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風起
“本想讓賢弟擔任廠裏的技術監管，只是叔父他們總還是偏向于找那些洋大人，我說盡了好話，最後也只給賢弟謀了個監工的位子，實在丢人，這些錢你收下，若是沒有你幫忙，我們也沒法和西門子公司搭上關系，這些就當做酬勞了。”袁威庭推來一張花期銀行的彙票。
烏翎瞄了瞄，手筆還真不小，二十萬清元！
這意思是不希望自己以後再插手喽！
烏翎會意将彙票接入懷中，嘴上說道：“我也是忙昏了頭，差點耽誤了袁大哥家裏的生意，好在還是世叔他考慮周到啊！洋人雖然貪婪，但是只要使足錢還是好辦的。
這監工位子我也就不要了，不是小弟有意嫌棄，實在是現在海軍衙門那些事脫不開身，若是三天兩頭不去廠裏辦事難免惹人閑話，還是免得麻煩袁大哥了，錢我收下了，心意也領了，來，咱們兄弟倆走一個！”
“來來來！賢弟，吃菜吃菜！”袁威庭見烏翎知道分寸，自然沒有什麽不悅地。
“其實這次也有事情想麻煩賢弟！”袁威庭将杯子放下，緩緩說道。
烏翎夾了個花生米，邊嚼邊問：“什麽事情？袁大哥吩咐一聲就是了。”
袁威庭說道：“這折子既然遞了，就不能不當真，總要有所打算！
我是這麽想的，新軍編練許久，吃好喝好，唯獨使的槍械不甚滿意啊！這洋人都用上了步槍了，咱們還再用火繩槍，實在不像樣！
只是朝裏撥不下款，這新式步槍就無從談起。老哥我這次萬一真要走一遭高句麗，手下兄弟怎麽能沒幾把好槍？想着兄弟你是氣動工程師，造些步槍應該沒什麽難度吧？”
烏翎想了想說道：“這沒什麽難的！只是總不好再借用制造局裏的機器吧？沒有設備想要大批量制造卻是不可能，給袁大哥打幾把手工制槍倒是沒什麽問題。”
袁威庭擺了擺手：“若是幾把槍我也不會勞煩賢弟了！機器我來想辦法，材料我來處理，只是量卻要能保證。”
“只要大哥你把這兩樣解決了，要多少你盡管開口！”烏翎拍着胸脯說道。
“好！就知道賢弟有一手！老哥我也不清楚究竟何時會有消息，所以想先弄個一千杆步槍，再加上三萬發子彈，你看可來得及？”袁威庭問道。
“如果大哥能在五天內給我弄來機器和材料，我最多十五天給你交貨！”烏翎大着膽子說道。
Advertisement
“好！有賢弟這番話我就放心了，最快三天所有東西我都會給你準備好，到時候我們還在之前的那個倉庫地下室裏見面，我把東西交給你，另外再奉上五萬清元作為酬勞你看如何？”袁威庭笑道。
“袁大哥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我當然沒有問題。”烏翎再次舉杯，仰頭時心中對袁威庭有了更深地認識。
……
大蓮軍港維修廠。
烏翎換了一身衣服，原本西裝革履，這次則換上了粗布長衫，套上灰黑色的防污圍裙，手中提着一套維修工具。
“烏工！”有工人起身看到烏翎走來，忙起身行禮。
接連又有幾人起身，烏翎連忙擺手：“不用不用！活計最重要，這些虛禮就不用了。”
“烏兄弟你來了！”陳金揆遠遠看到就拉長聲音喊道。
烏翎看到陳金揆也和他一樣打扮。忍不住笑問道：“陳大哥這幅打扮做什麽？”
“這不是呆坐在屋子內閑得慌嘛！這邊缺人手，我怕進度太慢來這裏幫幫忙。”陳金揆自信的扯了扯衣袖。
烏翎從身邊的維修箱裏掏出一把鐵錘和一個扳手，走上停泊在維修廠裏的智鳶艦，邊走邊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陳大哥便跟着我，幫我搭把手好了！”
“小意思！”陳金揆毫不在意。
“這次受損的最嚴重的地方還是甲板，遭到那只雷獸的瘋狂破壞，出現了大面積的鋼板變形以及産生了一個大的豁口，差點就碰到最下邊彈藥室了，着實讓人捏了一把冷汗啊！”陳金揆走在烏翎身後說道。
“還有一門副炮被毀得底座都被打爛了吧？這門副炮拆下來了嗎？準備怎麽處理？”烏翎問道。
陳金揆想了想，嘆氣道：“能怎麽辦？不拆還留在上邊幹嘛？炮身問題不大，炮管略微變形，底座則毀的一塌糊塗，接都接不上，諾！那邊不正在把它往下吊嗎？”
烏翎順着陳金揆指的方向看去，幾名水兵正在工人的協助下，把破損的阿姆斯特朗副炮從智鳶艦上用滑輪往船下放。
“破損的副炮怎麽處理？直接當廢品賣了？”烏翎又問道。
“一般都是拉到制造局去，看看有沒有再利用的價值，不過也和你說得差不多，多半最終被回爐重造吧！”陳金揆無奈道。
烏翎眼珠子一轉，問道：“那我出錢把它買下來呢？”
“買這個？還能用？”陳金揆反問道。
“哈哈！我們氣動工程師手中就不存在廢品一說，拆卸重新改造的事例不勝枚舉，你就說賣不賣吧！”烏翎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
“這事容易！我和鄧兄說一聲，把它當報廢處理上報，這玩意送去制造局還要掏運費錢呢！你花錢買下來他們那些管軍需的官員估計做夢都能笑醒。”陳金揆輕松道。
“哦！那邊還有好幾門機關炮也壞的差不多了，我打算都換上那新買來的炮，舊的或者壞的都當廢品處理掉，你有興趣吃下嗎？”陳金揆又補充道：“這就不上報了，我們內部消化，弄來的錢我打算給那幾個出事的兄弟送到他們家裏去，少了頂梁柱，再怎麽補償我都覺得虧欠他們。”
烏翎沉默了小會兒，說道：“應該的！他們在天之靈也會希望家人過得更好些！你也別和我客氣，該怎麽算就怎麽算，不然我心裏可不踏實！”
兩人走到甲板上，烏翎蹲下身子查看破損情況。
“中部變形較大，我們先從邊角上處理，把那些地方整平了，最後中部看情況可以直接鋸掉或者直接用氣将其軟化，重新焊上新鋼板。”烏翎說着，和身邊幾位工人溝通起來。
整個維修廠，工人有百來人，但是真正懂技術的氣動工程師卻一個也看不見，此時烏翎說出一個主意，他們就都跟着附和，沒人掣肘也方便的很。
“這英島人一撤走啊，我們這裏的維修工日子就難過起來了，他們跟在那些洋人身後就沒學到什麽大本事，只知道縫縫補補，真有機器出故障就只能拆掉，修都修不了，最後還是送去制造局。
那裏的洋人難道就是好東西了？他們都是推脫修不了，但是他們卻都願意花點錢把壞了的機械收走，美其名曰收藏研究，今兒算明白，他們就是看準我們不會搗鼓，誠心欺負我們清人啊！當然我可不是說你啊！”陳金揆說道最後趕緊補充了一句。
“技術在他們手上捏着，能有什麽辦法呢？我若不是遇到了老師，我現在也就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而已，哪能像現在過得那般舒坦。”烏翎答道。
他想起了他那個既遙遠又覺得離自己很近的“父親”，他有技術又如何？清庭重視他了嗎？
烏翎的思緒被陳金揆的話拉回現實中：“這些工人都好學的很，你別看他們這樣，當時哪個不是精挑細選來的！就是為了能夠在洋人這裏學到手藝，只是那些氣動工程知識實在太為難他們了，沒核心技術，他們也得不到重用，只能勉強在這裏混口飯吃啊！”
幾名工人聽到陳金揆的話擡頭苦笑了一下，又低頭忙活手中的活，拿着錘子一錘子一錘子地敲打着不平整的鋼板。
“都是窮苦人啊！誰又比誰高貴呢？”烏翎感慨了一句，回頭對陳金揆說道：“陳大哥幫我取塊鋼板來，軟化了，我待會兒把這裏的給換掉。”
陳金揆聽了烏翎前邊的話陷入深思，聽到烏翎喊他辦事，點點頭就跑到一邊去取來鋼板，絕學燙金手此刻正是用武之地！
“對了，陳大哥！這次智鳶靈體怕是也受了不少影響吧？不知道它都是怎麽修複的？”烏翎随口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只有作為艦長的鄧兄知道，而且輕易不外傳，你也不要随便提！”陳金揆小聲道。
“這樣啊！那就算了，實在是因為作為氣動工程師看到氣動靈體總是忍不住想要多看看！哈哈！”烏翎笑了笑。
陳金揆表示理解：“一樣一樣！我若是看到別人的技擊之術有特色，同樣會忍不住和人家切磋。”
“技擊之術嗎？是類似于你的燙金手和方博謙的通幽手吧？”烏翎說道。
“嘿嘿！這只是其中的一類罷了，還有煉體術、身步法、功伐擒拿、兵械格鬥乃至高深的靈紋演武等等，只不過那等層次已經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身手較量了，可能他們呼吸間遞出的眼神都足以将我們湮滅。有點遠了，我們現在還是停留在身體對抗上。”陳金揆兩只手将一塊鋼板如同揉棉花一般揉軟，遞到烏翎面前。
烏翎将鋼板貼放在被破開的洞上，用氣焊手段将其邊緣融化和破口連接。
“有沒有什麽适合我們這些人的技擊方法？就是能夠對付一般的近身手段的，畢竟我們不像你們這樣煉到高深刀槍不入，遇上那些慣于貼身的高手怕是來不及展開戰兵就丢了性命了。”烏翎嘴上說着手上并不停歇。
“這類普通的技擊法當然有啊！我們新式陸軍編練的時候尋找的兵源都是身體健全的普通人，光吃飽穿暖戰力便能提高了？還不是要後天訓練！
一些實用的技擊戰法，再教他們一點簡單的運氣使氣法門，便能夠有不小的變化，若是十年如一日浸淫于一門普通技擊法未必不能與技擊名門之人一較高下。
那南明小朝廷雖然日落西山，但是其鎮國幹将李定國卻猶有複國之志，我雖清人向來亦佩服他這樣的人。
他并不是名門望族出身，只是一貧苦農戶之子，入張獻忠軍後，才得以發跡，靠的不是其他就是唯一‘勤’字耳！明七十二式爛大街的技擊術在他手中卻招招致命！我大清兩位名王為其所蹶，固有輕兵冒進之失，但其之威如猛虎下山，勢不可擋，足見一斑！”陳金揆眼中不無敬佩之色。
烏翎聽了有些興奮：“那陳大哥可願教我？”
“此易事耳！你早上與我一道打拳就是！我陳家也有一套家傳散手，強身健體不成問題。”陳金揆咧嘴笑道。
“那就有勞陳大哥了！”烏翎拱了拱手。
……
旭日帝國，佐世保海軍基地。
伊東佑亨背着手看着海軍基地裏面還在訓練的旭日水兵。
“将軍閣下，大本營同意我們海軍的作戰計劃了嗎？”說話的是吉野號艦長河源要一。
伊東佑亨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覺得高句麗這次的起義能夠成功嗎？”
河源要一腦袋低了低說道：“若無外力，以高句麗政府之腐朽應是無回天之力！”
伊東佑亨笑着看向他：“無外力嗎？你覺得我們旭日和清庭都會坐視他們這樣亂下去嗎？”
“自是不會！首先清庭自诩為亞陸霸主，作為宗主國，絕不會坐視看附庸國變亂，何況還是這種以下犯上之起義，如果不能在起義之初便平叛，不僅僅會失去這個附屬國，也會讓南明朝廷蠢蠢欲動，這絕對是他們不想看到的。”河源要一緊鎖眉頭一字一句說道。
“說下去。”伊東佑亨用欣慰地眼神看着他。
“而且這是極好的機會！從十年前的闵妃與大院君之争開始，我們就已經定下了先吞高句麗再戰清庭之計劃！
這次東學起義機會千載難逢，如果能夠趁此機會收複高句麗，那麽前侵清庭的跳板就有了。
最主要的是，此次清庭必會出兵助其平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