拂袖朝簡玉紗走來,怒視道:“你成心的是不是!”

簡玉紗淡淡道:“你剛說了,你娘不會害你的。”

闵恩衍:……今天臉還是很疼。

門外,柳氏派來的丫鬟潑辣得很,催命一樣敲門。

闵恩衍甩着袖子就去了,也來不及吃東西,眼見院子裏的丫鬟手裏拿着一個饅頭,搶了饅頭就走。

丫鬟站在原地撓頭:……下人的東西,有這麽好吃嗎?

日上三竿,簡玉紗睡到太陽灑滿屋子才起來。

她随便找了件衣服穿,叫丫鬟簡單替她束發,不用上妝,不用請安,不用聽仆人們報備內宅瑣碎的庶務。

只要午飯的時候,去柳氏那邊吃頓好吃的就成。

舒服得沒邊兒。

窗外桃蕊嬌如倦,梢頭忽宿雙/飛燕,牆陰幾簇低草,瓦上一痕輕綠。

許是簡玉紗心情好,榮月堂明明是見慣的景物,也變得有趣。

安順堂裏,闵恩衍把昨天的經歷,重複感受了一遍。

假如有什麽不同——大約是今兒多吃了一個饅頭,撐得久些,卻也是面無血色,人如花蔫兒了一半似的,沒精打采。

簡玉紗去的時候,頭一句便是問柳氏:“可有我愛吃的菜?”

柳氏笑吟吟道:“都是你愛吃的。”

闵恩衍恨恨地瞪簡玉紗一眼,眼見柳氏要吩咐他布菜,連忙收起表情,換上柔婉之色,服服帖帖。

簡玉紗直笑,她早說了,若闵恩衍成了女人,遲早給承平伯的人磋磨死。

這才哪兒到哪兒,不過久站饑餓罷了,精彩的日子還在後頭。

簡玉紗慢條斯理地用餐,心安理得使喚着闵恩衍,一會兒要這邊的菜,一會兒要那邊的菜,折騰着他圍着圓桌轉圈。

飯罷,簡玉紗漱了口,擦淨手,笑贊闵恩衍:“夫人,你可真是賢良淑德,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又對柳氏道“母親,您這兩日辛苦了。”

闵恩衍氣得仰倒--簡玉紗的雙肯定,簡直是要他的命!

柳氏樂卻得不行,她兒子可很少會主動說這麽貼心的話!

果然到了下午,柳氏沾了雞血似的,瘋魔了,一整個下午沒讓闵恩衍喝一口水,也不許他坐。

而簡玉紗,則去了前院的教練場熟練兵器。

簡玉紗怎麽說也是虎門之後。

她曾祖父是戰功赫赫的鎮北侯,祖父簡明光襲爵後,功勳雖未越過她曾祖父,卻也參加過大大小小數場戰役,沙場經驗豐富。

簡明光的下屬,也都各有所長。

因簡家只得簡玉紗這一位明珠,她自幼便被簡明光和他的屬下們,捧在手心裏長大,學盡各家絕學。

拳腳功夫、槍刀棍棒,簡玉紗樣樣精通,更是對曾祖父留下的兵法韬略,爛熟于心。

前一世,簡玉紗困于內宅庶務,實在分身乏術,打小練下的一身本領,險些荒廢。

如今成了男子……若還能恢複女兒身,立刻和離,若不能,也比做女人舒服方便,自然要做她喜歡的事。

簡玉紗還記得祖父在世的時候,總是遺憾她不是個男兒身,否則簡家又能重振門楣。

如今她是了,便想讓祖父泉下有知,她若是男兒,該當何等優秀。

簡玉紗在教練場打了一下午的棍法。

她最擅長qiang,闵家無此物,便暫用長棍替代。

幸好基本功非常紮實,簡玉紗一下午就找到了手感,而且男人比女人天生有力量上的優勢,原先女兒身時候耍棍的不足之處,竟補足一些,只等她用順手了,便可與人一較高低。

簡玉紗打棍一下午仍舊意猶未盡,直至天色黑盡,才回榮月堂洗漱過後,等丫鬟上菜。

她獨自用過了晚膳,待瑞秋和瑞冬打簾子進來收拾碗筷的時候,吩咐道:“你們早早歇息,夜裏不用準備吃食了。”

兩個丫鬟想到早晨“簡玉紗”的反應,便順從地回了廂房睡覺。

院裏掌燈後,闵恩衍才遲遲歸來。

和昨日一樣,他累癱在床上,死魚一樣,一動不動,只怕是多出口氣兒,就要累死了。

闵恩衍冷“嘶”一聲,擰着眉頭道:“我又累又餓,腳也疼,腳約莫是起了泡,好玉紗,你縱使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替我拿些膏藥來。”

簡玉紗竟好意起身,道:“起了水泡?”

闵恩衍立刻從床上坐起來,脫了鞋襪,一雙白皙玉足,腳指頭顆顆圓潤,似膚粉珍珠按大小排列。

“他”的腳側,果真是起了兩個水泡,綠豆大小,連在一塊兒,包着黃水呢。

水泡最疼的時候,當屬破皮那一瞬。

“天可憐見,都起水泡了。”簡玉紗惋惜道。

闵恩衍心裏酸酸的,喉嚨裏哽着話說不出來。

這兩日受盡折磨,簡玉紗總算知道心疼他,看來多少還是惦記着夫妻情分。

簡玉紗嘴邊綻開一個冷笑,取下“她”頭上的銀簪,照着水泡猛紮,兩個水泡登時憋下去。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闵恩衍抱着腳躺倒在床上,翻來滾去,疼得鑽心。

簡玉紗丢了銀簪,閑坐在羅漢床上,欣賞着闵恩衍痛苦的樣子。

闵恩衍疼得渾身冒汗,緩過勁兒來,切齒道:“簡玉紗,你是想我的命嗎?!”

簡玉紗斜他一眼,道:“我要你的命?是我讓你罰站,是我讓你挨餓?是我讓你腳上長泡?”

闵恩衍喘着粗氣,想頂嘴都找不到詞兒。

簡玉紗哼笑一聲,安慰他:“你是新婦,我母親怕日後你不服她,自然要拿出些長輩的姿态。誰家新婦不是這麽過來的。”

闵恩衍:……這話怎麽這麽耳熟。

他昨天真是腦抽才說這種話。

長水泡說起來不嚴重,既不傷身體,又不毀皮膚,但疼起來是真的鑽心。

闵恩衍知道簡玉紗不會給他留飯,一瘸一拐地去小廚房,找了些剩飯剩菜,狼吞虎咽吃完。

待闵恩衍回房之後,丫鬟進了廚房,傻愣愣地看着空了的碗盤,又看着看“簡玉紗”離開的方向驚嘆——老天,“夫人”怎麽連下人的飯菜都吃,老夫人究竟是怎麽虐待“夫人”的啊。

“夫人”真可憐!

丫鬟得了通天大秘密似的,貓着腰溜回房間,和同房的丫鬟分享。

闵家家生子不少,關系盤根錯節,一件事有兩個丫鬟知道,也就差不多等于大家都知道了。

闵恩衍并不曉得內宅裏的機巧,他吃過剩飯剩菜回房,只覺得力氣充沛了些,就是腳上的兩個泡,還疼得厲害。

他癱坐在羅漢床上,倒了杯茶給自己,一邊低頭喝着,一邊傷心地低聲問道:“玉紗,從前我娘都是這麽對待你的嗎?你怎麽從不跟我說?”

簡玉紗冷眼掃過闵恩衍,道:“少給我在這兒裝糊塗,你娘怎麽對我,你是瞎了才看不見?”

不過是仗着她重情重義,癡心報恩,才蹬鼻子上臉罷了。

還真以為她不鬧,便是無事發生。

闵恩衍嘴硬道:“那我不是見你也沒有吃苦頭、受委屈嗎……我終究是你愛你的,若你受了委屈,我自然替你出頭。”

簡玉紗譏笑連連,她道:“我是沒有吃什麽苦頭,因為你娘還沒能力叫我吃苦頭,不過這不代表我沒受委屈。如今你成了‘我’,想必你也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委實不必自欺欺人。”

闵恩衍臉上火辣辣的,再不敢辯駁什麽。

一日下來,闵恩衍身體精神兩重受挫,已是精疲力盡。

他忽然想起來,昨兒認親領的紅包還沒拆。

闵恩衍心裏憧憬着尋找一絲慰藉,他滿懷希望地從枕頭底下摸出幾個紅包,先笑呵呵地拆開大嫂給的紅包,只是臉上的笑挂不到一瞬,便凝固住了。

“怎麽只有一兩銀子!!!”

簡玉紗睨他一眼,道:“都薄成片兒了,你以為會有多少?”

闵恩衍不信,他嘴硬說:“大嫂是個精打細算的人,我大哥畢竟疼我些,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虧待了新婦。”

簡玉紗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說:“哦?是嗎?快看看你大哥多疼你。”

闵恩衍三下五除二拆了封。

還是只有一兩。

簡玉紗用嘲諷的口吻問道:“不看看你娘多疼你嗎?”

闵恩衍雙手僵在空中,他硬着頭皮說:“我娘當然……”

他拆開了紅包,不出所料,還是只有一兩銀子。

闵家娶新婦,只給一兩銀子的改口費。

闵家做人的态度,顯而易見。

前世簡玉紗只字不提,當真是情深義重,大肚能容。

夜裏兩人各蓋一床被子,闵恩衍輾轉難眠,這日子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難過。

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換回來。

闵恩衍隐隐約約有些怕了。

他伏在簡玉紗身後,小心翼翼地問:“玉紗,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在我娘手下不吃苦頭的?”

簡玉紗都不帶搭理他的。

她的法子,也只有她來才行得通。

柳氏畢竟蠢,布菜、抄佛經使媳婦罰站挨餓,不過是些常見的下乘手段。

簡玉紗手裏捏着嫁妝,又有簡家帶來的護院撐腰,連消帶打,柳氏屁都不敢放一個。

闵恩衍不同,他死活不肯承認自己的母親是個狹隘陰狠的人,便只能困在窘境活活受苦。

闵恩衍到底是受不住柳氏折磨,想得個解決的方法,厚着臉皮纏着簡玉紗又求又拜,比今日拜菩薩還誠心。

簡玉紗嫌他吵,便道:“法子簡單得很,明日你把你娘臭罵一頓,再打她兩個耳光,有我替你撐腰,保準你不再受任何磋磨。”

闵恩衍憤憤不平:“我怎麽可能打我娘!她不過是立規矩,又不是犯了滔天大錯,你的心怎麽這麽狠毒!”

簡玉紗頗不耐煩:“就只有這法子,你愛用不用。”

闵恩衍在床上故意發出各種響聲,就是不想讓簡玉紗好睡。

簡玉紗打個哈切,氣定神閑道:“我今夜不睡都行,明日補一天覺就是了,你可不同,卯時初就要起來,天黑透才能脫身……你确定你現在還不睡?”

闵恩衍煩躁地裹上被子,猛地蹬幾下腿,暗自祈求菩薩快快讓他們換回來。

他真的不要再做女人了!

耳根子清淨後,簡玉紗呼吸均勻,睡得又香又沉。

大清早,闵恩衍又不得不早起,匆匆喝了一碗粥,嘴角都沒擦幹淨,便要去給柳氏請安。

他心中憤懑難消,扯着簡玉紗的手腕,搖醒她:“你給我起來!跟我一起去請安!”

憑什麽換了身體之後,只有他一個人不好過,不行!大家都要一起不好過!

簡玉紗睡得不知道白天黑夜,只覺得闵恩衍煩得很,狠踹他一腳,翻個身又睡了。

闵恩衍從床上摔出去,沒摔着別的地方,屁股疼得不輕。

外面柳氏的丫鬟催命鬼一般,他便只能獨自去了。

天亮之後,榮月堂的丫鬟們也都活絡起來,昨兒夜裏“夫人真慘”的流言,從榮月堂傳到了各個院子,連大廚房竈上的婆子都知道了。

簡玉紗自幼便學掌家之術,嫁人後又打理着肮髒腐爛的承平伯府內宅,這起子妖風,她早收在眼底,淨等着看戲。

她依舊去前院練棍。

如今“闵恩衍”在營衛之中任職,成親不過五日的假,算上迎親和之前準備的功夫,後天就要入營。

大業營衛制度較從前改進不少,每月都有考核,很不巧,後天便是月考日。

簡玉紗當不了闵恩衍那樣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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