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網線很快就弄好了,  姚爺爺叫人進屋來喝了杯茶，稍微坐了坐，對方就開車離開了。

姚蜜幫姚爺爺沖了五百塊錢的花費,  又給姚家繳了五百塊的電費,  用姚爺爺的手機號申請了微信，然後就開始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老人家學習怎麽用微信視頻通話。

姚爺爺沒怎麽接觸過這些新生事物,  學起來也很慢,  但是一個教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  沒過多久,  姚爺爺就基本上明白了步驟。

姚蜜跟姚父姚母的關系不好，但是跟兩個姑姑的關系卻挺好的，大姑姑叫姚慧雲,  二姑姑叫姚慧蘭，因為嫁的都是本地人，平常照顧老人的時間比姚父這個龜兒子要多多了。

姚蜜是姚爺爺的第一個微信好友，熟練了視頻通話之後,  她又把兩個姑姑的微信號推給了爺爺,  提交了好友申請。

姚慧雲不知道在幹什麽，好友申請提交上去一直都沒通過，反倒是姚慧蘭那邊很快就通過了。

“爺爺,  程序都是一樣的,  你怎麽跟我發視頻通話就怎麽跟姑姑發,  ”姚蜜說：“我二姑姑通過你的好友申請了,  你跟她視個頻試試看呗。”

姚爺爺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鏡，皺眉說：“不用你教，我自己知道。”說着，就發了個視頻通話過去。

姚慧蘭迅速接起來，看清楚對方是誰之後，臉上難掩驚詫：“爸，這真是你啊？這是你的手機？”

姚爺爺看起來也挺高興，嘴角翹着，有點得意的說：“就是蜜蜜新給我帶回來個手機，我稍微學了下，試着找找你……”

“爸，你可太厲害了！”姚慧蘭熟練的拍起了彩虹屁：“你這個年紀的老人就沒幾個懂這個的，看你現在用的多熟啊！”

“嗯，還可以吧。”姚爺爺美滋滋的一眯眼，說：“你在家呢？我找你姐沒找到。”

“我姐在家看孩子，手機調靜音，我也經常聯系不上，”姚慧蘭說：“你飯點找她，那時候能找到。”

倆人這麽說了會兒話，姚爺爺才依依不舍的把視頻通話挂掉，對着手機頁面回味了一會兒，他問姚蜜：“這個真不花錢？”

姚蜜說：“真不花錢，這個是用網絡的。”

姚爺爺就問：“那要花多少網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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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蜜忍着笑，說：“這個不是這麽算的，一年二百四，平均下來一個月才二十，而且你手機還有贈送的話費額度，多值啊！”

姚爺爺捧着手機愛不釋手的摩挲幾下，說：“這東西是挺好的，怪不得你們年輕人都拿着不松手。”

姚爺爺接觸這類東西太少了，教多了也記不住，學習視頻通話的時候他都是拿了本子用筆在上邊把步驟一個一個的寫下來，這樣的話以後忘了也還能再看着筆記想。

這樣來來回回的練了好多次，姚蜜看他掌握的差不多了，就幫忙下載了支付寶，從電費單子上把自己家的賬戶號輸入進去，教老人家怎麽給自家充電費。

姚爺爺點進去看了眼，眉毛就往上一豎：“這裏邊咋還有六百多呢？你沖的？”

“是啊，”姚蜜說：“反正早晚都能用到。”

姚爺爺扁了扁嘴，想說她一句，到底也沒開口。

姚蜜用支付寶往他賬戶上轉了一萬塊，然後就手把手的教他怎麽充錢，姚爺爺還挺擔心的，說：“錢在這兒是不是太不安全了，不會被人轉走吧？”

“不會的，”姚蜜說：“你不輸密碼，那誰都轉不走。”

姚爺爺又說：“那我打算沖一百，他多轉了該咋辦？”

“這個也不會的，”姚蜜笑着解釋說：“你輸多少數字就轉走多少錢，完事之後再輸密碼就行了，錢就在這兒，不會丢的。”

然後她指點着姚爺爺點開賬單：“你的每筆花銷都能在這兒查到，要是有疑問的話可以給客服打電話，放心吧，錢肯定不會出問題。”

姚爺爺皺起的眉頭這才慢慢的松了下去。

“行了，今天學這幾個就挺多的，”他說：“剩下的明天再教，我怕學多了給記混了。”

姚蜜也是這麽想的：“貪多嚼不爛，咱們慢慢學呗。”

廚房裏有小黃瓜，她去洗了根，“咔嚓”咬了一口，這才把堂屋門一關，把自己“中彩票”之後的經歷講了一遍，就開始說正經事：“爺爺，我這些天仔細考慮過了，雖說彩票中的錢很多，但我還這麽年輕，總不能坐吃山空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姚爺爺聽得一怔，然後又笑了，他嘴裏叼着根煙，說：“那你想幹啥？”

姚蜜說：“我想回村來承包土地，做現代化農莊，将來搞搞旅游和高科技種植，既能帶動咱們這邊經濟發展，也能叫村裏人增加收入。”

姚爺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愣了一小會兒之後，目光柔和下來：“蜜蜜啊，你有心了。只是這些事想起來簡單辦起來難，你又沒什麽經驗……”

“我可以學啊，天底下哪有一定會成功的事情？”

姚蜜眼睛亮亮的說：“我去咱們家鄉這邊的政務網站上查過了，政府是鼓勵建設鄉村的，對來投資建廠的還有政策扶持，甚至能減免一定額度的稅款，反正我現在有錢有閑，還不如就試試看呢！”

姚爺爺沉思了會兒，說：“蜜蜜，有件事你得先告訴爺爺，你到底是頭腦一熱，想出來這麽個主意，還是你真的去做過調研，查過資料了？”

“我查過了呀，”姚蜜說：“爺爺，我是真的想好了，才回來跟你說的。”

她打開手機，把自己之前添加到文件夾裏邊的那些新聞和相關資料都調出來了：“我們這邊的水土氣候都挺不錯的，農業條件比較好，有經驗的人也多，這先天條件多好啊，國外就有類似的例子，他們能行，我們為什麽不能做一個國內的現代化農莊？”

姚爺爺就把剛放起來的老花鏡拿出來，對着她的手機屏幕瞅了眼，嫌棄的說：“把字給我調大點！”

姚蜜把他嘴裏邊叼着沒點的那根煙拽出來，沒好氣的說：“要抽出去抽，別在屋子裏搞得烏煙瘴氣的！”

她把手機字條調大，姚爺爺接過去，皺着眉一頁頁的翻看，這麽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他才摘下老花鏡，神情嚴肅的說：“設想的倒是挺好，蜜蜜啊，你真的決定了，就要這麽幹？”

姚蜜點頭說：“我早就想清楚了。”

姚爺爺長長的出了口氣，說：“這事兒啊，不能急，咱們得先想好怎麽辦，再具體去幹。我為啥不叫你把中彩票的事兒說出去？就是因為人心隔肚皮，你一朝發達了，原本跟你關系挺好的人或許也就因為這錢隔閡起來了。”

姚蜜嘟囔說：“那您不還是叫我把電視機買回來了嗎。”

“這能一樣嗎，”姚爺爺沒好氣的說：“左鄰右舍相處了幾十年了，還能因為幾千塊錢眼紅？你五叔家那個小子在外邊都開廠子了，一年幾百萬的賺，村裏人也沒見把人家怎麽着。”

姚蜜笑着說：“那不就行了嘛，眼紅肯定是會有人眼紅的，但村子裏大多數人都挺好的，您了解的肯定比我深啊。”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多個心眼沒壞處，”姚爺爺沉思了一會兒，悄聲問她說：“你這個彩票，到底是中了多少錢？”

姚蜜同樣小聲的說：“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錢。”

姚爺爺恨鐵不成鋼的剜她一眼：“所以到底是多少？跟我還不能交個底？”

姚蜜想了想，小聲說：“十個億。”

姚爺爺吓了一跳，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咋這麽多？！”

“據說是建國以來最大面額的彩票獎金，新聞上都不敢報道，”姚蜜嘿嘿的笑，說：“爺爺，你說我運氣好不好？”

“行吧，算你有福氣，叫我這老頭子也能跟着沾沾光，”姚爺爺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蜜蜜啊，有十分錢咱們花五分，留一點保底，這肯定沒壞處，不管你這個什麽農莊能不能成，你都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姚蜜聽得心裏暖洋洋的，點頭說：“嗳，我知道了。”

“再就是你那個什麽農莊，現在肯定是不能直接辦的，村裏邊這麽多人，誰也不知道這到底能不能掙錢，能掙多少錢，誰敢把地賣掉跟着你幹？”

姚爺爺喝了口水，說：“再就是這事兒不能叫你牽頭，你太小了，又是個丫頭，別人嘴上不說，心裏根本不把你當回事，你別覺得這十裏八鄉都是熟人，就有多親近，該油滑的時候照樣有人油滑，說不定哪天就坑着你摔個跟頭。”

姚蜜有錢有想法，但為人處世上就比姚爺爺差遠了，現在聽爺爺指點自己，她聽得很認真：“那該怎麽辦呢？”

“你這樣，”姚爺爺說：“別說這農莊是你要辦的，你就說是你的首都老板要辦，你就是個跑腿的，忙着聯絡一下，掙個辛苦錢，免得到時候都是熟人，出了事你臉上抹不開，還得罪人。”

姚蜜深以為然：“是這個道理。”

“你不是說政府有政策扶持嗎？”姚爺爺說：“你得先把政府那邊的路子走順，小鬼難纏啊，要是缺個手續，等以後到了這邊，說不定就會有人卡你一下，想弄點好處。”

姚蜜看爺爺臉上表情，好像還有話要說：“還有呢？”

姚爺爺臉上的笑容瞬間生動起來：“走，咱們再去鄉裏一趟，你去給我弄幾條好煙，再給家裏添置點東西！”

姚蜜嫌棄說：“你又抽煙，晚上總咳嗽還抽煙！”

“抽了這麽多年，想戒也戒不了了，”姚爺爺擺擺手，說：“你要是真覺得抽煙不好，那就多給我買點好煙，起碼沒壞煙危害那麽大，是吧？”

姚蜜：“……”

姚爺爺家裏邊就兩輛車，一輛快二十年的舊摩托車，一輛手扶拖拉機，他倒是眼饞最近村裏邊新流行起來的小三輪車，但是覺得價格太貴，一直都舍不得買。

姚蜜聽他說打算去置辦點東西，就覺得肯定是大件，提着掃帚準備去掃手扶拖拉機的車廂，就聽姚爺爺嫌棄說：“你怎麽這麽老土，都這麽有錢了還就知道坐拖拉機！”

姚蜜：“……”

姚蜜說：“爺爺你太飄了你知道嗎？”

姚爺爺把茶缸裏邊的水喝完，十分豪橫的說：“打電話，叫個車來接我們！”

這就是個普通小地方，連出租車都沒有，但是有黑出租。

開的人都沒什麽正經牌照，就是當地人家裏稍微闊綽一點的買了轎車又或者是面包車，農閑的時候在街上拉客，賺一點零碎錢。

抽屜裏有名片，姚蜜找了張跑出租的，聯系着說了時間地址，對方說是十分鐘之內就會到。

既然打算回鄉創業，那她肯定就得開家公司，至于怎麽叫外人不知道內情……或許就要股份代持了。

她心裏邊轉着幾個主意，一時之間卻也敲不定，最後還是姚爺爺說：“你不是說你救了個大老板的女兒嗎？就去找她幫忙，咱們也不占人便宜，該怎麽來就怎麽來，主要是人家家大業大，名頭在那兒一擺，老家這邊的人也不會起疑心，還能震懾小人。”

姚蜜聽完啧啧贊嘆：“那句老話怎麽說來着，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抓，爺爺你可真厲害！”

姚爺爺剜她一眼，說：“就你有嘴是吧？！”

說話間的功夫，出租車司機的電話打過來了，姚蜜跟爺爺一起把門鎖上，到街上去一看，就見一輛白色轎車正在掉頭。

村裏人坐在一邊看，見他們爺孫倆出來了，紛紛說：“他二叔，這是幹啥去啊？”

姚爺爺挺胸擡頭，特別神氣的樣子：“到鄉裏邊去置辦點東西！”

姚蜜拉開車門叫他進去，自己也随之坐到了爺爺旁邊，車門還沒關上，就聽街上不知道哪個嬸子大娘念叨着說：“蜜蜜肯定是出息了，不然姚叔的腰板能這麽硬？”

“人家是名牌大學畢業的，肯定能找個好工作啊！”

“還是得好好念書，念書才有出息！”

還有人扯着孫子孫女說：“跟你蜜蜜姐學，知道不？”

車開走了，後邊的姚蜜也沒聽見，從村裏到鄉裏有五六裏路，車費就是十塊。

姚爺爺領着姚蜜進了他經常去的那家超市，老板娘是姚爺爺母親那邊的一個親戚，到底是什麽關系姚蜜自己也捋不太清楚，反正見了就大姨大姨的叫。

姚爺爺前邊領着她進去，後腳老板娘就出來了，胖乎乎的臉，十分和氣：“老舅來了，哦，蜜蜜也回來了？”

姚爺爺說：“是啊。”

姚蜜則叫了聲：“大姨。”

“嗳，”老板娘笑呵呵的說：“買點什麽啊？”

姚爺爺眯了眯眼，指着她身後那一排架子上擺的香煙，說：“這上邊有的，都給我來一條。”

老板娘：“……”

姚蜜：“……”

原忍不住笑了，說：“小甜甜，你爺爺花錢的時候這股子勁頭跟你可真像啊！”

姚蜜：“……”

老板娘回過神來，詫異說：“老舅，是一條還是一盒？這些可都不便宜，一條就二百多呢，裏邊那些更貴。”

“沒事，”姚爺爺笑眯眯的擺擺手，說：“蜜蜜有錢。”

“是嗎，”老板娘有些驚訝的看了姚蜜一眼，又笑着說：“看樣子蜜蜜是找了份好工作啊，一個月起碼得一萬多吧？”

姚蜜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姚爺爺就笑着說：“嗨，夠吃就行了呗。”

老板娘看他們不明說，也不多問，打開櫃子把裏邊的煙一條一條的拿出來堆在一起，整個櫃臺都給擠得滿滿當當。

“老舅，三十四條煙，”老板娘拿計算機按了半天，又把最後顯示出來的結果給他看：“總價是一萬一千六十九，那六十九就不要了，給前兩個整數就行。”

“先等等，我再買點別的，”姚爺爺說：“有中華嗎？軟殼硬殼的都給我那兩條。”

“嗳，好嘞。”老板娘看姚蜜臉色沒什麽變化，就轉身幫着找了四條煙出來。

姚爺爺又問：“再拿幾箱酒，要最好的。”

老板娘笑着說：“老舅，你有福氣啊，看蜜蜜多孝順你！”

姚爺爺在超市裏邊花了一萬五，姚蜜痛快的掃碼付了款，老板娘笑呵呵的說：“老舅你怎麽來的？這些東西方便往回拿嗎？不行待會兒我叫人送貨過去，免得你們搬起來麻煩。”

“行，”姚爺爺說：“我們倆打車來的，再去買點別的，晚點你把我們倆一起帶回去。”

“還打車呀，”老板娘笑呵呵的說：“蜜蜜現在賺這麽多錢，去買個新車好了，沒事開着帶你出去轉轉，多好啊！”

姚爺爺叉着腰，說：“得一樣一樣慢慢來嘛！”

他們說話的時候店裏邊又來了幾個客人，看見旁邊摞的高高的煙牆都不由自主的楞了一下，然後就聽老板娘說：“人家孫女買了孝順爺爺的，一萬多呢，酒也是最好的，真是好孩子，也不知道我們家那個什麽時候能這麽對我……”

姚爺爺走得特別慢，就跟個蝸牛似的，臉上表情颠颠的，看樣子是美的不行，故意走得慢點想聽人多說幾句。

姚蜜忍俊不禁，原本還想笑話他一下的，只是話到了嘴邊，又給咽下去了。

誰沒有虛榮心，誰不想成為別人口中被孝順的長輩呢，被羨慕的對象呢？

只是一萬多塊而已，卻能叫爺爺這麽開心，眼睛裏邊那股子得意勁兒更是快要漾出來了。

她本來就是個平平凡凡的小市民，愛錢愛的要死，她希望自己過的更好，希望自己有選擇未來人生的權力，也希望自己能給珍重的人幸福，叫他們過得更好。

而錢能滿足這一切，所以她愛錢。

她就是這麽個庸俗的人，可能永遠也改變不了了。

原看出來她此時心裏邊的感觸，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姚蜜跟在爺爺後邊，笑着輕輕說：“我覺得這一萬五千塊，花的比前邊所有錢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