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兄長算賬

好在這裏的淨房是獨立的，帝凰羽飛速地解決問題後，暗暗尋思，這裏人多，還是少喝茶為好，省得如廁暴露了身份。打開門，還未見鳳驚瀾的身影，帝凰羽便走到一邊的洗手池邊，用瓜瓢舀了些水淋在手上。洗完雙手，帝凰羽又掏出帕子，細細地擦拭着手，連指縫裏的水漬都未放過。

鳳驚瀾一走出來，就見到帝凰羽垂着眼擦手的模樣，靜谧得仿佛一幅畫，通透而又清冷的氣息獨特非常。不免心頭一跳，鳳驚瀾下意識忽略掉心底的那一絲絲似曾相識，笑着走上前，“你這個人無論做什麽都賞心悅目。”

帝凰羽見他出來，擦拭幹淨了手，把帕子收回袖袋中。轉過身，微微颔首，“殿下說笑了。”賞心悅目？她一個看不清真容的人，哪裏當得起賞心悅目這四個字？

“哥，你做什麽！”兩道人影拉拉扯扯地朝兩人這邊走來。不久前離去的江欣夢正是其中一人，似乎大哭過一場，她的眸子通紅，但即便如此還是死死拉着一臉惱色的男子。

帝凰羽尋聲看去，最先注意到的卻是那名惱意非常的男子，無外乎其他，只因為他身上太上宮弟子的紫銀色服飾。聽說江城主有一子早些年拜入了太上宮，難不成這個人就是江少恭？

然而，帝凰羽還在打量着對方，對方已經一個箭步走了過來，同時拔出手中佩劍，架在了帝凰羽頸間。對于江少恭無禮的舉動，帝凰羽只是微微挑眉，卻并未見絲毫懼色，反而直直地看着江少恭，眼眸深邃讓人望不見底，不知是何打算。

“韶千？”江少恭看着眼前有些纖弱的少年，臉色不好地問，似乎并沒有确定眼前人身份。

認識她？帝凰羽眉梢挑得更高了，瞥過一旁神色踹踹的江欣夢，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沒等江少恭開口，鳳驚瀾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冷着臉道，“我說這位公子，你是不是太無禮了？你要對我國未來國師有不軌之心的話，本王現在就可以把你就地處決。”話雖說如此，他卻拿帶着些詢問的眼神看向帝凰羽。以他的本事可沒這麽容易就被人要挾，他打什麽主意？

帝凰羽遞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只是淡淡問，“閣下可是江城主嫡子江少恭？”

江少恭并沒有因為帝凰羽平和的态度而軟化半分，反而劍刃更加抵得緊上一分，“你既是知道，那就更應該清楚本少找你所為何事。”頓了一下，他惡狠狠道，“我妹妹是我們江家心頭肉，你憑什麽讓她傷心？”

“江公子可真是奇怪。”帝凰羽伸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頸上的劍刃，把劍刃挪開了些許，而與此同時，一道內力迸發，直接将人轟出幾米外。

狼狽地栽到地上，江少恭整個人的表情還很懵，顯然沒料到自己這麽容易就被人擊飛。江欣夢一驚，提着裙擺跑到他身邊，将他從地上扶起，擔心地問，“哥哥，你沒事吧。”

那廂，帝凰羽輕輕伸手彈了彈被劍刃掃過的肩膀，仿佛沾染了什麽灰塵一般。邁開步子，優雅地走到江少恭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江公子，憑你此番行為，本公子就可以把你當做刺客就地處死。”

語氣凜冽，帶着不容置喙的霸道，若隐若現地威勢壓在江少恭肩上，他那還能不明白這人不是他能惹得？即便是宗中長老，也沒有如此令人畏懼的威勢。

“韶千你夠了！”江欣夢嬌聲一喝，擡着紅透了的眼眶看着她，隐忍了許久卻還是帶上了哭腔，“我保證不再纏着你，你不要把我哥當刺客，他只是，他只是一時氣憤……”

看着她哭，帝凰羽卻是更加無奈了。怎麽搞的她像是個壞人一樣，她分明也沒有說要他的命不是？帝凰羽不答，鳳驚瀾卻是聽得一陣心煩，喝道，“你這女人，閉嘴！”聒噪死了，真是沒有半點他家小凰的堅強！他家小凰才不會像這些俗世女人動不動就哭！

江欣夢的哭聲戛然而止，然而如梗在喉的感覺并不好受，憋得整個人的臉蛋都紅了。

帝凰羽嘆了口氣，瞥了眼身旁煩躁的男人，道，“我并未有威脅你兄長性命的意思，只是提點一下他，他這般魯莽遲早會惹來性命之災。”頓了一下，帝凰羽補充道，“再有，本公子不喜歡被人威脅着說話，下次有什麽話要對本公子說，直接說就好，不用行事如此極端。”要不是看他身上沒有殺氣，否則怎麽只是把他震開這麽簡單？不然早在第一刻，她就取了他的性命！

被江欣夢扶起來，江少恭臉色難看地看着帝凰羽，卻一點都看不透這個人。沉默了一會兒，他問，“我妹妹不好麽？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拒婚？”

江欣夢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看着帝凰羽，似乎也很在意這個答案。

帝凰羽卻是一笑，如古泉一般的眸子泛着輕微的波動，“橫豎都是死，你覺得她嫁本公子有何好處？”名分她給不了，性命之憂倒是家常便飯。鳳帝需要她，并不會處死她，但江欣夢不過一介民女，背景相對簡單，鳳帝想弄死江欣夢實在簡單，也不需要顧及什麽就能夠維持神權和皇權的平衡。即便她能夠護她到最後，可如果有一日知道她帝凰羽是女兒身，怕是也會不堪屈辱地自刎而亡吧。

不顧兩人瞬間大變的面色，帝凰羽卻顯得不那麽在意，“本公子身邊可是比那些貴族子弟還要危險，而且本公子也沒有娶妻的打算。”

“我不怕一死！”江欣夢高聲喝道，“如果只是危險，我身為江湖兒女自然不怕，這……不是你的理由。”

帝凰羽皺眉，“本公子沒閑情逸致照顧閑雜人等。”

話說到這裏，再無回旋的餘地。江欣夢沉默着，放在江少恭臂彎中的手從輕輕顫抖到平靜滑落，她緩緩道，“我明白了，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說着，她擡頭一笑，“相識便是緣分，當不了夫妻，當個朋友不過分吧。”

帝凰羽卻是沒料到江欣夢會這麽說，但也是知道這或許是眼下最好的法子。她總不能逼着江欣夢傷碎了心，不然江城主可不會放過她。雖然她不怕武城勢力，但她也喜歡找那麽多的麻煩給自己。想清楚後，帝凰羽點了一下頭，“嗯，朋友。”

鳳驚瀾和帝凰羽離開後，江少恭和江欣夢還站在原地。江少恭看着江欣夢臉上露出的難受和不舍，不由心疼，“妹妹……那個害你傷心的家夥，為兄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不，哥哥。”江欣夢搖頭，“韶千是璇玑子的弟子，你這般做法，豈不是斷送爹爹和璇玑子之間的情誼麽？我們不能這麽做。”

“可是你……”江少恭一臉不忍。

江欣夢露出一個微笑來，安撫着江少恭，“哥哥，我沒事，不過是喜歡上了個人罷了，早晚會忘了這份感情。他不過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我不會做傻事的。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再說你妹妹我是江湖第一美人，哪裏找不到人嫁？”

江少恭伸手揉揉江欣夢的發頂，眸色溫和，“我妹妹自然不愁嫁，想娶你的人才不像韶千這樣不識好歹。”冷哼了一聲，他又怕江欣夢不死心，緊接着說，“而且以為兄的眼光看，韶千固然出色，但卻是不适合你的。他這個人絕對不簡單，能跟鳳天皇室有來往，也說明這個人無論是心機還是野心都不小。妹妹你不嫁他的确是個好的選擇。”他也并不想她被扯入皇室的事情裏，一如韶千所說，跟在他身邊就是送死。皇室，實在是個容易丢命的地方。

“我知道了。”江欣夢笑了笑，拉着江少恭往回走，“哥哥，我們回去吧，你可是太上宮的代表隊，怎麽能跑出來這麽久呢。”

那邊兄妹和睦，鳳驚瀾和帝凰羽這邊卻是波濤洶湧。

“我怎麽不知道韶千公子還有如此的好心提醒別人的性命之憂。”鳳驚瀾涼涼地開口，不知道為何，他心裏就是堵了那麽口氣，尤其是在看到韶千和那兩個兄妹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他簡直都快忍不住爆發了。那都是些什麽人啊，死纏爛打，無理取鬧，直接打出去不就完了，哪那麽多事。

帝凰羽也是見慣了他這蠻不講理的一面，只得無奈道，“我說耀王殿下，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任性？”停下腳步，她解釋，“那兩個人并非歹人，也不是包藏禍心之人，你讓我如何下手？我有我的原則，而且你不是也看到我把江少恭打出去了麽？”

“可是你沒打傷他啊。”不自覺地，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埋怨的委屈，在鳳驚瀾聽來都是有些毛骨悚然。察覺到自己的不自然，鳳驚瀾面色一繃，一本正經地解釋着自己之前那句，“本王的意思是，你平時那麽心狠手辣，怎麽這回手下留情了。你可不是這麽心慈手軟的人。”

“我是心狠手辣，但也不是什麽心存歹念的壞人。”帝凰羽更加無語了，這位殿下到底對她的誤解有多大啊，又或者對她到底是個什麽心黑手狠程度的印象。再說，“這裏可是武城，雖然我不怕事，但也不想找麻煩。別忘了，我的最終目的，我可不想這一件小事打擾到我的大計。”帝凰羽微微眯起眸子，神色有些深沉。

這樣的機會難得，若是錯過了還不知道要再等上幾年呢。而且即便是等到了，自己能否掌控局面還是另外一回事。所以這次計劃，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聽到她這麽說，鳳驚瀾心裏終于好受了些，但卻冷哼道，“本王看，那小姑娘對你還不死心。雖是一個江湖第一美人，但也不過是愛哭的累贅，你要是真娶了她，那可真是給自己找麻煩。”

“我沒說娶她。”帝凰羽心平氣和地解釋，“所以耀王殿下不用擔心在下會做出判斷失誤的事來。”帝凰羽只當他是怕自己娶了江欣夢給鳳天帶來麻煩，也就這麽解釋了一句，但絕對沒有多想。

鳳驚瀾淡淡應了一聲，卻是不再說些什麽。不娶就好，省得好好一株高嶺之花插在了牛糞上，平白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