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平常梁懷多t恤牛仔褲那樣的打扮,今天的穿着成熟裏帶着休閑的味道,讓陳熠安覺得眼前一新,盯着梁懷發了小會兒呆。

直到梁懷單手摁了下汽車喇叭,催促他,他才回過神來,遲疑片刻,上了汽車副駕。

汽車在許東星還有大熊的注視中,駛離天縱大學宿舍後門。

“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入迷。”

梁懷偏頭看了陳熠安一眼,從上車起,他就悶在座位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要是換作往常,他早就叽叽喳喳開始從天南聊到海北了。

梁懷打轉向燈,看了眼左側,給汽車變了個道,開車平穩,并不像拿了駕照後沒怎麽開過車的新手,而對這輛車的掌握也極為熟悉自然。

陳熠安看在眼裏,試探道:“學長……你租這車花了不少錢吧。”

梁懷的語氣淡淡,“沒花錢,車本來就是我的。”

結果換來陳熠安瞪大的雙眼。

梁懷有些莫名,“至于這麽驚訝嗎?”

陳熠安心想,我能不驚訝嗎?被你騙的人數該有多少啊,不然你能攢到這麽多錢買這車?

“可……你不是還在網吧打工?這麽有錢還打什麽工啊……”

梁懷又看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很有錢,結果也去網吧打工。”

陳熠安:……竟無言以對。

“我從小就做各種各樣的兼職,習慣了,而且兼職可以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也會積累很多人生經驗。加上我現在是學管理專業的,本來就是要和人打交道,就閑着沒事,鍛煉下自己。”

梁懷看他穿的運動短褲,擔心他會冷,繼續說:“你腳邊有個收納箱,裏面有個羊毛圍巾,冷就搭一下。”

陳熠安一點也不冷,身體熱乎着呢,主要是腦子裏想東想西一點也沒停下來,他實在忍不住了,還是張嘴說了出來:

“靜靜,老話說得好,人窮一點可以,但志不能窮,再窮,也不能幹些偷雞摸狗的事,人要行得正坐得端……”

梁懷笑出了聲,看來那天咖啡廳給陳熠安陰影很深,還以為他是那種吃軟飯的男人。

“好了,別亂想,我身上每一分錢,都是合法的,放心吧。”梁懷打開手機導航。

此行他們的目的地是上海,離天縱市只有五百公裏。他們早晨九點左右出發,計劃下午三四點能達到他們預定的酒店。

陳熠安還想說話,但梁懷讓他調一下導航,話題就岔開了。

陳熠安原本滿是疑惑的心,又被出來旅游的喜悅給占據,他還把手機連了藍牙,放的都是自己喜歡的歌。

梁懷其實不愛聽這種帶說唱的歌曲,覺得有點吵,但看到陳熠安興奮地跟着音樂晃,他沒說什麽,專注開車。

梁懷給陳熠安買了一袋零食,這全程才剛走還沒過一百公裏,就被陳熠安吃得差不多了。

他閑着也沒事,在那用手機打王者,打累了就吃一包零食,梁懷真的太會買東西了,買的都是鹹口的,他味覺大開。

新拆了一包鱿魚絲,他咬了一根,好吃到閉眼。

還是辣口的,太對他胃口了。

“靜靜,你吃嗎?”

車已經上了高速,梁懷說:“我吃不了。”

“我可以喂你啊。”陳熠安說着就抽出了根鱿魚絲,遞到梁懷的嘴邊。

梁懷張嘴,含住,慢慢地往嘴裏吃進去,陳熠安怕他掉了,手一直捏着鱿魚絲,吃到最後的時候,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手已經觸碰到梁懷的嘴唇,很是柔軟。

梁懷也感受到了,吃東西的動作一頓,然後吃進最後一段。

那份柔軟在他的指尖觸感更甚,陳熠安像觸電般似的,立刻收回手,打着哈哈,“好吃吧?我就說很好吃的。”

梁懷的瞳孔微動,“嗯,很好吃。”

陳熠安繼續玩游戲,只是玩着玩着,忽然聽到有雨滴掉落到汽車擋風板上的聲音,他擡起頭,這才發現頭頂天空上會集大片大片的烏雲。

“下雨了。”出來玩遇到下雨,陳熠安的心情變得不那麽美麗。

梁懷打開雨刮器,“沒事,我看過天氣預報,有小雨,還是陣雨,一會兒應該就會停。”

只是禍不單行,他們車沒開多久,就遇到了大堵車。

今天是國慶放假的第一天,出行的大高峰,加上又在下雨,造成了行車的不便。

導航顯示,接下來的三十公裏,堵得一塌糊塗。

陳熠安望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汽車長龍,他嘆了口氣,“零食吃太快了,我該如何度過這漫漫長堵車。”

“一會兒遇到休息區,我們下車再買點。”梁懷說。

導航顯示距離下個休息區還有8公裏。

梁懷從後座拿過了一小提罐裝咖啡,特意給陳熠安買的。

陳熠安拉開一罐,遞給梁懷,然後又給自己開了一杯,舉起來,非要儀式感地讓梁懷和自己碰杯。

“慶祝安安和靜靜第一次出去旅游。”

梁懷和他碰了一下,然後嘗了口。

只是萬般沒想到,兩人此時的惬意,在12點的時候,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堵車遇到下雨,許多車主都人心煩躁,發生了好幾起交通事故,給本就堵得不行的路面雪上加霜,短短八公裏的路,他們走得極其艱難。

到了12點,他們終于路過了這個休息區。

可尴尬的是,他們在靠裏面的車道,堵得這麽徹底,他們根本沒辦法把車彎到休息區,只能眼看着服務區從自己身邊錯過。

三十公裏好不容易堵完了,陳熠安松了口氣,看了眼手機,竟然已經下午三點了,看來到上海的時候估計天已經黑了。

“靜靜,等進了上海,我們直接開去蟹黃面館吧,吃完了再去酒店。”

梁懷說好。

只是天不遂人願,沒走多久,他們又堵了起來。

這次堵得更徹底,幾乎動都不動。

陳熠安已經平靜地接受了現實,面無表情地吸着咖啡。

更倒黴的在後面,雨越下越大,就跟在潑水一樣。

陳熠安幽幽地說:“不是說是小雨嗎?”

梁懷輕咳了兩聲,“不好意思,我好像看的是上海的天氣。”

陳熠安:……

一直到天黑了,他們還在高速公裏上堵着,龜速行進了一點點而已。

陳熠安生無可戀地望着窗外,他已經不指望能去吃什麽小零食或者蟹黃面了,現在他只想上廁所。

咖啡喝太多了。

梁懷看出來了,“我看到別的車好多男人都是去路邊……”

“不,打死也不。”陳熠安偶像包袱很重的,寧願憋着,也不願意去路邊解決。

而且車外還下着暴雨,出去恐怕要跟洗澡一樣,太麻煩了。

于是梁懷再次點開導航,“我看下一個岔口很近,我們先下高速吧。”

這樣一直堵着也不是個事。

又磨了一個小時,很多汽車都受不了了,下了這個高速岔口,所以梁懷他們車輕易地就跟着下去了。

收費站旁邊就有一個廁所,陳熠安解決了生理問題後,又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少年。

開了一天的車,梁懷的腳踩油門都踩都酸了,出來活動活動,對陳熠安道:

“要不今晚我們就住這?明天早點起,然後往上海趕。”

陳熠安覺得也行。

在這小縣城裏找還過得去的賓館,結果沒想到有太多從高速下來暫時留宿一晚的旅客,稍微看得過去的一點賓館已經沒有空房了。

再就是非常舊的招待所,還坐地起價。

在陳熠安和梁懷剛進去就不小心踩着一只蟑螂的時候,二人對視一眼,要不還是連夜開到上海去吧。

恰好現在雨也下得稍微小了一點。

陳熠安在網上搜索有沒有什麽土路可以到上海,避開高速,至少避開現在還在堵着的這一段路,還真叫他給找到了,把手機遞給梁懷:

“學長,你看看。”

梁懷自己看了眼路程,确實可以走,雖然都是些小路,但跟着導航走就行。

二人說走就走,一刻也不耽誤,今天已經耽誤了一整天了,他們現在只希望可以在明天之前到達上海。

夜裏開車能見度也低,陳熠安時不時地和梁懷講兩句話,怕他犯困。

為什麽要修高速其實是有道理的,比如他們現在走的這條老路,路面坑坑窪窪不平,而且兩邊偶爾還會出現一些低山,連人煙都看不到。

剛開始還有不少汽車和他們同路,但走着走着也看不見車影了,好久對面才會有一兩輛車經過。

這些老路甚至沒有名字,導航顯示“無名路”。

在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經過一條無名路的時候,手機的信號忽然就變弱了,導航完全刷不出來,關機重啓都不頂用,兩人的手機信號也是最低檔。

“我靠!”陳熠安握着兩只手機,無奈地看向梁懷。

梁懷則看着前面出現的路口,不知道該往左還是往右走,路邊連一棟房子都沒有,隐約看到有一個工廠大門一樣的地方。

他把車停下,把車內的燈打開,“我去問問路,你在車裏等一下。”

窗外都黑漆漆的,陳熠安不由握緊了安全帶。

梁懷回來得很快,沖陳熠安搖搖頭,“是個廢棄的采石場,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那怎麽辦?”陳熠安問:“要不我們今夜就在車裏湊合湊合?”

梁懷最後決定憑感覺再開一段路,碰碰運氣,實在不行就在車裏将就一晚。

陳熠安安慰自己好事多磨。

梁懷繞來繞去,最後還真讓他遇見了一處村莊,不過只有三棟農村的那種多層別墅,看上去非常冷清。

一路都沒人,突然遇見了幾棟房子,還沒有燈光,看着怪吓人的。

陳熠安發現這幾棟房子上有天線,他立馬掏出手機,果然手機有信號了,“學長,要不我們還是開車走吧?”

梁懷其實也不太想住這,但他看了下油箱,“油所剩不多了,如果一會再遇到沒信號的路,可能會有些麻煩。”

而且他們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了,也不好再原路返回那個小縣城。

最後他們二人只好下車,敲那些房子的門。

敲了兩家人,都沒人開門,直到敲到最後一家,終于聽到有拖鞋緩慢走到門口的聲音。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內響起:“誰啊。”

陳熠安下意識地往梁懷身邊靠了靠。

梁懷說道:“打擾了,我們是路過的,太晚了想借宿一晚,不知道您方便不方便?”

裏面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門被打開。

一個穿着老式花衫,佝偻着腰,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出現在他們面前。

梁懷松了口氣,“還以為您家也沒人。”

老婆婆牙掉了不少,臉頰有些向內凹陷,“旁邊也有人,不過看你們兩個男人,八成沒敢開門。”

“那您……”陳熠安欲言又止。

他還看了看旁邊兩棟樓,窗戶裏面都黑乎乎的,一點也不像有人,怪陰森的。

老婆婆身老,腦子卻還靈光,聽明白了他的話,“我一老婆子,家裏都是些破銅爛鐵,還怕你們搶了我不成,有錢為什麽不賺。”

聽上去老婆婆常常接待過路的行人。

“那就麻煩您了。”梁懷想要走進去,卻被陳熠安拽住,後者小聲在他耳邊道:

“學長……你覺不覺得像鬼片的橋段,突然地暴雨,改變了我們的行程,最後我們還迷失在荒野,荒野中還出現了小房子,開門的還是個老婆婆,你看她下一句準是:家裏就剩走廊盡頭最後一間房了……”

老婆婆:“家裏很多空房,你們随便挑,想住哪住哪。”

梁懷回頭看着陳熠安。

陳熠安:……

尴尬地跟着梁懷取行李,然後進去了這棟別墅。

最後他們挑了間看上去最幹淨的房間,裏面家具還比較齊全,有張大床,應該是老婆婆兒子兒媳住過的房間,牆上還挂着他們的結婚照。

他們現在有個落腳的地方就行,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

陳熠安先去洗澡了,下了一天的雨,渾身黏糊糊的,洗完了後一身清爽地回道房間,梁懷已經把空調打開了。

滿屋子都是面條的香氣,陳熠安走進去,發現桌子上擺了兩碗番茄雞蛋面。

梁懷招呼他快過來。

陳熠安有些饑餓地舔了下嘴唇,但看到梁懷已經吃了幾筷子後,還是皺起了眉頭,“學長,你不怕人家在碗裏下東西嗎?我們倆迷暈了謀財害命怎麽辦。”

梁懷被他逗樂了,“少看點亂七八糟的鬼片恐怖片。”

陳熠安盯着自己的那碗面,竭力忍住沖過去大口吃掉的沖動,他不能吃,如果梁懷等下被迷暈了,他得清醒着,保護二人的安全。

他不僅不吃,還去把窗戶打開了些,“防止趁我們睡着給我們放迷煙,就這樣開着吧。”

梁懷滿足地喝了口面湯,“那如果有人從窗戶爬進來怎麽辦。”

陳熠安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然後陷入了開不開窗的兩難。

梁懷看着他蹙起的眉頭,這小迷糊平時馬馬虎虎,這時候倒變機靈起來了,不過他有這樣警惕的心是好事。

梁懷喝得一口湯都不剩,然後打開行李箱,拿出自己的衣物,去洗澡了。

陳熠安揪了兩張餐巾紙,把鼻孔塞着,怕自己扛不住誘惑,去吃了桌上那碗面。

他抱着最後的希望打開外賣軟件,結果顯示周圍一家外賣店都沒有,徹底絕望。

梁懷回來看到他的造型,失笑起來,靠在床上和他一樣的動作,玩手機。

沒一會兒。

陳熠安忽然覺得肩膀一重,是梁懷睡着了,靠到了他的肩上。

他心中警鈴大作,“學長!你睡着了?”

梁懷保持着靠在他肩上的姿勢,沒有動。

陳熠安拼命搖梁懷,“學長!!學長!!!!”

糟糕了,那碗面真的有問題!

梁懷疲憊地睜開眼,“我沒事,就是累了想睡覺而已。”他今天實打實地開了一整天的車,是真的累了。

陳熠安這才松了口氣,“你吓死我了。”

梁懷慵懶地直起身,“其實,我剛才進門的時候看到了老奶奶房間有個五六歲大的女孩,我估計他們是留守兒童和老人,所以才沒有防備。”

“你不早說!”陳熠安氣得抽走他的枕頭,讓他睡不成,然後連滾帶爬下床,奔向了那碗有點泡脹的面條。

餓的時候吃什麽都香,他邊吃邊看手機,發現群裏何之觀還有彭于超正在閑聊:

彭于超:“啊啊啊啊你們不知道!我今天不是坐高鐵回家嗎?真是太巧了,我竟然和吳學姐一輛車,雖然不是一個車廂的。而且她竟然和我還是老鄉?我下車的時候在出站口又碰到她了,你們說這是不是緣分……”

何之觀:“這還真是很巧,你有沒有和她搭話。”

彭于超:“她一直不怎麽理我,我就慫了,今天碰見都沒敢上去說話。”

陳熠安:“辣雞,直接上啊,拿出你平時撩妹一半的動力。”

何之觀:“熠安?你消失好久了,到上海了嗎?”

陳熠安不吐不快,把今天一天的遭遇都和他們說了:“……沒有別的辦法,現在我們只有在這棟房子住下了。”

何之觀:“啊,聽上去怪恐怖的。”

彭于超:“是啊,還有點邪門。”

何之觀:“你別吓他了,應該沒什麽事。”

彭于超:“告訴你一個避邪的小辦法,你先去找個空的塑料瓶。”

陳熠安:“找塑料瓶幹什麽?”

彭于超:“去廁所接點尿,童子尿可以避邪,百鬼退散。”

陳熠安:“滾!!!!!老子在吃飯。”

……

把碗都舔幹淨了,陳熠安伸了個懶腰,總算活了過來。

一回頭發現梁懷睡在他的枕頭上,睡得正香。

這次陳熠安沒有打攪他,而是打開書包,拿出筆記本電腦,輕手輕腳地上了床。

白天咖啡喝太多了,他現在一點也不困。

手游也玩了一整天玩厭了,不如玩點端游,是不指望老婆婆這有wifi了,他用電腦連自己手機的無線,準備去《大無極》上做個任務,據說可以抽出稀有裝備,剛才就看到彭于超和何之觀在群裏聊這個。

不過他今天真的是從早到晚地倒黴,稀有裝備也沒抽着。

但他并沒有完全灰心,因為裝備是可以轉送的,他一鍵切換到徐唯的游戲號,準備用他的號試試,看能不能歐一回。

反正徐唯一時半會兒也玩不了游戲。

徐唯在游戲裏還真是交了不少朋友,就算他把徐唯的資料改成了暫時戒網,他每次上線都還是有人來找徐唯說話。

消息一直閃啊閃的,陳熠安覺得礙眼,就點進好友列表準備按下“已讀所有消息”的按鍵,一眼掃到了白衣古風少年“涼風起,槐冷悌”顯示在線。

真是倒胃口,陳熠安罵了大騙子一聲傻逼。

然後他準備退出去做任務……手忽地一僵。

他僵硬地看向身邊正在睡覺的梁懷,又僵硬地看了眼游戲裏那位“在線”的标志。

我艹?

???

真的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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