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滄耀大陸

獨自坐在車廂中,帝凰羽執起冰裂青瓷的大肚茶壺傾倒了一茶盞的茶水。湊到唇邊輕輕品味,直至舌尖沾染上清香。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就快八年了……”

帝凰羽眼中透出些許迷茫,這是這八年都未曾有過的。無論是以前一心複仇的帝臨天,還是現在裝作無辜稚童的帝凰羽,她都是她。唯一不同的是,那個世界的帝臨天已經消失了,而這個世界的帝凰羽還活着。沒有經歷過傷痛,只是被寵着,被愛着,心裏的那片天地,還沒有沾染上污穢。

不對……應該是,該髒的已經髒了才是……

“殿下,皇宮到了。”

夢橋撩開車簾,同時也驚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帝凰羽。眼中的迷茫一瞬間散去,銳利的光浮現,直直射向站在車簾後的夢橋。

夢橋被帝凰羽的眼神駭到,不自然地縮了一下肩膀,不解道,“殿下?”

見是夢橋,帝凰羽眼中的銳利緩緩收了起來,視線瞥向一邊,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無事,我們走吧。”

夢橋退到一邊,小心翼翼地拿眼神瞧着從自己身邊走過的帝凰羽。太女殿下這個樣子她已經不止一次看到了,有些時候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太女殿下會有那樣讓人畏懼的眼神。縱觀整個王朝,也只有陛下和王爺會有這樣的眼神,難道說……真的是遺傳?

那廂,帝凰羽已經躍下了車轅,穩穩地踩在了地面上。

“咱家見過太女殿下,問太女殿下金安。”

拿着佛塵的太監尖着嗓子說,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很是高興。帝凰羽瞥了他一眼,視線不由一頓。再拿眼神打量了兩三眼,這才認出人來——皇叔身邊貼身總管,亦是皇叔的心腹,只是……帝凰羽眉頭一皺,問,“蘇公公,你這頭發……”

帝尊王朝男子一律束發,哪怕是太監也是一樣,但如今的蘇公公可是光這個腦袋。如果不是有烏紗帽遮掩着,他怕是亮得跟夜裏燭燈都有得一拼。

說到頭發,蘇公公臉上就猛地一僵,無奈地嘆了口氣,“昨天夜裏,皇後娘娘抱着荔枝來禦書房找陛下,哪知荔枝打翻了燭火。好在沒燒着什麽,只是燒了奴才這一頭枯發。”

聽着帝凰羽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在聽到荔枝差點把禦書房燒了,這眉梢就忍不住抽搐。這只賊貓,真是在皇宮肆意妄為慣了。居然不老實到連禦書房都敢燒,哪天皇叔忍受不了,直接把它做成貓幹,她絕對不會去救。

“琳兒,夢橋,你們去把荔枝給本宮帶過來。”帝凰羽微微牽起唇角,笑意中滲着冰冷,直直寒到所有人心裏,“直接送到禦書房就好,本宮倒要看看那只賊貓還敢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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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知某人的琳兒和夢橋齊齊打了一個哆嗦,荔枝怕是要倒黴了。平時不聽話,殿下罰它不許吃零食就算了,這差點燒了禦書房,怕是少不了一頓打。

“時候不早了,殿下随咱家過去吧。”蘇公公聽到帝凰羽的話,忍不住露出笑意來。雖然太女看着不近人情,但那是非分明的性子卻實在讨喜。

平常時候,皇宮重地,除了被宣召的人是不得靠近,此時更是過了早朝時間,帝凰羽沒見到什麽人更是情理之中。

與蘇公公并肩走在前面,帝凰羽臉上神情漠然,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模樣已經讓人見怪不怪了。蘇公公瞧着這樣的帝凰羽,心中不止一次地感嘆,如若太女殿下生得不是女兒身,那未來的功德必然不亞于仙逝已久的太上皇。自古女子當政都是道路坎坷,只希望太女殿下能夠安然無恙走過去。

來到禦書房的門口,帝凰羽直接踏過門欄,邁進書房。早在五歲,帝凰羽就得到了禦令,不必通報就可以進入禦書房。這樣的尊榮,除了帝凰羽的父親帝天耀外,也僅有她一人。

禦書房充斥着書墨味道,那種書墨味帶着點淡淡的清香,并不難聞。但帝凰羽還是從中嗅出了些許淡淡的焦糊味。視線瞥過一邊換新了的薄紗帷幔,心中已經有所猜測。收回視線,帝凰羽走向坐在桌案前,朝自己笑得仁慈的帝天麟,掀起衣袍,單膝下跪行禮,“見過皇叔,羽兒給皇叔請安。”

“羽兒快起,過來讓皇叔看看。”帝天麟沒有孩子,對于帝凰羽更是竭盡所有的寵愛。帝凰羽剛跪下,他那邊就趕忙起身,上前扶起帝凰羽,生怕她跪得雙膝發疼。

帝凰羽順着帝天麟的力道站起來,小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但眼神中透出了敬重之色,“皇叔。”

帝天麟不到三十,是太上皇最小的兒子,也是最寵愛的兒子。他雖然沒有帝天耀文韬武略,但卻勤政愛民,有一顆仁德之心。而帝凰羽的父親,雖然事事完美,但唯獨志向不在皇位。如若不是有太上皇的遺旨在,他怕是連攝政王的王位都不會要,而是直接帶着李洛伊去游山玩水。

帝天麟看着帝凰羽的小臉,細細打量,忽然笑着伸手揉了揉帝凰羽的腦袋,轉頭對着一旁喝茶的帝天耀說,“哥,咱家羽兒的性子可真是越來越像你。”臉上都不帶笑的,想來長大又是一個冷面閻王。

聽見自家弟弟的話,帝天耀放下了茶盞,轉頭也細細打量起帝凰羽來。看了一番後,點了點頭,“長得倒是和她母親無二,只可惜還是沒她母親好看。”

“……”帝凰羽冷臉不語,畢竟這樣的話,她已經不止一次從自己父親嘴裏聽到了。在她寵妻成魔的父親眼裏,自己就算和母親長得再像,也永遠是最醜的那一個。原先她還會反駁幾句,但習慣了之後幹脆選擇無視。

帝天麟也是被自家大哥的話堵得無語,瞧了他半晌,終是無奈地為帝凰羽反駁了一句,“你這麽說,孩子可是要傷心了。”他們帝尊王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女居然被自己親生父親嫌棄,傳出去還要不要名聲了?

帝天耀盯着帝凰羽,說,“會傷心?”

帝凰羽晲了他一眼,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不說,更是直接無視了帝天耀的問話,“母妃說,讓你早點回去。”所以你還是少在這裏說話,趕緊回去的好。

兩人大眼瞪小眼,偏偏臉上都是面無表情,看得帝天麟忍不住大笑。這對父女能不能不像冤家一樣?父親嫌棄女兒,女兒無視父親,這要是讓嫂子看了去,怕是又要急。

帝天麟這麽一笑,帝天耀倒也想起來了之前的話題。坐直身體,帝天耀示意帝凰羽坐到一旁。

“剛才本王和你皇叔商量了一下,再過些日子就是你八歲誕辰。而你誕辰那日,正好是四國大典的日子,我們決定讓你主持四國大典。你意下如何?”

四國大典,帝凰羽并不陌生。每四年舉辦一次,由作為東道主的國家準備比試彩頭。一般參加的人都有各國皇子公主,亦或是大臣之子之女,反倒是帝尊王朝皇室子嗣獨她一人而被嘲諷多年。縱然她從未參與過四國大典,但對于這樣的場面卻也是不陌生的。

帝凰羽微微垂下眼睑,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他人覺得她是七歲稚童,但她知道自己卻是稚童遠遠所不能比的。

“羽兒定當不負皇叔旨意。”帝凰羽站起身,微微低腰行禮,面色一派沉靜。

看着自己滿意的繼承人,帝天麟眸子一轉,不厚道地笑了,“聽聞,這次鳳天王朝指派耀王過來參加四國大典,我看那意思,怕是要和你一較高下。”天之驕子鳳驚瀾和天之驕女帝凰羽,兩者都是當世罕見的天才,就是不知道天才對上天才,誰會更勝一籌。

帝凰羽眸光一閃,倒是想起這人是誰。只不過……“他願來便來,本宮可不怕他。”十一歲随軍征戰又如何?她帝凰羽殺的人可不比他少。

帝天麟和帝天耀相視一眼,紛紛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玩味。

能讓這丫頭認真起來,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希望那個鳳驚瀾不會讓他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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