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談兵
“旭日人此番姿态不言而喻,兩國交戰絕無可能避免了!這個時候我們除了積極備戰,再沒有其他路了,這裏可是高句麗,還能指望他們會給我們幫助嗎?”袁威庭此時不得不站出來,穩定士氣。
吳長慶聽了他的話,勉強把身子坐直,前傾問道:“袁參将可有退敵妙策?”
袁威庭不由苦笑道:“大人,我們身處異地,這地利便不在我!
高句麗此時兵荒馬亂,更談不上人和!至于天時,唯有這一項哪邊都靠不上!
但是那旭日人就比我們好嗎?高句麗人只要不是蠢材都知道他們的狼子野心,現在的駐高句麗大使哪裏來得?還不是倚仗武力強取的?
比起我們,他們旭日怕是更不得人心吧?而現在雖然我們的後路被斷,但是我們畢竟比他們先到高句麗,對這裏的地形的了解總要比他們多一些的,我們只要能夠運用好這一點,未必不能和他們糾纏,等待大軍一到,這些旭日人除了灰飛煙滅沒有其他路可走!”
袁威庭的話讓幾名鬧袋快要垂到臂彎裏的參将提起了精神,然而這些話能夠忽悠到一些還算年輕的武将,卻打動不了那些老奸巨猾的兵油子。
他們只是冷冷地看着袁威庭在那裏口水四濺,有時候還會腦袋歪到一邊不屑地笑兩聲。
吳長慶也明白袁威庭這是再幫助他們提振士氣,但是前有亂軍後路又被斷,更關鍵的是他們的補給怎麽辦?
上岸的時候,誰會想到有今天這回事?随身帶的糧食都快要見底了,補給不到,軍心立刻就會散掉,到時候哪管你是新軍還是舊軍,沒糧的軍隊還能比亂匪好多少?
袁威庭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後,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他默默地退後,躲到其他武将身後,不再說話,開始考慮自己的後路。
對于自己手下的士兵,袁威庭還是有那個信心的,雖然不一定能比得上旭日人的軍隊,但是在這裏,他就是雞群裏面的鶴!
……
“快點!動作都快點!前線的兄弟們都在等着我們,手腳都麻利些!”陳金揆扯着嗓子站在箱堆上喊着。
鄧世昌和烏翎站在一塊,他再一次問道:“都查過了?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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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翎忍不住苦笑道:“管帶,你這是第五次問我了!所有炮位都校正過,炮彈也都補齊了,我這邊還另外購進了材料,随時都能進行加工,保管智鳶艦彈藥充足,再說有什麽問題,那也只能是智鳶靈體了!它究竟恢複到哪一步了?”
鄧世昌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其實我內心上是有顧慮的!智鳶靈體恢複的很順利,但是需要時間!我初步估計還有一個月,才能徹底痊愈!我本身的情況也和它差不了多少,現在也只有七成左右的實力,這次的戰争爆發的實在不是時候!”
烏翎也搖了搖頭,說道:“我們猜到了旭日人的野心,唯獨沒有想到他們的出手這麽果決,前腳陸軍才登陸,後腳他們就把港口給占了,方博謙那邊還沒有戰況傳回來,但是我估計不樂觀!”
“方博謙這個人是有些小心思,但是要說不戰而退,他是沒那個膽子的,只希望情況不要太壞,他們三艦能夠堅持到我們過去!”鄧世昌眉頭緊鎖,雙手十指忍不住交纏在一塊。
烏翎想起操江和廣乙兩艦就忍不住直搖頭,僅僅是最近他從水師這邊了解到的情況來看,旭日海軍都基本上完成了鐵甲艦列裝,讓木質炮船和一艘魚雷巡洋艦去支援,怎麽看都有些肉包子打狗的意思。
而且海軍衙門現在情況不明,上下對于與旭日開戰這一事直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統一起來,一些人還抱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真正想要和旭日鬥一鬥的卻沒有人能夠将他們串聯起來,水師提督的默不作聲,更是讓臺面下暗流湧動。
烏翎這邊正想着,海軍衙門那特有的鳴笛聲又響了起來,所有的管帶再一次聚到了那間會議室內。
丁先達面色嚴肅,看到衆人陸續來齊後,直奔主題:“旭日已經對我陸軍發動了攻擊,平叛大臣吳長慶所率新軍均被其封堵住了退路,失去補給,其況堪憂!
而就在剛剛,濟鳶艦管帶方博謙傳回了最新戰況,我清庭海軍操江號和廣乙號均為旭日海軍擊沉,目前無一生還,而濟鳶艦與敵艦交手,重挫其艦,但是大勢已去,不得不後撤,整修,不日間将回到軍港。
目前為止,旭日帝國還沒有給出一個說法!但是,諸君!爾等皆食君祿,此時正是報國從戎之時!
軍令!”
“嘩!”與會所有人都起身肅立。
丁先達一個人接一個人的看了過去,凡被目光掃視到的,皆昂首挺胸,不敢有絲毫懈怠。
“軍令:即日起各艦官兵進入一級戒備狀态,無事不得外出,同時封閉軍港,外人不得擅入,各艦須即刻按戰備要求調集物資,只等陛下旨意一到,開拔前線,與旭日決一死戰!此戰有死無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耳!”
“得令!”衆官将接大聲喊道。
“管帶大人,怎麽說?丁提督讓我們出戰了嗎?”智鳶艦的一些水兵圍到鄧世昌身邊來。
鄧世昌來不及說話,陳金揆就氣呼呼地說道:“還要等?等多久?他們這樣子什麽時候才能上前線?那可是一萬多人!要是就這麽葬在了異國他鄉,我看他丁先達晚上睡不睡的着覺!”
“混賬!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鄧世昌瞪了他一眼。
“大家先準備着吧!皇上旨意沒下來,我們這樣出去就是不遵號令,這是要掉腦袋的,都先回去,把該準備的再多查一查,先散了吧!”鄧世昌把衆人勸走,這才對着一旁的烏翎和陳金揆使了使眼色,三人去往定鳶艦途中又遇上了林履中,到了劉步蟾的定鳶艦上,發現他的桌子上正擺着一張地圖,此時正拿着一柄放大鏡在上面詳細地看着。
“哦!都來了!過來看看!你們覺得這次我們與旭日人的海戰将在哪裏打起來?”劉步蟾嘴上說得平靜,但是聽見這話的四人還是心中一跳。
“劉兄是得到可靠消息了嗎?”林履中問道。
劉步蟾放下放大鏡,淡淡地笑道:“除了一戰,我清庭還有出路嗎?”
烏翎和陳金揆面面相觑,鄧世昌聽出了話中的意思,輕聲道:“這次的戰争不可避免,因為其他歐羅巴國家不會出來調停嗎?”
“不錯!現今我們與英島聯合王國起了龌龊,它是很樂意看我們笑話的!而以它為首的幾個國家同樣也會選擇袖手旁觀,鐵血德意志雖然不滿于英島聯合王國的霸權地位,但是我們兩國關系也并不是特別交好,它犯不上為我們出頭,羅曼諾夫王朝自顧不暇,也就是說,要麽我們把旭日帝國打服,确立我們不可動搖的東方霸主地位,要麽從此受制于各國,任由它們欺負!你們應該明白,旭日是新興起來的國家,它們都能夠輕易在戰争上取得話語權,那麽其他那些國家更不會客氣,它們瓜分我們清庭的野心就再也關不住了!”劉步蟾感慨道。
“好了!這些再說已經無用,你們都來看看,哪裏适合作為戰場!”劉步蟾對四人招手道。
四人快步圍了過去,發現這幅地圖上已經被劉步蟾标了幾個點,衆人一一看去,即便是烏翎這樣不懂軍事的人也看出來,這幾個位置都是至關重要的進軍轉折點,尤其以清庭的渤海和黃海幾處重要出海口,更是清庭從海上聯系高句麗的關鍵航線,寸土都讓不得!
“現在高句麗的情況我們還不清楚,傳訊飛鶴也需要五天左右的時間才能把情報帶回來,而旭日人也不會放任我們這樣溝通聯絡,勢必會派出強大的納氣禦術師對我們的傳信飛鶴進行圍追堵截,我們只能以最壞的情況來估計!
首先海上運兵已經不可能!我們的運兵船現在多半已經被旭日人燒毀或是直接掠奪,沒有運兵船海運軍隊根本不現實!而且我們水師也不能再分散開,必須攥成一個拳頭,力往一處使,一旦與旭日交戰,必定是全軍出擊,進行大的會戰,也留不出餘力去執行護航。
故而如果要支援高句麗,只能走原先都不想使用的路上戰線!”劉步蟾在一道大江上點了點。
“跨過這條雅呂江,直逼高句麗國都平壤,運氣好還能接引到平叛大軍,運氣不好,可能一個人都活不到那裏!”劉步蟾的聲音也漸漸消了下去。
鄧世昌拿着手指在地圖上比劃了兩下,搖了搖頭道:“難!難!難!從最近的邊城出發到達平壤都要上月的時間,而且補給線太長了,征發民夫又勢必耽誤農事、引起國中混亂,那些潛藏在各地的圖謀不軌之徒也會借機生事,多事之秋啊!”
陳金揆看了看地圖,嘆了口氣道:“沒有辦法了!現在旭日的陸軍已經登陸,還不清楚他們有多少人,但是數量絕對不會少,沒有大量軍隊投入,那麽我們在高句麗的一切既得利益都将被旭日人取代,從此高句麗将成為旭日人侵略我清庭的前跳板!”
“海權還是要争取!不能平白把海權交出去!否則沿海港口将不得安寧,到時候我們的海船出不去的話,物資運輸都會成為問題!
更何況沿海門戶一旦大開,旭日人進犯我清庭帝都将再無障礙!便是朝堂諸公不想打都不行!”林履中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劉步蟾仔細聽取了每個人的想法,又看了看一直在旁聽地烏翎,問道:“烏兄弟怎麽看?”
烏翎忙擺了擺手道:“軍事上的事情我是個外行,對這些不懂!但是要我說的話,從一個氣動工程師的角度來看,無論雙方打成什麽樣子,最終比拼的其實還是兩國的國力!”
劉步蟾點了點頭,示意烏翎繼續。
烏翎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道:“目前旭日的情況我們了解的還是不夠多,只是從已經了解到的情況來看,他們的海軍應該是已經全部換裝了鐵甲艦,而且他們使用的炮彈也是比我們的黑火藥更強一些的苦味酸炸藥,具體的船只數量還不清楚,但是從他們還從外部購置魚雷這樣的情報來推斷,他們所需要的量應當是不小的,而且旭日帝國本身國土的體量狹小,其資源也并不豐富,軍備物資各種儲備肯定是個大問題,故而一次大戰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一次舉國之戰,勝,他們才能緩解國內的資源短缺壓力,而一旦戰敗,其國內必然生亂,到時候可就是坐看它起高樓,看它宴賓客,看它樓塌了!”
鄧世昌和陳金揆都點頭贊許,林履中更是翹起了拇指,劉步蟾也用驚訝地眼神看向了烏翎。
烏翎此時思路極為清晰,話語越發流暢:“故而這場戰争不僅僅旭日人要打,他們還要速勝!拖延的越久,他們的日子就更不好過,所以我們現在雖然着急,但旭日人恐怕比我們還要急,陸上他們也一定會尋求速戰速決,只要平叛大軍能堅持住,不被旭日人一口吃掉,那麽我們才有時間在海上和他們兜圈子,并且尋找戰機,展開海上大決戰!”
“哈哈!烏翎啊!烏翎!你小子啊!還說不懂!這頭頭是道,還都在理上!怕是那些紮在軍機處故紙堆裏找戰機的那些承旨都沒你看得清楚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古人誠不欺我也!”劉步蟾拍着手說道。
烏翎連忙拱手:“劉大哥過譽了!我只是胡亂說說,當不得真,戰場上的形勢是瞬息萬變的,我這只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罷了。”
陳金揆一把把他摟到身邊,笑着指着他說:“你這個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