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霧境深深(三)
許風流折回長月軒,果然沒有見到一境。看樣子小柳兒說的是真的了。那麽此刻,一境應該與幻櫻交手了罷?
許風流回屋取劍,卻連劍的半分影子也沒有尋見。許風流氣急敗壞地将一桌子的飯菜全都打翻,氣罵道“一境,你究竟将我的劍藏到哪兒去了?”
“堡主并未藏你的劍,而是取走了你的劍。”彥斯踏進屋子,看了眼灑落一地的飯菜,又把目光投向一臉氣急敗壞的許風流,道“那把劍本就是堡主讓給你的,你卻理所當然的用了那麽多年,心安理得,毫無半分感念堡主之情。現在,你的玄根劍也是時候歸還給堡主了。”
許風流看向彥斯的目光透着幾許懷疑與試探,彥斯面不改色地迎着許風流的目光,繼續道“誰說靈語花教來戰不是一件好事呢?堡主護着你、寵着你,我們可不會,九派乃是為堡主而生,凡是對堡主不利的,會成為堡主軟肋的,九派皆不會放過……”
“而你,就是對堡主不利的因素,是他的軟肋!”門外突然閃現另一個身影,許風流放眼看去,竟是那日在竹林行刺他的人——風派派主風風。
彥斯瞧向一臉疲憊的風風,嚴肅道“風風,這次若你還是失手,我可是也救不了你了。你清楚堡主的脾氣。若你失敗了,我定然會将所有的事推在你的頭上,到時候,你可別怨我不講兄弟情分。”
“不用你多說!”風風雙目冷視許風流,二話不多說,直接亮出手中的劍。“這一次,我定然叫堡主相信,你是個禍端!留你不得!”
許風流功力被封,自是無力阻擋。風風出劍利索幹淨,毫無拖泥帶水的之跡。誰生誰死,仿佛在劍刺向許風流胸口的那一刻,已經注定。
宿命的輪回。許風流暗自嘆息。
如果真的這樣死了,倒是和那人的死法一樣。
許風流無處可躲,無處可藏,風風那一劍來勢兇猛,志在必得。
利劍入體,許風流再次嘗到剜心之痛。上一次是麻痹他的精神,這一次卻是麻痹了他的身體。面對敵手,卻使不出招數。萬般未料及,自己竟是這樣離開這個世界的。與冬曲柳在獄中的那一面,竟是訣別。
“你們,你們竟然背着堡主……殺了他?”霁茶替彥斯取來袍子,卻見屋內一片狼藉,飯菜殘落一地,風風的劍正刺在許風流胸口。
風風聞言拔出劍,看了眼霁茶,冷漠地看向胸口染了一片鮮血的許風流,冷厲道“他本就該死!”語罷,看了看自己的劍,冷笑着再次提劍,“這一劍,我給你一個痛快!”
霁茶懷中的袍子落地,他雙手緊緊抓住站在門口的彥斯的手臂,懇求道“彥斯哥哥,你救救他……”
彥斯看着面前吓壞了的霁茶,語氣和煦地說道“霁茶,我沒有理由救他。他是堡主的軟肋,也是風風讨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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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茶失望地低下頭,雙目噙淚地看向許風流,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你是芒大人的朋友,我會記住你的。”
彥斯雙眉一蹙,很是惱怒,他一把捏住霁茶的右手,微微用力,迫使霁茶扔掉了手中的短劍。
短劍落地的響聲,引得風風回頭。
風風輕哼一聲,嘲笑道“霁茶,你連好壞都不識了嗎?你是天境堡的人,為了什麽芒大人,竟然想殺我?手無縛雞之力,若不是看在霁晔與彥斯的面子上,我早就弄死你了!”
“風風!”彥斯低吼一聲,很是生氣地看向霁茶,厲聲道“我給你護身的短劍,你就是想這麽用的?再有下次,看我廢不廢了你的手!”
霁茶聽了這兩人的話,也是怒氣上頭,不顧自己的手還被彥斯捏着,就拼命地掙紮起來了。這一掙紮,彥斯也是徹底被激怒了,直接下了狠勁,只聽“喀嚓”一聲,霁茶痛叫了一聲,大哭起來。
“你……你弄斷了我的手?嗚嗚……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彥斯哥哥了……你,你……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哥哥……我要他殺了你!”
霁茶說出最後一句話等來的不是被彥斯放開,也不是彥斯的道歉與體貼,而是硬生生地一巴掌。彥斯是個好脾氣,在堡主出了名的。這一巴掌,可是讓風風也驚住了,要給許風流的第二劍遲遲未出。
也不知彥斯是故意,還是什麽的。因為他與霁茶這麽一鬧,風風暫緩出手之間。燕木閣閣主潇栉沐來了。
“這一次是你自己走出來,還是要我抓你出來?”潇栉沐道。
緊跟在潇栉沐身後的還有一人。此人目若星辰,長發倚肩,一身桃花粉色長衫,腰系一枚通透靈澈的水青色流雲玉。
風風看着尚存一絲氣息的許風流,眉心一蹙,不顧潇栉沐帶着威脅性的話語,擡掌抓向許風流的心間。
許風流睜着雙眼,等待風風那取命的一掌,誰知風穿綠葉間,一人已将他從風風的掌下救出。
好快的速度!
“好快的速度!”霁茶失聲驚嘆。仿佛救下許風流的那個人是自己。
彥斯攬着霁茶退後幾步,讓着那人抱着許風流出來。
“潇兄的人兒,可真會胡鬧。”那人輕笑道,旁人察覺不出的他的怒氣,但潇栉沐卻是一聽而知。
潇栉沐見風風愣怔在原地,一陣疾風似的來到他身旁,道“我早就告訴過,不要再動許風流。若是這次我未同他一起來,保不定他不會傷你。”
“他是誰?”霁茶也是看的呆住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神速之人,這樣的速度,竟是一境也無法比拟的。
“流雲軒軒主趙歆。”潇栉沐道。
“他便是流雲軒軒主?”彥斯驚訝之際,不免一陣後怕。虧得自己方才未出手助風風一把,不然還真不敢保證,他能與霁茶安全地站在這裏。
“堡主呢?”風風低聲道“他怎麽樣了?”
風風不問,潇栉沐還不生氣,風風這麽一問,潇栉沐方才想要安慰他的心情也随之一掃而空。
“堡主呢?”潇栉沐反問道,嗤笑了一聲,冷淡道“在我面前,你最不應該說的便是這句話罷?!”
風風低聲道“我去找堡主。”
“你試試!”潇栉沐說的不動聲色,但任誰也聽得懂他已是處在氣頭上了。
風風卻不退反進,轉身就要往屋外去。
“出了這個屋子,你便永遠不要回燕木閣,也不要回去見三娘了!”
“你!”風風轉過頭,一臉氣憤地看向潇栉沐,“你每次都拿我娘說事做什麽!”
“你去送死,難道還要為你照顧親人?”潇栉沐好笑地笑了兩聲“你樹敵還少嗎?這與你有什麽關系?他倒是從頭到尾都對你不屑一顧!”
“你別說了!”風風看了一眼,在屋外樹下為許風流清理傷口的趙歆,恨恨道“我跟你回去!”
潇栉沐看了他一眼,施展輕功離去,風風心下雖有不敢,但想起趙歆方才的救下許風流的速度,料定他功夫定在自己之上,甚至潇栉沐也可能敵不過他,也只好作罷。
霁茶被彥斯攔着,只能遠遠地站在一旁看着,也不能走近去為許風流做些什麽。
這下子見潇栉沐與風風走了,他才鬥膽開了口,問道“要不要我去拿些創傷的藥?”
趙歆一邊替許風流包紮傷口,一邊用清亮的嗓音說道“天境堡的東西,我不喜歡。”
“……”霁茶怔愣片刻,方又吞吞吐吐問道“那他,他怎麽樣了?”
“你喜歡他?”趙歆的口氣似是在開玩笑,又像是試探。
彥斯攬着霁茶腰身的手一緊,霁茶吃痛,悶哼一聲,紅了臉,連忙解釋道“我不喜歡,我不喜歡他,只是因為他是芒大人的朋友,芒大人……”
“你喜歡那個芒大人?”趙歆截話道。
“不,不……”霁茶連連擺手,“芒大人是個好人,他是個好官。”
“那你是喜歡好人,還是喜歡好官呢?還是好官人?”趙歆說完這句話,扶着許風流戰旗身來。
許風流因着他的這句話,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這笑容看在趙歆眼裏,是那樣的彌足珍貴。趙歆貼近許風流的耳邊,輕笑道“你想笑又不笑的樣子,真好看!”
許風流毫無血色的臉因為這一句話,平添了幾分紅暈。只是他現在并沒有多少說話的力氣。
霁茶沒懂官人的意思,糾結了半天,讷讷地說道,“我只是喜歡像芒大人一樣的好人。”
彥斯瞧見趙歆對許風流那親密的樣子,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也是好奇的很:許風流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呢?竟真是各名家的大人皆喜歡他。
趙歆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可以說他只是想通過霁茶來逗許風流笑一笑,因為許風流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擔心許風流排斥他。
“你叫什麽名字?”趙歆這才看向霁茶。
霁茶也是這麽近距離的第一次瞧見這樣的人,将女子顏色的衣服穿得俊秀傲然,絲毫沒有女兒家的忸怩柔軟,反而是将他襯的更像個神仙,仔細看着,比一境堡主平日裏慵懶的模樣,不知道氣宇軒昂多少倍。
“霁茶。”彥斯見霁茶盯着趙歆看的全然忘我,也不知該生氣該苦惱。
“霁茶?雨後初霁,适烹新茶。霁茶,是個好名字。”趙歆道。
許風流本不想說話的,但聽見趙歆在誇霁茶的名字好,便忍不住開口道“霁茶的确烹得一手好茶。”語罷,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趙歆一手自他後背緩緩渡入真氣,關懷道“雖說我替你解開了一境的封鎖,但是你方才又受了那麽重傷,一時半會,還是不要太逞強。”
霁茶也是關心的責備道“你不能說話就不要說啊。”
趙歆不悅地看向霁茶,霁茶方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直白的叫人誤解了。霁茶急向許風流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現在……傷沒有好,應該好好養傷……沒有別的意思……”
許風流笑着點了點頭,看向趙歆,趙歆見許風流看向自己了,便收斂起不悅的神色,笑着看向許風流,溫柔道“我不希望我喜歡的人,在我面前受到別人的傷害。”
許風流心道,幸虧自己受了傷,不然對着這個人,他還是真是無話可說。這真是個比一境還無法溝通的人。
霁茶小心翼翼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許風流擺擺手,調穩了氣息,低聲平靜道“霁茶,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日後有緣再見,我定會好好招待你的,今日別于此地,望你好生照顧自己。”
霁茶知道許風流不宜多說話,便也不說什麽,只拿雙目看定許風流,誠懇地點點頭,真誠道“有緣再見。”
許風流微微點頭,在趙歆耳邊說了句話。
趙歆看向霁茶與彥斯道“我希望你們堡主日後找他,直接來我流雲軒,而不是在江湖上敗壞他的名聲。許風流許大俠這六個字,我會替他從江湖上抹去!”
也不知道許風流究竟說了什麽,趙歆的話,叫霁茶聽的十分欣慰,卻讓彥斯心下一沈。趙歆這麽說,是向在堡主宣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的劇情可能會叫你們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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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