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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平淡無奇的夏日,天空的雲一動不動,仿佛凝固,窗外的蟬拖着長長的嗓子,叫得人滿心燥熱。
四歲的肖辭翻了個身,從床上醒來,小肉手揉着眼睛,背部被涼席勒出一條條紅印子。
“哥,”小奶音悶悶地喊了一聲,得不到回應,索性伸出小腳,粉嘟嘟的腳趾輕輕夾住沉睡在身側的幼兒的鼻子。
一、二、三……
肖言從睡夢中憋醒,小臉蛋兒漲得通紅,他驚疑未定地看着肖辭,“嗯?”
“哥,我熱。”肖辭說。
家裏沒有電扇,爸爸媽媽在外地打工,駝背的奶奶在半山腰犁地。肖言想了一下,抓起床上那只手法拙劣,用小畫紙折成的紙扇,給弟弟扇風。
“現在呢?”
“還是熱,”肖辭爬到肖言腿上,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黑漆漆的直發亮,“哥,你去給我買冰棍兒吃。”
“沒有錢,”肖言打着哈欠說。
“有,”肖辭說,“在奶奶屋裏,褥子底下藏着錢。”
“爸媽不讓我們拿奶奶的錢……”
“我們就拿五毛,奶奶不會知道的,”肖辭眼巴巴地看着他,“買一包開心果小冰棍,咱倆一人三根。”末了又晃晃肖言的胳膊,奶聲奶氣叫了聲,“哥。”
許是被弟弟一聲“哥”叫化了,又或者是冰棍兒的誘惑,肖言爬下床,溜到隔壁屋去偷偷摸摸拿了五毛錢。
“你在家等着,”肖言說,“我去小賣部給你買,要是奶奶回來了……”
“我就說你去山上給羊割草了。”肖辭說得比他還快,說完兄弟倆相視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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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辭趴在窗邊,看着趿拉着布鞋的肖言走出院子。肖言走得很慢,略有點兒跛,眼睛一直盯着地面。
肖辭知道,哥哥右腳的布鞋腳底破了一個洞,被小石子摁到會很疼。
哥哥腳上那雙布鞋原本是他的,他到處瘋玩穿破了,不敢讓奶奶縫新的,怕被奶奶教訓。哥哥就做主,跟他換了鞋,自己穿那雙破掉的鞋,給他穿自己那雙好的鞋。
肖辭想着,等爸媽回來了,把哥哥鞋底的洞指給他們看,說不定他們會從集市上給哥哥買一雙新鞋,捎帶着也給他買一雙。
那樣,他和哥哥就不用穿奶奶縫的布鞋了。
肖辭趴在床上,腦袋對着窗子,百無聊賴地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陽西斜,也沒等到他的開心果小冰棍。
奶奶回來了,哥哥也沒有回來。
“言言呢?”奶奶放下肩上的擔子,進屋問。
肖辭沒敢說實話,只說哥哥出去玩了,自己去叫他回家吃飯,說完就跑了出去。
肖辭沿着盤旋曲折的山路往山下走,草蟲輕鳴,路邊的狗尾巴長得很高,他折了一根叼在嘴裏,心想等找到哥哥,一定要用這根草撓他小腳腳心。
一邊又忍不住想着,該不會是哥哥自己一個人把冰棍兒吃光了,不好意思回家見他了吧……
就這麽想着,肖辭走到了山下的小賣部,屋子裏面光線很暗,不少貨物上都覆着一層灰塵,聞着嗆人。
老板娘站在櫃臺後,踮起腳尖,擰亮了吊在房梁上的燈泡,問他,“買什麽?”
肖辭盯着冰棍裏的雪糕和冰棍兒,饞得直流口水,可惜他沒有錢……
找到肖言那家夥,一定要揍他一頓。
“我哥哥呢?”肖辭問。
“哎?他沒回去嗎?”老板娘聽着收音機,刺啦刺啦地響,“下午兩點多,他買完東西就走啦。”
“他沒回去,我找不着他……”肖辭說。
“找人玩去了吧,你再去河邊看看?”
肖辭又走到河邊,走得腳都累了,河畔溪草青青,一頭老黃牛低着頭喝水,哞哞叫喚,尾巴來來回回甩着蚊子。大樹底下,一個戴草帽的老頭抽着旱煙。
太陽眼瞅着就要落到山的那一頭了,晚霞被熏紅了一大片,鳥兒也開始還巢了,肖辭還是沒有找到他哥。
也許哥哥已經回家了?肖辭開始往回走,山路爬到一半,他小腿疼得不行,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晃悠小腿。
看着天那邊的太陽,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沒入群山之中。
天色暗了下來。
正要起身,低頭看見石頭縫兒裏一大群螞蟻,爬來爬去。
鼻尖聞到一股甜絲絲的味道,肖辭翻過那塊大石頭,在石頭的背面,看到了一包開心果冰棍。
包裝上有一個鞋印,被人踩崩了,冰棍兒化了之後的甜水流了一小片,一堆螞蟻圍在彩色甜水的外沿,密密麻麻。
肖辭看了一會兒,覺得挺可惜的。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喊“哥哥”,老舊的瓦房飄着炊煙,奶奶做好了飯,撩起門簾看着他,“沒找到嗎?”
肖辭一愣,“哥哥沒回家?”
兩人都有點兒傻了,奶奶拉着他,給他用香皂洗了手,讓他坐在小木桌前先吃飯。自己用沾滿油污的舊圍裙擦了把臉上的汗,幹了一天的活也顧不上休息,彎腰出去找肖言了。
“天黑了,不要亂跑,在家裏等着,外面有大灰狼。”奶奶臨走時叮囑。
肖辭捧着大碗喝粥,看到奶奶額頭上深深的皺紋,點了點頭。
奶奶也沒找到哥哥。
奶奶一走就走了好久,到了該睡覺的時候,肖辭連大門都沒插,聽着貓頭鷹的叫聲睜着兩只眼睛瑟瑟發抖。
山上有狼,等下會不會有狼跑進家裏來咬他?
要不還是把院門插上吧?
但那樣萬一自己睡着了,奶奶和哥哥就進不了門了。
肖辭就這麽又驚又怕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開始下大雨,肖辭發了燒,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奶奶戴了個草帽,冒着大雨出去找哥哥。
第三天、第四天……雨一天比一天大,天仿佛漏了個口子,狂風肆虐,電閃雷鳴,院子裏的樹被連根刮倒了一棵,砸下來的時候跟炸雷一樣轟響。密集的雨珠砸在屋頂上,朽木發黴的味道在屋裏彌漫。肖辭又驚又怕,黑暗中總覺得屋頂會掉下來,砸死他。他渾身上下像火烤一樣,喉嚨一陣陣地刺痛。他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實在餓到不行了,才會小手支撐着身子顫悠悠地爬起來,摸到床頭櫃的大碗,就着床畔喝口水,咬嘴發硬的饅頭,填飽咕咕直叫的小肚子。
除此之外,他幾乎睡得黑白颠倒。
到了不知道第幾天的時候,他隐隐約約在暴雨聲中聽到有人談話,那聲音前所未有的蒼老、喑啞,帶着絲壓抑的哭腔,仿佛即将腐朽的木:“村東的二傻說,他放羊的時候,看見有人拉着一個小孩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咱家言言。那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像咱們村兒的,山底下、山底下還停着一輛汽車……”
“你去把他叫出來,我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男人的聲音。
汽車?肖辭燒得發昏,心想等他以後有了錢,也要給哥哥買一輛汽車,再不讓哥哥走路腳疼了。讓哥哥開着大汽車去山腳下的小賣部給他買冰棍兒吃,讓全村的小孩都眼饞……
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額頭,不像奶奶的手那樣,粗粝,滿是老繭,撫摸得他生疼。那雙手很軟,帶着香皂的味道,很好聞,撫摸他的時候,讓他覺得很舒服,也很安心。
肖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母親朦胧的臉。
“媽媽?”
聲音啞得不行,他幾乎要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肖辭被媽媽抱下了床,到了外間,見到爸爸,吓了一跳。
爸爸跟變了個人似的,再沒有往日英俊高大的模樣。他渾身濕透,頭發上、長褲上、雨鞋上,都沾滿了泥水,雙眼猩紅,面容憔悴,看起來很是吓人。
“肖辭,”爸爸盯着他,聲音冰冷而陌生,“你哥那天是怎麽走丢的?”
“我……”肖辭低頭,小腳揉撚着土質地面,“哥哥給我…買雪糕去了……我去找哥哥,找不到……”
肖辭擡起頭來,一張小臉認真道:“爸爸,哥哥他什麽時候回來?說好給我買雪糕的。”
一句話聽得爸爸火冒三丈,他抄起一旁的燒火棍便朝着肖辭砸去,“什麽時候了你還惦記得吃?!我和你媽幾天幾夜沒合眼坐火車回來!說!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給我完完整整地說明白!”
肖辭吓得哇哇大哭,他不明白為什麽大半年見不到爸爸,爸爸還要一回來就兇他,他拼命往媽媽身後躲。媽媽護住他,道:“你喊什麽,他才幾歲,他能說明白什麽?”
媽媽說着說着,眼淚落了下來,“小辭他…一直發着高燒,自己忍着不給大人添亂,硬是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爸爸的神色怔了一下,看着肖辭的雙眼一點一點變得渾濁,他扔掉燒火棍,朝着肖辭招招手,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藹:“小辭,過來,讓爸爸…抱抱你……”
可惜他的聲帶就像破了一樣,發出的聲音喑啞難聽,肖辭哭得更厲害了,一個勁兒地喊媽媽,拼命往後躲。
爸爸張開的手臂就那麽僵在半空中,媽媽抱着肖辭進了屋,哄他睡下。
肖辭枕着大大的枕頭,側過小腦袋看着媽媽,小小聲道:“媽媽,打雷,我怕。”
媽媽喂他喝了退燒藥,把他抱在懷裏,一下一下輕拍着他的背部,“不怕,有媽媽在這裏陪着你。”
“媽媽一晚上都不離開我嗎?”
“嗯……”
肖辭高興得翻了個身,拉住媽媽的手,聞媽媽手上的香味,笑着說,“媽媽,哥哥明天會回來嗎?我想他了。”
媽媽晃了好久的神,“會回來的,睡吧,睡吧……”
那晚肖辭睡得很香很香,他已經好久沒在媽媽的懷抱中睡過覺了。
但他不知道,媽媽騙了他,哥哥再也不會回來了。
至少,他再也沒有見過哥哥。
甚至連爸爸,他都越來越少見到了。
那時候的肖辭還不知道拐賣兒童是什麽意思,他只隐約記得,哥哥消失之後,他常常一年到頭都見不了爸爸一次。
而他的媽媽,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老了下去。
隐約能夠察覺到自己家的氣氛不對,小小年紀他就學會體諒大人了,學着大人的樣子,背着比他人還高的籮筐上山割草喂羊。開始上學以後,每天穿着破舊的布鞋跑十幾裏山路到學校,有時候腳被野地裏的尖石子劃破,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覺也不敢吭一聲。
最怕的是過年的時候,萬家團圓,張燈結彩,漫天的煙火,連他們這個閉塞的小山村都熱鬧得轟轟烈烈。只有他家,冷冷清清,一家人對着煮好的餃子相對無言,在他旁邊,永遠有一個空着的小凳子,一個碗,一雙筷子……
那種感覺,總讓他沒來由得心慌,窒息一般地喘不上氣來。
再大一點兒,在山上放羊的時候,放眼連綿的萬壑群山,莽莽蒼原,他常常一個人握着羊鞭在落日下發呆,幻想着在那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上會開來一輛汽車,上面坐着他的哥哥。
哥哥跑下車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會領着哥哥去小賣部,哥哥想吃什麽味的雪糕他都給買,自己絕不搶哥哥一口。
然後帶哥哥回家,看着爸媽和奶奶驚訝的神情,自己在一旁偷着樂,心裏比吃了蜜還甜……
要是哥哥沒有弄丢,那每天十幾裏的上學山路,應該也是一路充滿歡聲笑語的吧……
奶奶中風癱瘓,肖辭是在河邊給奶奶洗髒衣服的時候,得知了父親的死訊。
父親借盡外債,把親戚鄰居們得罪了一個遍,在外風餐露宿,找了哥哥整整十年。結果被有心人盯上,惡意編排關于哥哥下落的假消息,把爸爸騙了過去,劫光了他所有的錢。爸爸沒扛過去,跳了珠江,屍體撈上來的時候,已經被水泡透了。
遺物寄回來的時候,肖辭捧着那一瓶瓶的藥,一雙手不住地發抖。
原來,父親患有重度抑郁症,已經服藥很多年了。
母親、妻子、兒子,他誰都沒有告訴,千裏萬裏的奔波,一切苦一切難,全都自己扛了下來。
這事到底沒能瞞住奶奶,沒過多久,奶奶也過世了。
母親去世的時候,整個人瘦脫了相,渾身只剩一把骨頭,早已被疾病折磨得不成樣子。她躺在病床上,拉着肖辭的手,看着自己的小少年那張尚且稚氣的面龐,至死都不肯閉眼:“小辭,對不起,媽媽要去見爸爸了,很難過,不能…陪着你長大了。但是寶貝,你不要害怕,要勇敢地往前走。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你不是孤身一人,你還有一個哥哥,他是跟你同一天落地的媽媽的心頭肉。雖然你見不到他,但在這世間的某個角落,他和你流着一樣的血,做着同樣的事,跟你一樣經歷着喜怒哀樂。當太陽升起,你們沐浴着同樣的晨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在和你仰望着同一片星空。你要相信,當你牽挂着他的時候,他一定也深深地愛着你。就像…爸爸媽媽對你的愛一樣深。小辭……”媽媽呼出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枯幹的手在他臉頰滑落:“你要找到他。”
肖辭緊緊握住媽媽的手,臉頰輕輕貼了上去,感受着那一絲僅剩的溫暖,拼命點了點頭:“我會的,媽媽。”
處理完父母的後事,肖辭把家裏能賣的家當都賣了,換成錢,用這其中的一部分,給自己買了一張去廣州的車票。
從劍閣坐大巴到廣元,然後坐火車去成都,在成都轉到廣州的火車,行程一共38個小時,硬座。
之前父親一直在廣東、福建兩省尋找哥哥的下落,一步步縮小範圍,最後得知,哥哥可能是被賣到了廣州。
就是在那兒,父親就此長眠。
父親沒能走完的路,再苦再累,他也要替父親走完。
當夕陽再一次染紅天邊的時候,他坐上了大巴,人生中第一次離開劍閣,這片生養他的土地。一路上,落葉蕭蕭而下,大地枯鎖萬裏愁雲。他看着連亘的群山倒退至天邊,和火紅的晚霞連成一片;看着一路奔馳的嘉陵江翻湧起滾滾波濤,而在火車過橋之後陡轉東南,與他就此別過。山風在呼嘯,飛鳥在徘徊,而那故鄉一切最終在列車駛入山洞時消失不見。
世界至靜,至暗。
他終究踏上了那條父親跋涉過數十次卻無功而返的路,前往千萬裏之外的陌生都市,開啓一段前途未蔔的人生旅程。
懷中所揣,唯有一張掉色的全家福。
爸爸,媽媽,奶奶,哥哥,和他。
完完整整的一個家。
再見了,劍閣。
再見了,川北。
再見了,親愛的…爸爸媽媽。
那一年肖辭念完了初中,剛滿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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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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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