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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酒買了,  姚爺爺轉身就進了電器店，從廚電到家用的大型電器,  從頭到尾挨着看了一遍。

姚蜜悄悄說：“爺爺,  你買這些幹嘛？不是說過一陣要跟我一起去首都住嗎。”

“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跟你一起去住了？”

姚爺爺斜她一眼,  說：“我說的是落葉歸根,  永遠都不離開老家。”

姚蜜聽得一楞,  正要開口,  肩頭就被姚爺爺拍了兩下：“韭菜就适合種在菜園子裏，換到花盆裏邊,  誰看着都不是那麽回事，爺爺老了,  真的不想再折騰了，在老家高高興興的過完餘生,  這就很好。”

姚蜜還要說話,  姚爺爺就板起臉來,  說：“我都想好了，你別勸，勸也沒用！”

姚蜜心口一悶,  低頭說：“好，我知道了。”

“也不是一次都不去，”姚爺爺看她就跟太陽曬過的蘿蔔秧子似的，腦袋都耷拉着,  語氣就軟了點,  說：“隔三差五的去住一住還是可以的嘛。”

姚蜜這才把頭擡起來：“這還差不多。”

姚爺爺又說她：“打算叫我過去住,  那你之前還買什麽電視機？”

“辦網絡必須要用的嘛，”姚蜜振振有詞的說：“而且又不是馬上就走，我這邊的事業一旦有了起色，肯定還要不時的回來看看的。”

“那不就得了？”姚爺爺大手一揮，說：“走，買東西去！”

姚爺爺那兒是有空調的，不過只有一臺，還是前年夏天姚慧雲看天氣太熱，專門幫老爺子安的。

姚爺爺剛開始還挺高興的，連聲誇贊這東西好用，屋子裏涼絲絲的，而且還不潮濕。

不過後來他老人家發現空調的耗電量特別高、電費呼啦啦的上漲之後，立即就黑了臉，找塊花布往空調機身上一蓋，從此再也不用了。

姚慧雲安裝這個就是想叫老頭子舒服一點，大熱天回家一看，發現人家寧可大汗淋漓的搖蒲扇都不開空調，她當時就怒了，給老爺子交了幾百塊的電費，叫他把空調打開，免得熱出什麽毛病來，可是這根本就沒用，她一走人家就把空調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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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慧雲算是跟老頭子杠上了，現在不是空調智能化嗎，只要連上網，就能遠程操控，姚爺爺家沒網絡，但是隔壁鄰居家有啊，她叫自己兒子幫着把那臺空調連上網，遠程操控着打開，老頭子想防都防不住。

但終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姚爺爺不懂那些什麽網絡和遠程操控，但他會拔插銷啊，不管你扯得有多玄乎，空調連電都不通，那都不頂用。

姚慧雲被自己親爹氣個半死，就撒手不管了，打電話去罵了他一通，又跟姚蜜打電話抱怨，姚蜜最開始還一起笑，笑完了又有點心酸。

誰不知道空調好用，誰不覺得三十多度的氣溫難捱呢。

可是不行，老頭子手裏邊那點錢得省着花啊，他人又要強，兒子不養老，也不願意過多的拖累兩個女兒。

好容易安裝了空調，一年到頭也不會開幾次，也就是姚蜜回去和家裏請客的時候會開一會兒，等人走了就趕緊給關上。

姚蜜對于空調了解的不多，就知道那麽兩點，一是一級能效的最好，二是越貴的質量越好，她調了臺最好的挂式機，五千九百九十九。

旁邊是冰箱和洗衣機，姚爺爺家裏邊也有冰箱，只是已經很老舊了，她知道老人肯定舍不得扔，就買了臺冰櫃，大容量，放的東西也多。

姚爺爺皺着眉看了那臺冰櫃幾眼，說：“這麽大，你是打算把我也冰起來裝進去？”

“去，別胡說八道，”姚蜜說：“你不是喜歡吃肉嗎？改天我給你買頭羊放進去。”

姚爺爺下意識的就想拒絕，話都到嘴邊了，又給咽下去了：“買吧買吧，反正你有錢。”

空調是最好的，冰櫃是最好的，洗衣機當然也要最好的。

姚蜜給爺爺選購了幾款廚電，電飯鍋電飯煲什麽的都弄上了，免得他總是抱柴燒火做飯，煙大不說，人也辛苦。

旁邊有油煙機，她按開試了試，最後選了款最好的出來。

七八個訂單加起來有幾萬塊，店裏邊跟她确定送貨時間，姚蜜正想說今天就行，思緒一轉，忽然間換了個主意。

“爺爺，”她拉着姚爺爺到一邊去，小聲說：“你不打算去首都也行，我幫你在老家這邊修棟二層小樓吧？”

姚爺爺好像沒聽清楚，往前靠一點，說：“修棟什麽？”

姚蜜兩眼放光的說：“二層小樓啊！”

姚爺爺一把擰住她耳朵轉了個圈兒：“姚蜜我看你是想飛了，你咋不給我修個故宮出來？！”

“哎！疼啊，快松開！”

姚蜜把他拍開，用那種誘導着的語氣說：“爺爺，你一直不都喜歡住樓房嗎？那樣多幹淨啊，反正你現在也不養家禽了，到時候弄個二層小樓，圍牆一圍，左邊是菜園子，右邊是小花園，你既能種菜，又能養花，多好啊！”

姚爺爺意動了，沉思一會兒，靠近她耳朵說：“滿村都是平房，你給我弄個二層小樓，裏邊住着個上了年紀的糟老頭子，姚蜜你是不是特別恨我，就盼着哪天來一夥強盜叫我死于非命啊？”

姚蜜：“……”

姚蜜生氣道：“爺爺！”

“行了，你有這份心我心領了，只是現在真沒到那種程度，”姚爺爺看她惱了，臉上也笑開了，說：“爺爺不會跟你客氣的，你只管放心吧。”

然後他看一眼等在收銀臺那兒的店員，說：“明天送過去吧，上午就行，今下午我們還有事，你們過去的話也沒人幫着開門。”

店員問了聲是哪個村的，登記下地址和聯系電話之後，又稱贊說：“大爺，你有福氣啊，看這孫女多好，給你買的都是最貴的……”

姚爺爺開懷大笑，嘴裏十分客氣的說：“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啊！”

出了電器店，倆人就進了前邊路口的超市。

這是個普通鄉鎮，這條街上有分布有超市、土味服飾、鄉村飯店還有各種營業廳，美容美發等店鋪。

對于本鄉來說，這條街就是上海的陸家嘴，紐約的曼哈頓，是全鄉最繁華的地段。

姚蜜有點明白姚爺爺今天搞這些是要做什麽了，跟着他進了超市，就開始各種選購自己從前根本不會挑選的東西，簡而言之，就是什麽貴挑什麽。

超市裏邊有個服裝店，但價格貴得要死，比起集市上那些十五一條的褲子來顯得太過華而不實，所以平時基本上沒人會過去。

姚爺爺從前到哪兒去瞅過一眼，最開始還挺滿意，畢竟就版型和材質來說，這裏的衣服能碾壓集市上那些粗制濫造，但是當掀起吊碼牌看見上邊的價格時，他老人家以每分鐘八十碼的速度逃離了這裏。

一條褲子三百多，他怎麽不去搶銀行？！

那時候姚慧蘭跟自己爹在一起，聽完就無奈的說：“爸，搶銀行犯法啊。”

姚爺爺說：“搶我也犯法！”

但今天不一樣了。

孫女有錢了嘛。

買！

姚蜜的眼光比老頭子好，幫忙挑選了幾件适合他的，叫穿上試試看。

還真別說，都講是人靠衣裝馬靠鞍，老頭子這麽一收拾，看起來還挺精神。

畢竟當了幾十年兵，氣質在那兒擺着，腰杆也挺直，怎麽都不會顯得難看。

姚蜜左右看看，覺得十分滿意，老頭子對着鏡子照了照，挺自戀的說：“很精神嘛！”

姚蜜吹彩虹屁說：“是啊是啊，好帥啊！”

倆人在這兒買了十來件衣服，都叫店員幫着包起來了，完事之後姚爺爺去咂摸點下酒小菜，姚蜜則去買點水果回家去吃。

雖說是鄉鎮超市，但裏邊東西其實還聽齊全的，種類也不少，姚蜜挑了個西瓜，又買了兩斤大櫻桃、兩斤芒果，轉角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香味兒，扭頭一看，才發現那邊擺着的是榴蓮，已經開了一道口兒，香味十分濃密。

姚蜜沒推車，手裏邊提着幾個袋子，再拿東西就有點不方便，她跟店員說：“能幫我稱一下那個榴蓮嗎？謝謝啦！”

店員幫她把榴蓮用保鮮膜包起來，姚蜜自己又去找了輛推車，貼完碼之後把水果放進去，推着車去找爺爺準備結賬。

一老一少在超市裏掃了六千多塊的東西，結賬的時候遭到了周圍人的強勢圍觀，姚爺爺擡着下巴，志得意滿的說：“我說不叫她買不叫她買，她就是不聽，這是要氣死我啊！”

周圍人酸溜溜的勸着說：“老哥，孫女孝順，這是福氣啊，別人羨慕都沒有呢！”

姚爺爺哈哈大笑，看一眼後邊提着大包小包的姚蜜，說：“走，咱們回家！”

……

姚蜜在老家瘋狂掃貨的時候，施渺終于接到了秘書遞過來的調查報告。

之前他所知道的信息不過是一張照片，一個名字，但這份檔案卻詳盡的将姚蜜的過往經歷都展現在他面前。

施渺自上而下飛速的浏覽着檔案內容，視線觸及到“姚蜜系姚家養女”字樣的時候，才猛地一震，就此停了下來。

秘書跟了他好幾年，知道關家那邊的事，發現那個叫姚蜜的姑娘是姚家的養女之後，就把注意力轉到了這方面，動用各種關系進行了充分的調查。

她是在哪家福利院被收養的，什麽時候被收養的，什麽時候到福利院的，到福利院的時候多大，乃至于當時登記的信息和血型……

施渺的小妹妹是兩歲那年丢的，姚蜜卻是在差不多三歲的時候到的福利院，她是B型血，跟他的繼父關肅一樣。

關姝被綁架走之後，關肅跟葉純急瘋了似的去找，最後抓到綁匪，對方卻說已經撕票，屍體直接處理掉了。

葉純不相信，關肅也不肯接受這個結果，兩人在京城找了一圈，福利院什麽的更是重中之重，最後卻一無所獲。

但誰都沒想到，關姝的确進了福利院，但卻是在半年之後。

……如果她真的是關姝的話。

畢竟只是個小孩子，也沒有多特殊，當年留下的記錄接近于無，既沒有記錄她是怎麽到福利院的，也沒有記錄她那時候是什麽表現。

旁邊有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上邊是個面孔稚氣的小姑娘，眼睛像葡萄一樣，水汪汪的，很可愛。

施渺心髒就跟被什麽東西紮了一下似的，忽然間疼了一下。

他的手機裏還有關姝小時候拍的照片，拿出來對比一下，雖然能看得出時間變化，但五官和輪廓仍然能看出相似的影子來。

施渺深吸口氣，擺擺手叫秘書出去，自己摸了根煙出來，慢慢的點上了。

他開始一頁頁的翻看小妹妹這些年來的經歷，她進了福利院，因為漂亮也聽話，照顧的阿姨都很喜歡，沒過多久，就被人收養了。

只是她運氣實在是壞，那對夫妻說是不能生育，但是沒過多久就懷孕了，她又被送回了福利院。

一個記者把這件事曝光了，不大不小的鬧了個新聞，那對夫妻迫于無奈，又把她帶回去了，只是沒有再留在京城，而是把她送回了老家。

這中間空白了一段時間，再次詳細起來的時候，她已經開始念書，學生證上拍的照片很青澀，也很漂亮。

她長得很像媽媽，眉眼逐漸長開，人也越來越出挑。

她考上了大學，在爺爺的支持下繼續學業，前不久畢業季進入一家公司實習，不知道為什麽，又忽然間辭職了。

她談了男朋友，是個有權有勢的不知名大佬，七十歲的年紀，卻願意把她放在心尖寵，甚至可以豪擲十幾個億讨她歡心……

辭職前到辭職後，她經歷的簡直是兩種人生，說是開了挂也沒什麽不對的。

施渺看着那個刺眼的七十就忍不住皺眉，只是轉念一想，在什麽都不知道的前提下，他又有什麽資格對她的選擇指指點點呢。

對着這份檔案出了會兒神，施渺甚至沒留意到指間的香煙已經燃完，将要燙到手指的時候，他吸一口氣，把煙頭按上，按照檔案上留的那個號碼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