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崔清河的病終于好了。
他賦閑數日,閉門不出,待皇帝把官場齊齊清洗一遍後,他的病恰到好處地好了。
戶部換了血,他也沒半分表示,出府的第一件事是去安樂坊喝了一道老鴨湯。
天氣漸漸熱了,他吃飯吃出額頭幾滴汗,鬓角微濕,顯得面若敷粉,唇也愈發地紅。
旁邊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有人拉開椅子坐下來,然後斜刺裏伸出一只手,一方手帕遞到他面前。
他視而不見,依然慢悠悠地吃飯,飯畢,才拿過那張帕子。
擦完臉才轉頭,便看到田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敏之。”他說。
“你今日竟然會好好說話了?”田拙奇異道。
崔清河皺了皺眉,道:“我是好好說話了,你又不好好說話。”
“拜訪你你關府門,出來了也不找我。”
崔清河勾唇而笑:“你不是猜到我會來這兒?”
田拙點點頭:“我來笑話你。”
“田尚書自投羅網啊。”崔清河靠在椅背上,假模假樣地嘆惋。
“嗯?”
“貴人多忘事,您忘了您打賭輸了,欠我的夏衫還沒還。”
Advertisement
田拙聞言,也靠在椅背上,打開折扇扇風,語氣漫不經心:“锱铢必較,小肚雞腸。”
崔清河往田拙那邊湊近,想蹭點兒風,還不忘怼道:“食言而肥,背信棄義。”
田拙無意識地把扇子往崔清河那邊拿,又扇了兩下:“我豈是那等言而無信之人?”
他扇完了才反應過來,猛得把椅子拉遠:“你離我遠點兒。”
崔清河捧着冰鎮酸梅湯,面無表情道:“那我的夏衫呢?還要我去你家要賬不成?”
“那倒不必,明兒我叫人給你送去。”
崔清河挑了挑眉:“您沒忘那就最好。”
“還沒到老來健忘之時,只是您自小華服錦衣,我不是害怕拿不出手嘛。”
他這純屬玩笑話,崔清河卻挺認真:“田尚書的東西,怎可能拿不出手?”
田拙只好道:“別說,就為這個賭,我可花了大價錢。你那個外衫用京城最時興的夏天料子,疊上七次,能塞進兩寸小匣子裏……那是兩寸匣子嗎?那是兩寸金。”
崔清河笑出聲來:“沒穿過這麽驕奢淫逸的衣裳吧?”
“還真沒穿過。”
“我也沒讓你置辦這麽驕奢淫逸的衣裳啊。”
田拙如夢方醒,恍然大悟道:“不給你了,我留下穿。”
崔清河笑得花枝亂顫。
等他笑夠了,田拙才問道:“明日來?”
“聖旨既然下來了,自然要去,”崔清河道,“他竟然沒把我遷到外地去。”
“平調也挺不錯的。”
“世事難料,明日'我便到你的禮部去,我們把交接做好,至于戶部,都這些日子了,你應該熟了?”
田拙點點頭:“是挺熟了,科舉方畢,禮部能清閑點。”
皇帝把他們的職位調換了一下。錢袋子讓保皇黨管着沒錯,把崔清河挪到禮部去,誰也沒想到。
“最近的大事,也就是籌備二殿下大婚了,”田拙道,“五殿下的婚事沒影兒,人也沒影兒。”
崔清河點點頭:“他确實游手好閑。朝廷裏那幾個缺也補得差不多了吧?”
田拙回想了一遍,點頭道:“差不多了,除了地方上吏部考評不錯的,剩下的都是翰林院補缺,這幾天聖旨應該也發了。”
崔清河點點頭,嘆了一口氣。
田拙看着他,猶豫再三,又瞧了瞧門窗,才輕聲問:“你私底下……站隊了?”
所有人都認為季玦會升遷。朝廷裏的碩鼠被揪出來,就要有新人補上去。陛下對季玦誇了又誇,看起來非季玦莫屬。六部裏面,總能謀個一官半職。
今日翰林院裏就有宣旨的公公,不少人等着季玦聽宣。
不過宣到的有前幾屆的庶吉士,這一屆的狀元郎,一個又一個,偏偏他這個探花郎沒動靜。
唐安補了工部的缺,方朗謀了個外放,一個值房,竟然只剩季玦一個人了。
張修撰走了,之前給他幫腔的人卻沒走,看着季玦,眼神裏都有隐秘的得意嘲諷。
那兩三個人總會“路過”,然後“不經意”看到季玦,先是看着季玦的眼睛,然後唉聲嘆氣,惋惜搖頭,說一些諸如“唉,季編修……唉”這類沒什麽意義的話。
不知道的還以為季玦命不久矣,馬上就要英年早逝。
唐安瞧着也窩火,關了值房的門眼不見心為淨,想不通還有這種人。
“我差點兒以為他們一個是國公,一個是宰輔,一個是林将軍了。”方朗涼涼道。
唐安和季玦都被他逗笑了。
“我能去修河堤了,我從小就想修青州的河堤,”唐安道,“季小郎君,你家就在青州,這可真是緣分。”
季玦笑着點頭:“你科舉時就寫的水利。”
唐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過幾天請你們吃酒,請賞光啊。”
季玦和方朗應了。
“我暫且留在京都,潤明兄卻要走馬上任了。”
方朗笑道:“知屋漏者在宇下,京都無趣,我外放積攢些經驗……有緣我們京城再會。”
“吃完酒再去送你。”季玦道。
“好!”
唐安和方朗都沒多提,畢竟他們三人一起,季玦如今還留在翰林院。
唐安散值時還對季玦說:“福禍回還,枯榮反覆。”
季玦聽出唐安的善意,笑道:“我知曉的。”
他來京城,也只不過是冥冥中若有所感,來看一眼江瑗而已。
天氣越來越熱,錢二郎越穿越單薄,季玦還一層套一層。
他“啧”了一聲,笑道:“我看着你就熱。”
季玦摸了摸自己的手,确實還是冰涼的。
“就是有人怕你苦夏,巴巴地給你送冰,我們那兒又沒有冰室,他不是胡來嗎?”
“五殿下?”季玦問道。
“還能有誰,一會兒怕冷了一會兒怕熱了,有時候還怕你餓着了,我娘對我都沒那麽好。”
“他只是怕沒人找他說話。”季玦道。
“東家府裏那麽多人,怎麽可能像你說的,孤苦無依似的。我看吶,他是怕沒人找你說話。”錢二郎笑着說。
季玦笑而不語。
江瑗像是異鄉異客,自然喜歡他這個故人。而他在哪裏都一樣。
“我在翰林院的時候,他來送冰了?”
“是呀,現在一夥人估計還沒走,在那裏鑿冰室呢。”
季玦有些無言,還是道:“他這是關心則亂。”
“是呀,殿下可真是在乎你,”錢二郎慣例吹捧上司,然後擡高季玦,“我能不能雞犬升天,可全靠你了。”
“嗯?”
“我說笑呢。”
回到東十字街的住所,鑿冰室的人已經走了,桌子上留下厚厚一摞書。季玦随意抽出一本,發現是一本醫書,再拿一本翻開看,又是一本藥典。
“……這也是他搜羅的?”
“也沒誰了,綠绮說他這幾日犯……,把所有藏書整了一遍,把這些陳年老古董理出來了。”
“犯什麽?”
錢二郎笑着搖頭:“沒什麽。”
季玦狐疑地看他。
“犯癔症,”錢二郎補了一句,“綠绮說的,不是我說的。”
季玦撫了撫額頭。
“他還讓綠绮去綁趙太醫。”
季玦神色一變,問道:“他生病了?”
錢二郎搖頭:“活蹦亂跳,沒生病。”
“那他請趙太醫幹什麽?”
錢二郎搖頭又嘆氣:“誰知道呢。”
這位殿下一直不怎麽靠譜。
季玦也想不通江瑗又想幹什麽,卻還是道:“童心未泯也是好的。”
錢二郎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只好低聲附和。
說着說着,錢二郎又喜笑顏開:“因為你,我都有冰用了。往後不論多難的事,你盡管開口吩咐。”
“你我是平級,也不必如此。”
“之前呆在青州就很清閑了,沒想到來了京城,竟然比在青州還清閑。這幾天幫着綠绮處理事情,好歹有些事做。”
“想過以後做什麽嗎?”
“若是真有那麽一天,我就在京城盤個小鋪子,把我老娘接過來,她也慢慢老了,需要我看着了。”
季玦笑道:“若不出所料,錢大娘确實快回來了。”
錢二郎擡頭驚喜道:“真的?”
季玦點點頭:“快則幾月,慢則一年,青州二十二年,也該了結了。”
“這可是好事,”錢二郎的酒窩又笑出來,“好多年見不上我家大兄的面也沒見想,沒想到離家半年,想我娘了。到時候我請她包蜜粽,今年端陽節沒她,确實挺不習慣。”
“殿下終于有動作了。”他又嘆道。
江瑗坐在書房,伏案而書。
他這書房差點荒廢閑置,他能坐進去坐幾天,委實令人欣慰。
天慢慢暗下來,綠绮點了燈,扭着燈罩調亮,又為他添了茶水。
只不過磨墨的時候不經意瞥到書案,磨墨的手都頓住了。
“殿下……你……”
江瑗奮筆疾書,對她不管不顧。
“殿下,你在寫什麽?”
江瑗的眼睛還盯在宣紙上,頭也不擡,随意回道:“默方子啊。”
“默什麽?”
江瑗覺得綠绮問來問去着實令人厭煩,但還是好脾氣道:“默方子啊。”
綠绮緩緩放下了磨墨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夏衫,江瑗前幾章洗澡時穿的就是那個紗(不過他是單穿,害)
古代的絲織業發達到什麽程度呢,馬王堆出土的那件只有四十餘克,疊起來能放進大一點的火柴盒。
(誰不想擁有一件火柴盒裙子呢1551)
目前現代的技術達不到這個水平。
不過講個笑話,有的專家的說法是,之所以達不到,是因為我們現在的蠶吃的太多了營養好,吐出來的絲太粗哈哈哈哈哈。
無責任小劇場:
——你在幹什麽?
——默方子啊。
——頭給你打掉!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