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銀河系的第001顆星(微修)
2014年2月8日,禮拜六,補春節調休,早8點55分,上海譯燊翻譯有限公司銷售部
尤未死死捏着座機聽筒第一千零一次給自己做着心理建設,雖說這一撥過去那就是生死聽天由命了吧,但他只要一想到那頭疼的試用期就又鼓足了勇氣,心說死就死了,反正這次不成功不久之後也會死得很慘,說不定直接就得收拾鋪蓋卷兒該回哪兒回哪兒了。
而且經理Derek Cao那張挂着淫|蕩笑容的醜陋老臉和比長沙臭豆腐還難聞的口氣他實在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再繼續忍受了,為了不再被叫去會議室面對面單獨接受試用期期間的思想教育他總算是堅定了決心,不管前路有多麽艱難,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拿下高斌這塊難啃的硬骨頭!
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擺足了表面上的架勢這才按照部門同事Jessie提供給他的高斌的手機號碼撥了過去,電話很快就通了,但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
難道是還沒起床?尤未心裏琢磨着,畢竟freelancer的時間非常自由,想工作時就工作,不想工作了就全世界各地到處度假,不像他們這群坐班的,天天起早貪黑的,遲到了一分鐘還要扣十塊錢,真是想想都覺得肉痛( ̄﹏ ̄)
正準備挂了等下再打過去,電話突然又被接聽了,只聽見那頭傳來了一聲慵懶磁性的“喂?”,聽起來确實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不過聲音是真心好聽。
為了給這位滬上著名的同聲傳譯老師留個好的第一印象方便接下來的談話,尤未第一時間就奉上了非常誠摯的歉意:“高斌老師你好,這麽早打電話來打擾您睡覺實在是非常抱歉,我……”
尤未話說到一半正準備自我介紹然後簡明扼要地說明下自己打這個電話過來的意圖,電話裏那個慵懶的男聲就出聲打斷了他,而且聽起來還很不耐煩的樣子,近乎咬牙切齒地沖他吼道:“暈!”
暈???尤未被這聲突如其來又莫名其妙的吼吓了一跳,心裏猜測着是不是自己這通電話打得不是時候真的打擾到高斌休息了?雖然他現在只是翻譯公司的一名毫無存在感的實習銷售,但通過這一個多月将近兩個月的試用期他多少也對翻譯這個行業有了一些了解。
同聲傳譯雖然算得上絕對的高薪職業,但得到的越多意味着付出的也越多,所以同聲傳譯必然是一項非常辛苦的工作,需要口譯員精神長時間高度集中還要有非常靈活的臨場反應,特別燒腦。這也是為什麽一場同傳會議一定要讓兩個口譯員交替來做的原因,因為幾乎沒有人能從早到晚堅持同傳一整天,往往一個口譯員同傳三十到四十五分鐘就得換另一個人頂上,而且水準稍微次一點的口譯員根本也不敢随便接同傳項目,這要是出了岔子砸了自己的招牌恐怕以後連陪同口譯的項目都沒得做了。
現在突然被高斌這麽吼了一聲,尤未下意識就猜測高斌昨天一定做了一場超高難度的同傳會議所以迫切需要充足的睡眠來恢複體力和腦力,自己這一通電話打過去高斌不說他暈才怪。
真是失策失策,尤未快把腸子都悔青了,為什麽不提前問清楚高斌的檔期多做做準備工作就這麽貿貿然把電話打了過去呢?平常人尚且不爽睡覺時突然被人吵醒,更何況高斌這種在上海同傳圈裏響當當的大人物?要想請動他,按Jessie的原話說就是:“你就算是用八擡大轎三跪九叩地去請,人家也未必會睬你。”
頓時心一沉,可是再想到一天天在接近的試用期,尤未還是想再盡力試試,于是又快速醞釀了下情緒開始說話:“高斌老師,我知道我的這通電話打擾到您休息是我不對,但是我……”
“你打錯了!”
尤未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然後聽筒裏就傳來一陣諷刺的忙音。。。。。。
挂了?打錯了?尤未頓時就石化了。昨天在第一次拿到這個號碼時他多次向Jessie确認過號碼有沒有錯,Jessie拍着胸脯向他保證絕對沒錯,可現在這又是怎麽回事?
尤未只覺得喉嚨發幹,想來想去也只想到一個原因,也是最根本的原因——他打這個電話的時機不對打擾到高斌休息了。或許換個時間再打會好一些?
這麽想着尤未才覺得心裏稍微好受了一些,新的一天才剛剛開始,不要這麽垂頭喪氣的,接下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在心裏這麽鼓勵着自己,尤未更加覺得鬥志昂揚,嗯,新的一天從一杯雀巢咖啡開始!
撕了一包廉價的三合一雀巢咖啡倒進買咖啡時附贈的杯子裏,尤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去茶水間接熱水,走過格子間的時候他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腳步生怕打擾到了其他正在埋頭認真工作的同事。唉,這就是身為一名試用期員工的悲哀,在公司做着最不讨喜的活兒卻拿着最微薄的薪水,表現不好還分分鐘被炒鱿魚,沒辦法,試用期不給簽勞動合同,一點點保障都沒有( ̄﹏ ̄)
估計茶水間的門沒合攏,還沒走近尤未就聽見裏面有人在說話,哼哼唧唧嘻嘻哈哈的,應該是在說什麽很好笑的事情,聽聲音其中一個是專門負責帶他的Jessie,另一個是人事部的Jackie。
這兩人的關系在公司那是出了名兒的好,而且都是公司很有資歷的老員工了,一個是尤未的直屬上司,平時很多不懂的地方還得靠Jessie指點,一個是負責公司人事方面工作的,以後簽了勞動合同什麽五險一金的事情還得多向人家咨詢咨詢,所以貌似哪一個他都得罪不起。
尤未捧着杯子站在拐角處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也就在這時茶水間裏的笑聲突然停了,Jackie刻意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問Jessie:“哎,你說你這麽對新人會不會不太好啊?”
新人?都說好奇心害死貓,原本尤未是打算先回座位等下再過來接熱水的,但是一聽到“新人”這個詞兒立馬就挪不動腳步了,他直覺接下來Jessie和Jackie的談話會圍繞着他展開,因為他就是公司最新的人。而且平時Jessie對他那麽和藹可親,雖然吧,什麽繁瑣的事情都交給他來做,但這不是對自己的歷練麽?可是現在聽Jackie的語氣好像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兒?
于是尤未豎起了耳朵貼得更近了些,只聽Jessie滿不在乎地答道:“我只不過小懲大誡而已,誰叫那個死gay這麽罩着他,一進公司就從我手裏白白拿了好些客戶資源給他跟進,你知道這會讓我每個月損失掉多少提成嗎?”
“那些都是小客戶吧,能損失多少?”Jackie竊笑了一聲,“我看啊你就是咽不下當初那口氣,想讓人家新人也嘗嘗。”
“你也別怪我整他,就算我把高赟的名字原封不動地寫給他,你認為就他那三流學校的文憑也能認識那個字兒?”Jessie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調,語氣裏滿是不屑,“是,我是還沒咽下當初那口氣,他高赟不就是比別人多了幾年留洋的經歷,精通英、法、俄三門外語嘛,還真當自己是塊寶啊,誰都得巴巴兒地往他那張冷臉上貼?”
高赟?尤未确定他聽Jessie提到這個名字提了兩次,可是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Jackie聽得又是一笑:“高赟在上海同傳圈兒裏可是出了名兒的高冷,而且最讨厭別人把他的名字叫錯,想想一個‘高赟’,一個‘高斌’,叫出來簡直隔了整整十萬光年的距離啊,也難怪了,要是換了我恐怕是再也不會接那個人的電話了。”
聽到這裏尤未總算是醒過懵兒來了,原來高斌其實不叫“高斌”而叫“高赟”,Jessie故意把高赟的名字寫錯拿給他去碰釘子,因為高赟最讨厭被人叫錯名字,所以那一聲應該是“赟!”而不是自己理解的“暈!”。
想到這裏尤未自己也有點暈了,他有些想不通,明明平時看起來那麽nice的一個人居然會在暗地裏這麽整他,雖然他是新人吧,而且Derek确實也從Jessie手裏拿了些客戶讓他去跟進。但是天地良心,那些客戶真的都只是些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客戶,一個月能有個幾百塊錢的筆譯單子過來就算謝天謝地了。這次他也是走投無路了才聽了Jessie的撺掇想着去啃高赟這塊硬骨頭,因為只要拿下了高赟基本上什麽刁鑽客戶的口譯項目都不成問題了。
高赟就是一塊兒名副其實的活招牌,有了他都不用去求客戶的,客戶反倒會來求着翻譯公司讓高赟接他們公司的同傳會議,頗有點兒古時候青樓頭牌姑娘那意思,客戶能為了他打起來。
尤未越想越覺得氣憤,手裏的杯子都快被他給捏碎了,有那麽一剎那他是真的想一腳踹開茶水間的門沖進去大罵Jessie這個表裏不一的臭婊|子一頓。
可是冷靜下來一想,有些地方Jessie确實也沒有說錯,他尤未的确是三流大學畢業的,而且差點因為挂科沒能拿到畢業證書,畢業之後能在上海競争如此激烈的城市裏進這麽一家規模還不錯的翻譯公司他是該竊喜的,那個Derek除了對他有些龌蹉的小心思之外也是真的對他比較照顧。
并且,最悲哀的一點是,Jessie說她就算把高赟的名字原封不動地寫給他,他也不會認識那個字兒。
這是事實,鐵打的事實,因為在尤未明白事實真相的那一剎那他就在腦子裏把所有長得像“斌”而其實應該念“y春”的字兒搜腸刮肚地搜羅了好幾遍,答案是他确實不認識那個字,可能他就算拿到的是“高赟”不是“高斌”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赟”念成“斌。”
一番思量之後,尤未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把這口氣咽下去,對于一個剛踏入職場的新人來說,少不了是要受些冤枉氣的,好在現在錯有錯着提前看清了某些人虛僞的真面目,以後管她表現得再親熱自己至少能明白某些人是不是真心實意的,也算多了點防備。畢竟有一句至理名言叫“忍辱負重”乃初入職場第一要則。
在心裏這麽安慰着自己,尤未就捧着杯子耷拉着腦袋一路又蹑手蹑腳地走回了自己的格子間,熱水還是等下再來接吧。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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