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簡玉紗與闵恩衍換回來之後, 便再未換過去。

等到闵恩衍要去營裏訓練的那天,他清早起來,在屋子裏坐了半晌, 忐忑猶豫着跟簡玉紗說:“那我就去營裏了。”

簡玉紗起來梳洗,她坐在妝奁前,對鏡描眉,淡聲道:“哦。”

闵恩衍徘徊一圈,問道:“你就沒什麽話要跟我說?”

簡玉紗繼續描眉, 她微擡下巴, 眼皮兒朝下,目光卻落在鏡裏,漫不經心道:“去了營裏勤奮訓練, 別連寧通都比不上。”

闵恩衍拂袖:“我會比不上他?你等着瞧!”

他忽然察覺出不妥,質問道:“你們倆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寧什麽通,你叫他陸家郎君不成?”

簡玉紗沖着鏡子裏笑道:“陸郎君?”

她尾音微揚,如今換回女兒身,自帶嬌媚, 聽得闵恩衍心裏癢癢的,他面色不虞道:“我走了。”

簡玉紗正好描完眉毛。

她雖熱愛戎馬生活, 卻也愛紅妝翠眉,今日難得恢複本身,穿了婚前新裁的衣服,去園子裏散步。

闵恩衍離開榮月堂後, 沒忘記同柳氏說,解除簡玉紗的禁足,因此簡玉紗在院子裏閑逛, 也沒人說閑話。

簡玉紗帶着瑞秋到園子裏與外巷相連的院牆處。

瑞秋問道:“夫人,您找狗洞嗎?”

簡玉紗點點頭,很快就找到了狗洞。

瑞秋跟過去,扒開兩側的雜草,說:“已經用石頭封起來了。”

簡玉紗蹲下去,仔細看地上的泥土,她扒拉兩下,放在指尖撚,土很幹,很硬,她說:“是陳土。”

瑞秋聰明,很快明白,“若經常從狗洞塞東西,地上泥土肯定會被扒來扒去,底下的泥土經常被翻上來,應該是潮濕的。不會是陳土。”

簡玉紗拿帕子擦了擦手,說:“闵宜婷不是從狗洞裏送信。”

瑞秋對內宅的事,比簡玉紗熟悉,她深思片刻,遲疑道:“夫人,孫家的小娘子經常來伯府。”

但她不敢肯定,孫之靜畢竟是閨閣女子,哪裏敢做這種事情的中間人,老鸨子似的。

說出去也太難聽了。

簡玉紗斷定說:“就是她了,闵宜婷被禁足,她還要再來的。”

這人就是說不得,簡玉紗才提及孫之靜,她與瑞秋兩人剛到二門上,就撞見了孫之靜。

孫之靜不料會看到伯夫人,怯怯行禮,軟聲道:“夫人,我來府上找婷姐兒。”

簡玉紗沒答話,眼神自上而下地掃視着孫之靜,她面色冷肅,頗有威嚴。

孫之靜畢竟年輕,見簡玉紗氣勢不凡,心中發虛,不由自主捏住了袖子。

簡玉紗這時候才道:“孫小娘子,你去吧。”

孫之靜點點頭,領丫鬟走了。

簡玉紗帶着瑞秋回榮月堂。

瑞秋在簡玉紗耳邊低聲說:“夫人,她袖子裏藏了東西。”

簡玉紗輕壓下巴,道:“一會兒派人到二門上來一趟,等孫之靜出去了,派人跟蹤她。”

瑞秋重點一下頭。

榮月堂裏,瑞冬正在院子裏訓誡丫鬟,她直挺挺地站在庭院中間,兩手端放在腹部,聲音很溫柔,語氣卻嚴厲:“身為榮月堂的人,就要受榮月堂的管,笨拙不要緊,重要的是得有一顆忠心。沒有忠心的丫頭,還不如院子裏的一棵樹,不如主子手裏的一雙筷子。”

簡玉紗與瑞秋二人,經過庭院而不止,徑直往次間裏去。

瑞秋奉茶上來,同簡玉紗說:“夫人挑的丫鬟好,有機靈的,有文靜老實的,等奴婢們調教些日子了,便可将榮月堂看得密不透風,保證老夫人的手,再也伸不進來。”

簡玉紗點點頭,說:“等丫頭們乖巧了,你再準備着替我去辦兩件事。”

她告訴瑞秋,二門上門房婆子的男人是前院的吳買辦,喜歡賭錢,手裏從來捏不住銀子,經常在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撈油水,闵恩衍弱冠禮的時候,吳買辦貪了一筆漆金酒杯的錢,帳面上記着這一項支出,冊子上,和庫房裏卻不見漆金酒杯。

廚房主事婆子的兒子調戲過柳氏的丫鬟秋桐,并偷了她的肚兜,但秋桐沒揭發他,而是拿這件事要挾廚房主事婆子替她平日裏解口腹之欲。

這兩件事,足夠讓瑞秋拿捏住二門和廚房的人。

榮月堂裏有小廚房,暫且不必去廚房插手,但二門上卻是要時時刻刻派人盯着。

瑞秋很快會意,她說:“新進的丫頭裏,有個叫文兒的,我将她派去二門上,和門房婆子一起值守,有什麽消息,她肯定頭一個告訴咱們。這丫頭會來事兒,又謹慎,是随了犯罪的舊主被發賣的。她自己的手腳還算幹淨。”

簡玉紗便道:“那就讓她現在去吧。”

瑞秋挑簾子出去,跟瑞冬傳了信兒。

簡玉紗在書房裏翻看兵書,核算嫁妝鋪子上送來的賬冊,順便替武館寫一份教案。

即便是換回女兒身,她也十分忙碌充實,不似闵恩衍日日在家裏無所事事。

話說回闵恩衍。

他早上去了營裏,和陸寧通在營衛入口處上碰上。

陸寧通先燦笑着跟他打招呼:“恩衍哥,早啊,我今日想早些入營,就沒去你家找你。”

闵恩衍思及簡玉紗對陸寧通的稱呼,臉色冷淡的很,敷衍道:“早。”

陸寧通入了營,騎馬停在光榮榜前,沖闵恩衍招手:“恩衍哥,過來瞧瞧,你的畫像和名字挂上去了。”

闵恩衍緊張上前,大大的木質版面上,除了一些告示,便是三人的畫像和名字,他的畫像和名字挂在第一、第二、第三的位置,連彭行謙都随在後面。

他高高地仰頭看着畫像,畫像上的人明明跟他長了一張臉,眼神卻跟他千般不同。

這……到底是他嗎?

陸寧通沉浸在光榮感裏,摸着下巴看着畫像,笑眯眯道:“恩衍哥,真得勁兒!你可真厲害,好希望有朝一日我像你這樣挂在榜上面。”

闵恩衍抿緊嘴唇,生出一股自豪感。

畫像上的人,是他。

“闵恩衍,你來了!”

闵恩衍和陸寧通同時回頭,是周常力在他們身後說話。

周常力跟人一起坐馬車來的,入營之後便靠雙腿走路,他笑着走上前,仰視闵恩衍道:“兩日不見,你似乎瘦了。”

闵恩衍瞧着周常力,不知道怎麽回話。

這人他認識,是四司一隊的人,平常都不屑于跟戊班的人說話,怎麽今日主動跟他打招呼了?還關注他瘦沒瘦。

不等闵恩衍反應過來,周常力便和同班兵士一起走了。

闵恩衍和陸寧通往戊班去,路上碰到不少兵士,往日從來不屑于跟闵恩衍有所結交的兵士,竟然都沖他微笑或者點頭,似乎跟他很熟稔。

闵恩衍不禁低聲問陸寧通:“這些人,我都認識嗎?”

陸寧通笑道:“嗐,恩衍哥怎麽可能認識他們,但是他們都想認識你,還有人走我的路子,想結交你呢。”

闵恩衍好奇道:“誰?”

陸寧通沒所謂地說:“就是一司那個,跟彭行謙關系很好的金吾左衛指揮使的兒子,你們評選優秀兵士的時候,他拿的一號。”

闵恩衍大吃一驚:“金吾左衛指揮使的兒子?!”

前世正三品指揮使的兒子和彭行謙兩個,最嫌棄他不過,不管他怎麽示好,對方高高在上都不搭理,這一世竟想主動結實他!

簡玉紗到底幹了什麽事兒讓這兩位主動低頭!

陸寧通點頭道:“啊,就是他。不過我覺得他配不上恩衍哥,所以我替你拒絕了。”

闵恩衍瞪眼道:“你竟然拒絕了?!”

陸寧通得意洋洋道:“嘿嘿,我聰明吧!”

闵恩衍:“……”

聰明你娘的頭!

闵恩衍并不知道,後面還有驚喜。

他将馬放在馬廄之後,回了戊班,同班兵士們眼神仰慕不說,秦隊長居然特意來找他!

闵恩衍愣愣看着秦放,磕磕巴巴道:“秦隊長,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兒嗎?”

秦放抄着手,道:“闵恩衍,你字寫的真不錯。”

闵恩衍:“啊?什麽字?”

秦放說:“就是月考那天,讓你幫我在冊子上做記錄,我回去才發現,你的狂草寫的很好。”

闵恩衍讷讷道:“哦哦!想起來了。”

秦放“又說:“行了,也沒別的事兒了。”

闵恩衍茫然道:“您從甲班走來戊班一趟,就為了說這個?”

秦放居然“嗯”了一聲。

闵恩衍受寵若驚到快要仰倒。

他心髒猛然跳動,漸漸有些飄飄然。

秦隊長誇他!而且還是誇他字寫的好看!

營中兵士将領都是粗人,識字會寫字的人極少,寫得好的更少,這裏面秦放的草書在讀書人裏,也排得上名號。

因此秦放從不将營衛裏旁人的字放在眼裏。

而他此刻居然特地跑來誇他字寫的好!

闵恩衍心中喜悅無以言表,可秦放一句話,又讓他瞬間跌落地獄一般。

秦放一臉惋惜說:“可惜你不願意來我甲班,算了,我也不強迫你了,我走了。”

闵恩衍僵在原地,秦隊長剛說什麽,邀請他去甲班,但簡玉紗拒絕了???

他嘔血三升。

簡玉紗是腦子有毛病嗎!!!

好好的甲班不待,偏要留在勞什子戊班!

闵恩衍看着秦放遠去的背影,真想撲上去把人拖回來,拽着他耳朵大喊:“我要去甲班!!!”

陸寧通見闵恩衍傻愣愣站着,走過來說:“恩衍哥,你看什麽呢。”

闵恩衍萬分傷感:“你不知道,我錯過一個去四司四隊甲班的機會。”

陸寧通随口道:“啊,四司的甲班有什麽好惦記的?一司一隊甲班,你不也不想去嗎?”

闵恩衍:“什麽???”

陸寧通摸了摸闵恩衍額頭,道:“恩衍哥,你病了嗎?”

闵恩衍一手扶着陸寧通,一手自掐人中,才沒昏倒。

簡玉紗究竟都背着他幹了什麽事兒!

闵恩衍心事重重地開始了訓練生活。

然而訓練日常也令他意外,原先懶散的戊班,改變風貌,開始勤奮刻苦,雖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有近半數的人認真對待訓練,還是令整個戊班煥然一新。

原先班裏的前十名,越來越強,甚至連陸寧通都列入其中,勤勉不怠。

闵恩衍怕露餡兒,也可能是怕站到高處之後會摔下來,他竭盡全力跟上進度。

但長時間的懶惰,讓他此時此刻十分吃力,一天訓練下來,陸寧通越來越精神十足,他卻萎靡不振。

偏偏他半點不耐煩都不敢露出來,一連多日,保持着沉默。

因本月訓練初期只是着重在腿部力量訓練,并未開始真正的團戰,闵恩衍勉強跟得上。

闵恩衍好歹熬到訓練的最後一天,終于可以回家。

臨行前,他審視着熟悉又陌生的戊班兵士們,從起初的自豪虛榮之中,慢慢生出一股怯意。

簡玉紗做了很多他做不到的事,她用他的軀殼寫了一紙花團錦簇的文章,他往後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樣下筆如有神?

闵恩衍覺得自己可以,這幾日他不就沒叫人發現端倪嗎?

即便這事兒不是他起的開端,可他能維持住,便足夠了。

闵恩衍放輕松心情,甩開陸寧通,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他到家的時候,簡玉紗并不在家。

武館開張之日在即,簡玉紗去武館裏坐鎮,帶着瑞秋一起,盯着館內各項事宜。

鄧儉忠正好騰出手,專心訓練護院們。

簡氏武館下戰書的事情已經傳遍城內,各大武館和一些有興趣的武士,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這種事怎麽能少得了幼官舍人營裏的勳貴子弟,簡氏武館周圍的酒館茶樓和住宿的地方,已經被人完全搶占,就等着明日簡氏武館開張之日,過來砸場子。

陸寧通和彭行謙有緣分,兩人定的同一間茶樓,相鄰的兩張桌子。

等開張的時候,兩人可以同時在高處觀看館內情形。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睡太晚了,所以今天更的好晚_(:з」∠)_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