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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蜜提着大包小包出現在之前買煙買酒的超市門口時,  老板娘驚得手裏邊的瓜子兒都掉了，嘴巴張開好半天,  才感慨着說出來一句：“老舅,  你是真有福氣啊。”

姚爺爺看似謙遜,  實則驕傲的擺擺手：“也就那樣吧。”

老板娘從店裏邊叫了個夥計,  讓他開着貨車拉着這些東西把這爺孫倆送回去,  臨走前還十分熱情的招呼姚蜜說：“有時間再來啊！”

姚蜜答應了一聲,  就利落的跟爺爺一起上了車，開車的夥計發動貨車,  載着他們一起駛向了回家的道路。

貨車開到村裏土路上的時候，姚蜜瞬間成為全村最靓的崽,  周圍閑着沒事看孩子的大娘大嬸“嘩啦”一下子全都圍上來了，跟看西洋景似的看着那爺孫倆跟夥計一起卸車,  忙裏忙外。

有抱着孩子的女人問：“他二叔,  你這是闊氣起來了啊,  這車上全都是好東西，煙也都是好煙，得好幾萬吧？”

姚爺爺就笑了笑,  含糊的說：“你看呢！”

姚蜜提着袋子往屋裏邊走，這時候就聽自己手機響了，只是手上拿着東西空不出來，也就暫時沒理會。

施渺把電話打過去了,  對方卻沒有接聽,  他有些心焦的喝了口水,  一直等電話斷掉，才輕出口氣，擡手揉了揉額頭。

怎麽沒有接？

是現在不方便接，還是號碼不對？

他心裏邊閃過許多個想法，等待了幾分鐘，又重新撥了過去。

亂七八糟的東西來來回回的搬了好幾趟才算完，夥計跟那爺孫倆打聲招呼，就開車走了，姚爺爺也不跟周圍人解釋什麽，笑呵呵的把門一關，進屋去收拾東西了。

煙都被他收進了櫥子裏邊，酒則被挪進了家裏的小儲藏間，買的衣服都被歸置到了衣櫥裏邊。

姚蜜去洗了一盤櫻桃出來擱在桌子上，又把店員包裹的嚴嚴實實的那個榴蓮拿出來了。

這顆榴蓮已經熟透了，肚臍眼上炸開了一道口子，她低頭嗅了一下，一股濃重香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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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覺得這味道難以接受，有的人卻愛之如狂，姚蜜應該算是後者，特別喜歡這股子味道。

這東西挺貴的，她也買不起，第一次吃榴蓮還是沾了言冷雪的光，這位低調土豪姐買了個榴蓮帶回宿舍吃，挨着給宿舍裏邊的人分了一塊，姚蜜也跟着嘗了一口，就那一口，從此以後就記挂住了。

姚蜜順着榴蓮那道裂開的縫兒一用力，就把它給掰開了，找了個盤子把裏邊的果肉剝出來。

果肉已經熟透，手指觸碰到上邊的時候，就覺得軟軟的，糯糯的，她忍不住先吃了一口，就聽背包裏邊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哦，差點忘了，之前有個電話她沒接到！

姚蜜邊吃邊把手機從包裏邊摸出來，那是個陌生的號碼，來自首都。

她遲疑了幾瞬，還是給接起來了：“你好？請問是哪位？”

施渺第一次打過去的時候沒打通，心裏邊那股緊張和忐忑已經被沖淡了許多，第二次撥打過去的時候甚至都做好了又一次打不通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卻把電話給接起來了。

他深吸口氣，溫聲詢問說：“請問是姚蜜姚小姐嗎？”

姚蜜剛要說“是”，就聽爺爺隔着門在屋裏咆哮：“姚蜜，你是踩狗屎了嗎？為什麽這麽臭！！！”

姚蜜茫然了一瞬間，看一眼自己放在盤子裏的榴蓮，當初就笑噴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笑！”姚爺爺一把拉開門，就被榴蓮散發出來的那股子味道頂回去了：“這是個什麽東西？快把它扔出去！”

他捂着口鼻，大叫說：“真的太臭了！”

“爺爺你真是個土鼈，這叫榴蓮！”姚蜜說：“可貴可貴了！”

姚爺爺受不了的說：“不管這是個什麽東西，你都馬上把它給我扔出去！”

姚蜜怎麽也沒想到爺爺會這麽抵觸榴蓮的味道，笑的渾身都在顫抖，端着盤子往自己房間裏邊走，又跟手機那邊的人說：“哦，不好意思，我這邊剛剛出了點事，請問你是哪位？”

施渺隐約聽到了一點那邊的動靜，猜到她現在應該是跟養父母的父親在一起，聽說話的聲音和那邊的氛圍，好像還挺不錯的。

他心裏似酸似苦，靜默了幾瞬，才說：“我叫施渺，施耐庵的施，渺萬裏層雲的渺。”

姚蜜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這會兒聽他做了自我介紹也是雲裏霧裏，随意的答應一聲，撿塊榴蓮塞進嘴裏，說：“好的，我知道了，你打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施渺說：“是這樣的，我有個小妹妹，兩歲的時候走丢了，偶然間一個機會，我看到了你的照片，你跟……跟我媽媽長得很像，血型也跟我妹妹一樣……”

他說話的時候，姚爺爺找了根圍巾捂住口鼻，對着那個渾身都是刺、臭氣熏天的東西端詳了一會兒，說：“姚蜜你趕緊把它給我丢出去，聽見了沒有？！太臭了！”

“別丢啊，”姚蜜趕忙沖出去，說：“我還沒把肉扒出來呢，丢了多浪費啊，爺爺你先去屋子裏待會兒，我處理完你再出來……”

她嘴裏邊把這句話說完，施渺說的那幾句話才順着耳朵鑽進腦子裏，就像是轟的一聲響，她直接愣在原地了。

姚爺爺相隔一段距離，警惕的盯着那個生化炸彈，說：“這東西到底是怎麽長的，居然真有人吃得下去？”

施渺在手機那邊說：“姚小姐，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姚蜜滿臉錯愕，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姚爺爺也發現不對了，捂着鼻子走過去，關切說：“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姚蜜扭過頭去看着爺爺傲嬌中難掩關懷的面龐，再回想電話那一邊人的說話內容，忽然間心虛起來，胡亂扯了個理由，說是學校老師找着說畢業論文的事情，然後就躲進了自己房間。

施渺聽她一直沒有說話，心裏不由一急：“姚小姐，姚小姐？你還在聽嗎？”

姚蜜到福利院去的時候年紀還很小，大概有三歲多的樣子，現在她都二十多歲了，當年的記憶早就全然忘卻，所謂的家人也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她在福利院沒待多久就被姚父姚母領養了，最開始他們對她是很好的，畢竟她很漂亮，而且很乖，他們覺得自己不會有孩子了，所以也很善待她，但是當姚母懷孕生下兒子之後，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姚蜜被送回了福利院，卻又因為記者的曝光被姚家人接了回去，姚母徹底變了一副面孔，開始說一個親媽都不要的孩子，為什麽要賴在他們家叫養父養母花錢養，再後來又把她這個拖油瓶送到了姚爺爺那兒。

姚蜜再次回到姚家的時候，年紀已經不算小了，姚母還是動辄拿她被親媽丢掉的事情說事：“你那時候小，肯定不記得了，但福利院的人知道啊，我們去的時候人家說了，你是被你媽丢在福利院門口的，你說你媽去買糖給你吃了，可是等來等去都沒等到，就一個人坐在門口哭，說到底就是她不想要你了呗！”

最開始聽的時候姚蜜心裏很難過，畢竟孩子對父母先天就具有濡慕之情，她的心也是肉做的，聽人說自己是被親生母親抛棄掉的，怎麽會不傷心呢。

那時候她還想着也許自己的親生父母會來找自己，但是随着時間慢慢過去，這個想法也就逐漸淡化，最終徹底消弭了。

何必執着于得不到的東西呢。

她有爺爺，那就有家，是父母抛棄了她，而不是她抛棄了父母。

無論他們做出這個選擇是出于什麽原因，自願或者非自願，但結果都已經明晃晃的擺在面前，再去糾結這些也沒什麽意思。

爺爺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說的難聽一點，他還能有多少時間呢？

要是知道自己有機會找到父母，他肯定不會攔着不叫認親的，但自己辛辛苦苦澆灌了那麽多年的小甜瓜被別人摘了，老人家心裏邊終究也會覺得不是滋味。

疑似自己家人的人在這個時候忽然找上門來，姚蜜心裏邊的驚多于喜，也并不覺得有多高興。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恍然回過神來，說：“啊，我在聽，你繼續說吧。”

施渺聽她反應這樣寡淡，心頭不禁微微一沉：“姚小姐，很不好意思，我讓人去福利院那邊調查過，你是在三歲的時候到那裏去的，我妹妹則是在兩歲多的時候走丢，相貌血型又比較符合……”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可以的話，我們一起去做個DNA測試好嗎？”

姚蜜舔了下嘴唇，聲音有些艱澀的說：“不好意思，我現在在老家。”

施渺說：“這個老家是——”

“就是我爺爺的家，”姚蜜說：“我現在跟他老人家在一起。”

施渺說：“那請問你什麽時候能回首都這邊呢？”

“我也不知道，”姚蜜輕輕說：“近期是沒這個打算了。”

施渺聽她這麽說，就知道她還沒有完全相信自己。

又或者說，她對于尋找家人這件事并不熱衷。

他想起母親和繼父這些年來的經歷，有些傷懷的嘆了口氣，說：“姚小姐，我們找個時間見見面，好嗎？我妹妹走丢之後，我母親情緒一直都不是很好，吃了幾年的藥才調養過來，她真的很想再見見自己的女兒……”

姚蜜回想起姚母經常說的那些話，她幸災樂禍的說自己是被親生母親抛棄的孩子，但這跟施渺所說的又出現了不同之處。

難道是姚母在撒謊？

可是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內容十分詳實，不像是假的。

那難道是施渺在說謊？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還是說他其實認錯了，自己根本不是他走丢的那個妹妹？

別人遇上這種事，大概早就像沒頭蒼蠅一樣的到處亂轉了，但是姚蜜不一樣，畢竟她手握神器，有什麽問題都能很快解決。

姚蜜看一眼原，小聲問他說：“他說的……是真的嗎？”

原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撫，很輕的點了下頭。

“……這樣啊。”

姚蜜心裏五味俱全，靜默了一會兒，說：“施先生，你母親她身體還好嗎？現在在哪兒呢？”

施渺一怔，然後回答說：“她很好，只是一直都很想你，她工作上有點事情，現在在甘肅那邊。”

他試探着說：“我還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如果你同意見個面的話，我馬上就給她打電話……”

“不，先不用了，”姚蜜說：“我之前已經說了，近期沒有回京的打算。”

施渺暗嘆一聲，說：“那你什麽時候比較方便呢？”

“過一陣子再說吧，”姚蜜躊躇一會兒，如實說：“我手頭上有了點閑錢，想帶爺爺出去玩一圈，他老人家養育了我這麽多年，從來都舍不得花錢，七十多歲的人了，連飛機都沒坐過一次，我想盡最大可能的回報他。”

将心比心，施渺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當然，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姚蜜心頭微微一松，遲疑着說了聲：“謝謝你。”

“不客氣，”最親近的人卻說着最陌生的話，施渺心裏有些難過，長出口氣，他說：“我的微信號跟手機號一樣，加個聯系方式好嗎？我這裏還有些我妹妹小時候的照片，晚點也一起發給你。”

姚蜜心頭就像是堵着什麽似的，悶悶的有些難受，啞聲說了聲聲“好”，這才挂斷了電話。

原看她眼睛有些紅了，不禁心下一嘆，伸臂過去，說：“人類，來抱抱！”

姚蜜摟住他的腰，埋臉在他懷裏，無聲的哭了。

姚爺爺還在外邊嫌棄那個榴蓮，用塑料袋套了一層，然後再套一層，等了又等還不見姚蜜出來，就過去敲門：“這個臭東西你還要不要啊？吃就吃，不吃就找個地方放起來……哇，你這是怎麽了？”

房門打開，姚蜜紅着眼走了出來。

老頭子表情一軟，擔憂說：“你們老師說什麽了？不會是畢業論文沒及格吧？”

“沒有，”姚蜜不想把這些說出來叫他憂心，就說：“論文挺好的，肯定沒問題。”

姚爺爺不太相信：“那你哭什麽？”

姚蜜擦了擦鼻涕，傷心的說：“我們班兩個同學昨晚出了車禍，人當場就走了，剛剛聽老師說起來，我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可不是嗎，才二十來歲，多好的年紀啊，”姚爺爺雖然不認識，但是也一陣唏噓：“男同學還是女同學啊？”

“一男一女，是對情侶，”姚蜜痛心的說：“男的叫羅志明，女的叫江桃，倆人特別般配，怎麽就遇上這種事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