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翻牆的确是個技術活, 冬長青還不熟練,他坐在牆頭上考慮着自己該怎麽下去,想喊江延幫幫忙,又怕把王姨吵醒。
幸好到了三點, 江延主動出門來找他,看到他的樣子, 連忙道, “你小心點。”
“噓——”冬長青壓低了聲音,“幫我拿個凳子來。”
“好,你不要亂動。”
看着他去找凳子, 冬長青松了口氣。
他不明白王姨幹嘛總是鎖大門, 害的他要翻牆, 衣服都弄髒了。
早知道把那間黑色外套穿上就好了,待會不知道怎麽和王姨解釋衣服的事。
冬長青低下頭, 看着自己髒兮兮的白色襯衫, 用手輕輕的拍着上面的塵土。
咦?
這紅紅的是什麽東西?
冬長青掀開衣服, 不由愣住。
他肚臍上方大約兩指的位置,不知什麽時候弄出一大片紅紅的擦傷, 沁着血珠, 表皮脫落,看着就很疼。
然而冬長青一點不疼。
他瞪大了眼睛叮着那片紅痕,只見還在流血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不到十秒鐘的功夫,除了衣服上的血跡, 再也看不出半點受過傷的痕跡。
就算冬長青是個傻子,他也明白,這種情況絕不會發生在正常人的身上。
除非,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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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長青,用這個梯子下來。”江延從倉庫裏搬出裝修房子時用的絕緣梯,輕輕的放在了牆根底下,他一再的強調讓冬長青注意安全。
可他的話冬長青一句都沒聽進去。
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
他現在,到底是不是人?
是從始至終就不是人,還是變成人之後又變回去了。
冬長青想不明白。
難道,他現在不愛季星臨了,所以才會這樣嗎?
等等……季星臨?
或許和他當初給季星臨的那滴神血有關?
冬長青隐隐明白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常,神花一族與日月繁星,風雨雷鳴,世界萬物同宗同生,就像天上的星星無法修煉成人一般,神花一族也同樣如此,可神花一族與萬物不同的是,前者受人喜愛,呵護,難免會動情念,而後者,要麽如日月繁星高高在上,要麽如風雨雷鳴無常莫測,根本不會産生感情。
因此,源于盤古之軀的萬物,只有神花一族用盡所有神血讓自己化為人形,并相繼泯滅。
冬長青和她們不一樣,他化作人形是與王母的機緣,王母乃先天陰氣凝聚而成的女仙之首,本就是掌管賞罰的神,所謂賞罰,也就是人間因與果的償還和報應,她整日的手欠,愛揪冬長青的花瓣玩,這便埋下了因,而冬長青依附着她,自然嘗到了果。
化作人形的他,做了許多錯事,由于身份特殊,衆神拿他無可奈何,最終被女娲封印……直至遇到了修覺和季星臨,兩人破了女娲的封印,本該受到詛咒死于驚憂谷,可修覺命硬沒死成,冬長青又用神血救了季星臨。
失了神血的冬長青變得虛弱,才會有那些看上去像變成人的反應,好在他不似修仙者需要天地靈氣,與萬物同宗的他無論是曬太陽還是喝水,都是恢複的過程。
“……”冬長青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
所以,他不喜歡季星臨嗎?
不對呀,季星臨長的那麽好看,他為什麽不喜歡?
嗯!他是喜歡的,他的喜歡和他是不是人不發生一毛錢關系。
想到這,冬長青坐在牆上傻笑起來,那種快樂,和絕症病人發現自己其實是誤診差不多。
江延仰視着他,少年燦爛的笑容讓他心尖發顫,說話都不利落,“你……你怎麽了?”
區區凡人,你懂什麽。
“我回家了。”冬長青說着,把邁出牆的那條腿收了回去。
真是的,他還做什麽模特,一萬塊錢能吃嗎?他現在就要回家,把冰箱裏的冰淇淋,修覺藏在房間裏的零食,通通吃掉。
江延已經徹底被冬長青搞亂的思緒,他爬上梯子,迫切的問,“為什麽,你怎麽了?”
冬長青懶得理會他,他幹脆的從牆上跳了下去,笑眯眯的沖江延擺了擺手,然後一溜煙的跑進了別墅。
……
王姨被踢踏踢踏的走路聲吵醒,她一臉迷瞪的從房間裏出來,正好看到冬長青捧着一大袋零食往客廳走,頓時瞪大了眼睛,“冬冬!你幹嘛呢!怎麽不寫題啊!”
冬長青嚣張的不得了,若是在他屁股上按個尾巴,這會都得擺到天上去,“不寫了,這輩子都不寫了。”
冬長青太反常了,王姨不敢馬虎 ,連忙給修覺打了電話。
正在開會的修覺看到來電顯示,擡手示意正在講解PPT的項目經理安靜,随即接起了電話,“喂。”
“修先生,冬冬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啊,平常這個時候他該寫題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把二樓的零食都拿到了一樓,看樣子要一口氣都吃光,還說這輩子也不寫題了!”
修覺的眉頭擰了起來,“我走的時候他挺聽話的。”
“是啊,今天上午還好好的,我去買菜那會,還把花都搬出去曬太陽,吃完午飯後就不對勁了,我看他的狀态……真的不對勁,不對勁……”
王姨喃喃的重複着三個字,電話裏還能聽到冬長青的笑聲。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放下手機,修覺淡淡道,“今天的會就到這,關于星沙彎的開發項目,整理好明早交到我的辦公室,崔岩,晚上和朱董的飯局你代我去。”
“好的修總。”
修覺一離開會議室,幾個經理便竊竊私語起來。
“你們說,修總是怎麽回事啊,他說誰挺聽話的?”
“不瞞你說,我覺得修總……可能有一個孩子,還是親生的!”
“怎麽可能!”
“真的,那天我去送文件,正好碰上修總在和人發視頻,他戴着耳機,我沒聽見對面人說什麽,不過,你猜修總怎麽說的?”
“怎麽說的?別賣關子了!”
“咳咳……修總說,你要乖,我下班回去給你買好吃的,那語氣,那眼神,掏心窩子的疼啊,修總那個性格,要不是親生的,能這樣?”
修覺并不知道公司裏關于他有孩子的傳聞愈演愈烈,他臉色陰沉的開着車。
眉眼間不是憤怒,而是擔憂。
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讓冬長青的精神狀态一天比一天穩定,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怎麽會突然的……
此時此刻,修覺就算是用想的,也不願意想發瘋那兩個字形容冬長青。
白色蘭博基尼一路疾駛,很快就到了別墅,修覺下車,還沒等走進去,便聽見了王姨的聲音。
“哎呦,小祖宗啊,你一口氣吃這麽多冰淇淋,肚子不要啦!聽見車聲沒,修先生都回來了,你看他怎麽收拾你!”
冬長青被修覺通過各種手段打壓了太久太久,這會就像是農民剛翻身得解放,對剝削農民的資本家報複心理最強的時候,他避開王姨抓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冰淇淋,“我就吃了!他回來又怎麽樣,我才不怕呢!”
冬長青是典型的記吃不記打,當年在天宮裏什麽作風,現在就是什麽作風。
肆無忌憚到讓人牙根癢癢。
修覺推開門,緩緩的走了進去,他盯着站在沙發上的冬長青,冷凝着臉,什麽都沒說。
冬長青得承認,被修覺管制慣了,看到他下意識的有點慫,絲毫沒有了剛剛那副要上天的架勢。
對視良久,冬長青才一臉不服不忿率先開口,“我,我吃了你房間的零食,吃了冰淇淋,看了電視劇,還和隔壁鄰居說話了!”
他承認錯誤一般的炫耀着自己把平時修覺交代的“不準”都做了一遍。
修覺走到冬長青跟前,寥寥幾字,承載着許多難過,“你倒都記得。”
既然記得,為什麽要這麽做。
修覺自省,是否他給了冬長青太多壓力,才會讓他這樣失控。
這樣想來,冬長青沒什麽錯。
修覺嘆了口氣,向沙發上站着的少年伸出了手,輕聲道,“下來。”
冬長青有了底氣,就是不想聽他的,理直氣壯的往嘴巴裏塞冰淇淋,“我不!”
“聽話,下來。”修覺握住冬長青的手,輕輕的搖了搖,語氣柔柔的哄勸着。
冬長青怔了怔,忽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便聽修覺的話,乖乖的從沙發上跳了下來。
修覺緊握着冬長青的手,冷靜的對王姨道,“我打算帶他去醫院仔細做個檢查,這兩天你可以回家看看孫子。”
回來的路上,修覺已經預約好了精神科的權威醫生。
王姨很能體會修覺此刻的心情,和她老伴被醫生下病危通知書的感覺相差無幾。
無力。
好像不管做什麽,都無法撼動那個人身體裏的病魔。
“那我就先回去……”王姨沒什麽要拿回家的東西,換上鞋後便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別吃了。”修覺從冬長青手裏奪過已經吃了大半的冰淇淋,随手扔進垃圾桶裏,“換身衣服,我帶你去醫院。”
他的舉動讓冬長青很不高興,他用力掙脫修覺的手,“我不去,我沒病!”
修覺沒有發脾氣,他揉了揉冬長青的頭發,笑了笑,“去檢查一下,很快就好。”
冬長青皺着眉,用力打掉他的手,快步跑進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出來,“你看。”
“冬長青!”修覺看着那把銀色的刀,頓時臉色發白,手腳冰涼,他深吸了口氣,放緩了語速,“好,我不帶你去醫院了,你想吃什麽……我們去外面吃,還是你想去超市,都可以,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在談判桌上向來咄咄逼人的修總,第一次語無倫次,第一次将态度放的如此之低。
冬長青難以與他感同身受,他急于證明自己沒有病,便拿着水果刀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力的割下去。
修覺猛地沖上去,還是晚了一步,鮮紅的血液瞬間流淌出來,他一把扔掉水果刀,緊攥住冬長青的衣領,将他拎到自己面前,“你這個瘋子!”
他太兇了,冬長青第一次見他這麽兇,濕漉漉的眼睛緊盯着修覺,“我……我不是瘋子。”
“你!”
冬長青忽然擡起那只被劃破的手,獻寶似的舉到修覺面前,“修總,你看呀。”
血已經止住了,傷口正在愈合。
……
那一瞬,修覺想到的是,他預約的精神科權威沒有浪費,冬長青不需要,他很需要。
作者有話要說: 修總:對,你沒病,是我有病,我得去看病了哈哈哈哈我有病啊。
冬冬:苦惱,好好的霸總,說瘋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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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