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上完廁所,陳熠安繼續懶洋洋地靠在輸液椅上。
沒事可做,目光掃到梁懷身上,後者正在睡覺,陳熠安不受控制地停在了他的眼睛上。
陳熠安以前總覺得只有那種寬厚的雙眼皮,歐式飽滿的五官才好看,但現在似乎有些松動了。
梁懷的眼睑很長,睫毛根部濃密襯得眼周更加深刻,嘴唇的顏色較淺,皮膚很幹淨。
陳熠安和梁懷認識的時間不長,但總是能想起這雙眼睛。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法國電影,叫《燃燒女子的肖像》。”原來梁懷并沒有睡着,睫毛顫動,微微睜開眼。
陳熠安搖頭,他很少看電影。
梁懷的聲音很清澈,逸進陳熠安的耳朵,“故事發生在18世紀的法國,女畫家瑪麗安受到委托,到孤島上完成一幅關于富家小姐洛伊茲的肖像畫,洛伊茲即将奉家族的命令和一位紳士成婚,但她不喜歡這段婚姻,也拒絕配合肖像畫,瑪麗安只能每天偷偷地觀察她,觀察她的臉龐、觀察她的身姿、觀察她的生活,逐漸二人成為朋友,暧昧蔓延,瑪麗安愛上了洛伊茲,兩人愛火燃燒。”
陳熠安聽得認真,“那個年代這種感情是禁忌吧。”
梁懷和他對視,“瑪麗安觀察洛伊茲是為了繪畫,你呢,你觀察我,是為了什麽?”
陳熠安怔了下,難不成被他發現自己和徐唯的關系了?
不可能啊,這是連何之觀彭于超都還不知道。
陳熠安面上嘻嘻哈哈,“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看你?”
他欲扯開話題,“那最後瑪麗安和洛伊茲在一起了嗎?”
梁懷沒有回答,而是說:“所以,不要一直盯着一個人看,你會愛上他。”
陳熠安吓得趕緊閉上雙眼,“重金求一雙沒見過你的眼睛!!”
梁懷沒有再說話,陳熠安也轉了個身,背對着他。
嘁,哪來的自信可以給個某寶鏈接嗎,我愛你個鬼。
終于挂完了幾大瓶的水。
校醫又來給陳熠安量了次體溫,還有點低燒。
梁懷和校醫交談了片刻,從校醫手裏接過一個塑料袋子,裏面裝着退燒藥消炎藥,還有明天也需要挂的水,說是到時候直接來就行,有醫助會幫忙輸液。
陳熠安沒來時那麽虛弱,可以自己慢慢走了,梁懷把他送回寝室,囑咐記得吃藥後就走了。
此時周益已經不在了。
沒過一會兒,彭于超跟何之觀就提着青菜面回來午休了。
彭于超關心道:“熠安你好點了嗎?我本來說要請假陪你看病來着,撞見梁懷學長了,他要我安心訓練,其它的事他來解決。好氣啊,你生病我沒能陪在身邊也太遺憾了。”
陳熠安捂額,“你是遺憾今天的訓練沒能偷懶吧!”
彭于超不好意思地笑笑,“诶,你這嗓子怎麽啞成這樣了。”
陳熠安作勢難過樣的吸吸鼻子,“就是,我好慘。”
何之觀看到桌上的醫務室塑料袋,“所以是梁懷學長陪你去的醫務室嗎?”
“他沒為難你吧?”彭于超追問。
陳熠安回想了下,搖了搖頭。他忽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非常抱歉啊,我覺得迎新晚會我應該是參加不了了,只剩幾天了,可你們看我這嗓子。”
何之觀有些擔憂,“可是沒了你,我們的節目少了很大的看點。”
彭于超:“也是有好處的,沒了你,同學們的耳朵可以多使用二十年。”
陳熠安沒有力氣錘他,只能瞪了他一眼,“能不能給病號多點鼓勵。”
“只能我和彭彭勉強上臺湊數了。”何之觀很是遺憾。
彭于超不樂意:“湊什麽數,我個人魅力的光芒要照亮整個一年級。”
陳熠安沒什麽胃口,但勉強還是把青菜面吃了進去。
寝室外又響起教官的吹哨聲。
彭何二人急匆匆地又去進行下午的訓練了。
陳熠安又開始昏天黑地的睡覺,想要趕緊好起來。
只是一整天補充了太多的水分,沒睡一會兒又醒了,煩惱地起身,踩着拖鞋走向走廊盡頭的廁所。
垃圾學校,連獨衛都沒有。
上完廁所,洗手時照了照鏡子,頭發睡翹了出了一個小揪揪,他用水打濕,摁着壓了壓。
“砰——”
突然一聲巨響,吓得陳熠安一哆嗦,揪揪又翹起來。
他自言自語道:“怎麽了這是,地震了?”
可是房子并沒有晃動啊,他在原地站了幾秒,疑神疑鬼地走向聲音的來源,樓梯的拐角處。
結果發現一個男生靠在扶手上,看着左手,表情有些痛苦,另一個男生焦急地看着他,問他有沒有事。
二人腳邊是碎了一地塑料碎片,還有滿地的水。
“你們還好嗎?”陳熠安連忙上前詢問。
焦急的大熊解釋道:“他拿着保溫瓶上樓,不小心把瓶子磕到樓梯了,就爆掉了,濺了一手。”
許東星疼得吸了一口涼氣,剛燙到不覺得,現在有點後勁了。
陳熠安看到他的手背異常的紅,連忙對大熊道:“有沒有燙傷藥?沒有立馬去買!”
“你跟我來。”陳熠安拽着許東星沒被燙到的另一只手,拉着他快速跑到廁所,擰開拖把池的水龍頭。
水開到最大,把許東星手背放到涼水下直接淋沖。
許東星覺得手上的灼痛感終于消退了一些,水的強烈沖擊下,手是麻木的。
陳熠安說,“下次要是再不小心燙到了,立馬沖涼水,不要在那裏傻站着。”
“謝謝。”許東星笑了笑,露出兩顆虎牙,膚色曬得有些深,但牙很白。
陳熠安看他的運動褲和球鞋,像是剛運動完回來,不過上面有打濕的地方,問道:“還有沒有哪裏被燙到?”
許東星搖了搖頭,“幸虧今天穿了長褲。”
陳熠安觀察了下他的手背,“我小時候燙到,我奶奶都是帶我這樣沖水的。我看你這程度估計要起水泡,起水泡了以後盡量別見水了,我們現在應急處理一下,過後你還是得去趟醫務室。”
許東星道了聲好的,這才注意到二人離得很近,發現陳熠安嘴角不笑的時候也是上揚的,笑起來一定很好看吧。
陳熠安前幾天軍訓還被燙過,沒這嚴重都很疼了,他皺着眉,“很疼吧。”
“還好。”許東星不是逞能,現下手被涼水包裹着,沒什麽感覺。
就是手和陳熠安的手虛握着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麽,反倒有些發燙,他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被陳熠安捉住,“再多沖一下,不然等會有你受的。”
說完他反應過來,“你自己舉着能行吧?”
許東星颔首,“可以的。”
陳熠安收回手,“開水不能裝太滿了,下次要注意啊。”
許東星剛想說話,大熊就氣喘籲籲地跑進來了,手裏提着藥。
陳熠安:“既然你同學來了,讓他幫你上藥吧,我走了。”
“謝謝啊。”許東星又一次道謝,眼睛不眨地看着他。
陳熠安擺擺手,踩着拖鞋慢悠悠地回了寝室。
大熊先拿棉布把許東星手上的水蘸幹了,忙拆開燙傷藥,一股麻油的味道瞬間彌漫,糊到他手背上,“這是什麽無妄之災,太倒黴了吧!走路好好的都能被燙到,手可千萬不要有事啊,不然迎新晚會你還怎麽彈吉他。”
“沒什麽大事。”許東星活動了下整個手掌,應該只是皮外傷,他自言自語道:“其實我覺得也不算倒黴,因禍得福,這個詞是這樣用嗎……”
大熊:?
許東星嘆了口氣,“大熊你回來得太快了。”
大熊:?我看你被燙的不是手是腦子吧。
許東星瞅着陳熠安離開的方向,“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的名字。”
這頭。
陳熠安剛回宿舍就聽到桌上的手機鈴聲在響,他走過去一看,陌生的北方號碼,心裏一喜,連忙摁了接聽鍵。
“徐唯?”
“先生您好,您在我行的信用度極高,我行特批給您3W塊的額度……”
“不好意思,我不需要。”陳熠安失望地挂掉電話。
最近一有陌生電話,尤其是北方打來的,他都仔細對待。徐唯上次和他短暫聯系後,又消失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像還有點點熱。
撈過桌上那醫務室的塑料袋,準備再吃顆退燒藥,結果撈了撈,發現裏面有一個鐵罐子。
“什麽啊……”他嘟囔着,拿出來一看,意外發現是罐京都念慈庵的潤喉糖。
他哇了一聲,大學醫務室服務這麽好嗎,免費打針免費吃藥還有免費的糖吃。
打開罐子,裏面的糖整整齊齊的,就是少了一顆。
他驀地想到什麽,又看回罐子上印的字——“話梅味”。
陳熠安抱着潤喉糖罐,沉默地站了一會兒。
所以梁懷當時就是專門給他買的喽,還說什麽包裏多的。
然後嘴裏神神叨叨地念叨着:“我不上你的當!我不上你的當!誰上了你的當你就是小狗……”
結果爬上床,打開電腦,搜索《燃燒女子的肖像》資源。
五分鐘後——
快速伸出手,抓了一顆糖,扔到嘴裏。
只要我吃得快,就沒人能發現。
不是我想吃,是嘴想吃。
梁懷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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