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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人,柬埔寨人,埃塞俄比亞人?”餘逸新拿着祝晗的個人資料,眼神中沒有絲毫的動容,“你是從哪裏判斷出來的,Chuk,他是香港的啊,你之前班上沒有香港的學生嗎?”
夏攸寧面如死灰,輕描淡寫地掃了餘逸新一眼:“我知道Cheung Chan Chang,你突然告訴我一個姓祝的香港人姓怎麽拼,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陸肖然沒有多做評價,興致勃勃地從餘逸新手中拿過祝晗的成績單,打量了幾眼,不由得說道:“哇,UCSD畢業,GPA4.0,專業課全部在95分以上,你撿到寶了。這樣的學生還不是任選導師,怎麽就會選了你這個剛上任的助理教授,你有什麽不滿的?”
夏攸寧嘆氣道:“千算萬算依舊沒有逃過這一劫,這難道就是命運嗎?話說我現在和系主任申請讓他換導師能行嗎?”
“選擇權在他不在你,除非你願意回去繼續教本科生線性代數。”陸肖然說道。
“饒了我吧。”夏攸寧腦海中頓時出現教室裏一片黑壓壓的人群,頓時覺得呼吸困難,自己受傷的地方像是又被捅了幾刀。
“至少他不是女生。”餘逸新安慰道,“你擔心的事根本不會成立。”
夏攸寧說道:“在我心裏人分為四種危險程度,第一危險的,東亞女性,第二危險的,東亞女性,第三第四除此之外的其他男性女性。”
餘逸新完全沒有想要附和夏攸寧這種及其自戀的想法的意思,應付了事道:“哦,這就是偶像劇男主角的特權,我明白。”
夏攸寧神經兮兮地說道:“你根本不明白,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gaydar就在警鳴聲大作。”
陸肖然忍不住笑出聲:“你的gaydar……從我大三認識你到現在,你的直覺一直是比你的地理還要糟糕的東西。”
“是啊,還記得當時公共心理課的考試,四選一選擇題,只要是你蒙的題目就沒有對過。”餘逸新十分認同地說道。
“那是非專業課,I dont care……”夏攸寧黑着臉,他平時表情缺缺,此時此刻生氣的模樣也沒有什麽大不同,沒有眼色的陸肖然依舊一副笑眯眯的模樣。
他拍了拍夏攸寧的肩膀,說了句:“唉,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夏攸寧迅速地把陸肖然的手移開,往後退了兩步,陸肖然懸在半空中的手往外一攤,對着餘逸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唐人街,這次你請客。”
“Why!”餘逸新嚴重抗議道,“我還是學生!你們這些拿着薪水的教授要有最基本的職業操守,怎麽能讓學生買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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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攸寧表現得特別無情,只是淡淡地說了幾個字:“你又不是我學生。”
陸肖然和氣得對着餘逸新說:“你賴着他他也不會給錢,體諒一下他現在敏感又纖細,一碰就破的玻璃心吧。”
夏攸寧給了一個白眼:“我有時候真懷疑中文不是你的第二語言。”
陸肖然得意洋洋:“當然不是,我祖上三代都是百分之百純正中國人。”
然而這時候餘逸新和夏攸寧希望他也能夠遺傳到一點中國人的察言觀色,免得這份尴尬只有他們兩個能夠心領神會。
三人到了唐人街又開始了日複一日的對話,“今天吃什麽?”,“這個好像昨天吃過了。”,“我今天不想吃四川菜。”,“那家店都要吃吐了。”
“你們吃什麽飯啊,還不如去喝西北風!”餘逸新忍無可忍地轉過頭對着後面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悠哉悠哉的兩個人說道。
“已經在喝了。”夏攸寧裹緊了自己的羽絨服,順便拉緊了自己的帽子裏,将自己的臉都埋在了一圈毛茸茸裏,“話說為什麽我們要走過來,我明明有車。”
“如果你想要在路上堵20分鐘,還有再找20分鐘的停車位請盡情地将你新買的二手CLS550用小于20邁的速度和橫行街頭的路人愉快得交流吧。”
“你對20這個數字有什麽執念嗎?”夏攸寧一臉冷漠道。
陸肖然看向夏攸寧,被風吹得泛紅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伸出了兩個手指頭:“不是20,是二。”
只有兩只眼睛露在外面的夏攸寧看不出任何反應,他收回眼神,快步走到餘逸新身邊,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今天我請客,我要讓陸肖然知道得罪金主爸爸會有什麽後果。”
“好,總裁!沒問題,總裁!”餘逸新頗為激動,夏攸寧一說要請客那他們一定不用吃那些美式中國料理,能夠大快朵頤一番了。
果不其然,夏攸寧帶他們橫穿了整條唐人街,帶他們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餐廳,陸肖然都面露疲色,餘逸新這個工科宅男就更不用說。
餘逸新大口籲着寒氣,心想夏攸寧要整陸肖然不用帶着他一起受罪吧。夏攸寧卻臉色也沒變,輕描淡寫地對着門口的位子說道:“坐吧。”
三人還沒待一會,夏攸寧拿着手機說:“我先走了,研究生導師要一起開個會。”
剛點完菜的陸肖然說:“你故意的吧,會議時間難道不提前通知嗎?”
夏攸寧看了陸肖然一會,才說:“我故意的,怎麽了?”
陸肖然立刻舉手投降,微笑道:“不怎麽,金主爸爸都是對的。”
夏攸寧拿起外套到收銀臺付了賬,就匆匆地走了,只留下餘逸新和陸肖然面對面地看着對方。餘逸新感到了一絲窘迫,挑起了話茬。
“Clem會不會真的不請你那份?”餘逸新看向窗外,沒敢直視陸肖然的眼睛。”
“不會的,我了解他。”陸肖然笑着攪拌着自己的咖啡,“他就嘴上說說而已,Clem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
餘逸新也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句話,他心裏有些不舒服,就算他知道陸肖然和夏攸寧百分之一百不會成為他會嫉妒的關系,也許是某個詞觸動了他的神經,又開始将他拖進掙紮不出的自我厭惡中。
“新,你知道的吧,每個section的考試,都會分開算平均分的吧,就算我們最後通知的是整個course的平均分。”陸肖然突然提起了這茬,陷入沉默的餘逸新看向了他。
餘逸新一陣緊張:“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陸肖然翹了翹嘴角,最後說了兩個字:“加油。”
“你什麽意思!”餘逸新怎麽都覺得那兩個字不代表着表面含義,他真的是要保佑自己班的平均分不會和陸肖然的班差十分,不然他還有和顏面和陸肖然對着幹。
服務員久久沒有上菜,餘逸新想,這樣精致的地方也許需要很多時間烹饪和裝盤。工作日的中午也很少有客人,陸肖然正用手機刷推特,另外一只手輕輕地捏成一個拳頭放在桌上。四周很安靜,餘逸新已經不習慣和陸肖然安靜得單獨相處了。因為這樣他就會注意到自己的視線永遠在陸肖然身上,好像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還記得上一次這樣的單獨相處是在陸肖然的辦公室裏,那時候他作為陸肖然的助教,和他一起批閱着期末的試卷,面對着試卷上大片大片的空白,他的腦袋也變成了一片空白,口幹舌燥,室內的暖氣似乎開得太高了。他站起來喝水,專注于試卷的陸肖然擡起頭來看他,漆黑的眼眸透漏着和平時不一樣,嚴肅的神情,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喜歡陸肖然的緣由。
都說喜歡是沒有理由的,餘逸新這樣的人不會認同這個理論,在他的世界裏一切皆有因果,一切都有假設,證據,和結論。餘逸新喜歡陸肖然的眼睛,喜歡他專注于學術的不茍言笑,喜歡他的自信,喜歡他是個有理想和目标的人,因為這一切都是他不具備的。
他覺得“看對眼”這個詞是最直擊心靈,恰如其分的詞語,發明這個詞的人一定是個天才,一個眼神,一個目光的交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知道對方就在想什麽了,越看越喜歡,越看越了解,就讓人陷入了愛河。
然而他的“看”永遠只是單方面的,陸肖然和他沒有看對眼,自然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自己也不會了解陸肖然真正的內心。所以他懼怕和陸肖然單獨相處,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意識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信息。他們三個經常待在一起之後就好了很多,鮮少有機會會和陸肖然這樣單獨相處。
陸肖然像是發現了餘逸新在看他,擡起頭來,說:“你要不要直接拍張照給你的整容醫生,你光觀察也不好形容。”
陸肖然一開口就破壞了氣氛,餘逸新已經不是第一次後悔自己怎麽就眼瞎看上了他呢,他沒好氣地說道:“是啊,你趕快把照片給我,我好去問問你這張臉有沒有不用整的地方,免得讓你花費太多。”
“哇,新,你已經不是我原來認識的好孩子了。”陸肖然一臉惋惜狀,“想當年那個站在我面前,說着不流利英文連triple intergration都算錯的新已經不存在了。”
“那還不是某人教導有方,讓我知道了衣冠禽獸這個詞的真正含義。”餘逸新咬牙切齒,剛好服務員在這時候上了菜。
“什麽含義?人的動物本能?”陸肖然懂裝不懂。
餘逸新甩開餐巾,說:“吃你的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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