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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冬長青和修覺堆完雪人坐在客廳吃了點水果就都犯起了困，冬長青率先坐起身，回了一樓屬于他的房間。

他走那天什麽樣，兩個月以後就還是什麽樣, 連床頭櫃上水杯的位置都沒變過。

因此，冬長青沒覺得自己離開了很久。

兩個月, 回頭一想只是一眨眼而已。

修覺的運動服玩雪的時候弄髒了, 冬長青打開衣櫃，從裏面拿出夏天時穿的睡衣。

剛換好褲子，衣服的扣還沒扣完, 門就被推開了。

“修總？”

“你要睡覺了？”

冬長青乖乖的點頭。

修覺清了清嗓子, 嚴肅道, “這邊不是恒溫，你就穿這麽點？凍感冒了怎麽辦。”

冬長青想告訴他, 自己不僅不怕冷, 還不會生病。

可修覺沒讓他說, 就做了決定，“算了, 我和你一起睡吧, 能暖和點。”

他說完，直接躺在了冬長青的床上。

冬長青怔了一下。

明白啦，修總怕冷，和他一起睡會暖和，不好意思說。

“那好, 我們一起睡！”冬長青笑眯眯的将胸前的兩顆扣子扣好，鑽進了被窩裏。

他睡覺的時候習慣側躺着，把被子蓋嚴實，不留一絲縫隙，所以上來就搶走了大半的棉被。

修覺故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就蓋你自己嗎？”

“哦……”冬長青連忙往他身邊湊，“這樣好了嗎？”

這被怎麽這麽大。

修覺暗搓搓的想着，伸手摟住了冬長青，“明天早上，我要出門辦點事，你想吃什麽？我買回來。”

冬長青擡眸看他，眼睛亮的發光，“什麽都可以嗎？”

“嗯……基本上吧。”

“那我要披薩漢堡紅豆派，薯條可樂炸雞排，威化奶糖西米露，板栗瓜子糖葫蘆，嗯……差不多就這些了。”

修覺盯着他看。

看的冬長青心裏虛，他低下頭，縮進被子裏，“是，是要的太多了嗎？”

“不。”修覺掀開被子，露出他白淨水嫩的臉頰，輕輕的捏了一把，“我真沒發現，你還有說唱的天賦。”

“啊？什麽是說唱？”

“你沒發現，你剛才那兩句話特別押韻嗎？”

押韻到都快唱出來了。

“什麽是押韻？”

“以前給你請的家教沒教過你？”

冬長青搖頭。

也是，押韻說起來有點深奧。

“算了。”修覺又揉了揉他的耳朵，“我都記住了，明天給你買……你耳朵怎麽也這麽軟？”

冬長青的耳朵有點圓，被李闖笑話過是豬八戒的耳朵，他不好意思的笑了，露出一個酒窩。

修覺戳了兩下，又去捏他的臉。

他現在對冬長青，有些愛不釋手。

睡覺也得緊緊的抱着。

冬長青睡姿那麽不老實的主，兩個小時硬是一動也不能動，導致他醒來的時候，渾身都不舒服。

哎。

冬長青在心裏嘆了口氣。

冬天對人來說可真煎熬，修總這麽厲害，都冷成了這樣。

他本想睡醒了去客廳看電視的，不過看修覺睡的安穩香甜，沒忍心動。

他走了，修總該冷了。

冬長青就這麽縮在他的懷裏，凝視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

越看越好看，似乎比他還好看一點，上一個他承認比他好看的還是……

楊戬。

冬長青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落在他的眉間。

楊戬……如果楊戬真的長成修總的樣子，這裏應該有一條菱形紅印。

像血一樣的紅，點在眉心。

冬長青的手忽然一抖，嗖的一下縮了回來。

不是不是。

神一旦隕落，便再無往生的可能。

“冬冬……”

“啊，你，你醒了啊，是我，我吵醒你了嗎？”

修覺剛剛睡醒，眼神有些迷蒙，“沒……你怎麽了？”

冬長青咧嘴一笑，抱住了他，“我才發現，你超級帥。”

這奉承話聽着那不太對勁。

“你以前不覺得我帥？”

“嗯，就是沒覺得你這麽帥，比電視劇裏的明星都好看。”

陷入愛情的人都幼稚吧。

修覺居然一本正經的和他争論起這件事來，“那些明星，都是整容了的，你知道什麽是整容嗎，比如你，你的臉有點圓，整容就是把你這兩邊的骨頭削下去，你的臉就會變成尖的。”

冬長青像聽了個鬼故事一樣，驚恐到瞳孔都變小了，“真的嗎！”

“當然，還有眼睛，眼睛小可以切大，鼻子塌可以往裏面塞東西墊高，明星的臉都是假的。”

冬長青忽然想起季星臨也是個明星，他連忙問，“那季星臨呢！他也整容了嗎。”

季星臨，對不起。

“整容了啊，他十幾歲就開始整容，你手機呢，手機給我。”

修覺拿過冬長青的手機，解開鎖屏，指着他手機壁紙上季星臨的臉，“你看他的嘴，和你的是不是很像。”

季星臨和冬長青最像的地方就是嘴唇，下唇飽滿，上唇有唇珠，是極為漂亮的唇形。

“嗯，很像。”

“他往嘴裏打了針才會這樣，以前他的嘴和我一模一樣。”

冬長青愣住，滿眼的不敢置信，“你不是騙我吧！”

修覺絲毫不心虛，“我騙你幹嘛。”

“不是生病才打針嗎？”

為了讓冬長青相信他的話，修覺特意到網上搜索了幾個關于豐唇的視頻，“看吧，我沒騙你。”

“……”冬長青的世界觀，再一次崩塌了。

修覺對他的反應可以說是相當滿意，指着季星臨的照片侃侃而談，“還有，你看他的鼻子，以前鼻梁這裏，都是塌進去的。”

冬長青忽然伸出手，揉搓修覺的臉，焦急的問，“那你呢，那你呢，你有沒有整容啊！”

“我沒有，你随便摸。”修覺洋洋自得，面上卻一副學術讨論的認真模樣。

冬長青認真仔細的檢查一番，确認了他高挺的鼻梁裏沒有任何異物，随即感慨道，“人類，真是神奇。”

“那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冬長青猶豫了，卻沒有直接否認。

修覺擰起眉頭，“這樣你還喜歡他？”

“嗯……雖然他的臉是假的，但是他身體裏畢竟留着我的血。”冬長青嘆了口氣，顯得很無奈。

……

關于冬長青的血，修覺略有所知，卻從不多問一句，他話鋒一轉，說起了壁紙的事，“那這個就換了吧。”

繞了這麽大個彎，終于說到了正題。

冬長青想了一小會，點了點頭，“好吧，換成我們的雪人！”

雪人？

修覺不太喜歡外面那個雪人了。

“你不想換成我嗎？你不是說喜歡的人要天天都看見嗎？”

冬長青鼻子靈敏，卻也沒聞到空氣中濃郁的醋味，“不換成你，換雪人。”

修覺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那兩個雪球對你重要，還是我對你重要。”

剛剛還惦記着給兩個雪球戴圍巾戴帽子的男人翻臉了。

冬長青暗搓搓的瞄了他兩眼，立馬明白了他的心思，慢吞吞的解釋道，“當然是你重要呀，可是我每天都會看到你，雪人就不一樣，我上班以後，不就很難看到它了嗎……”

看修覺不說話，冬長青又補了一句，“況且，雪人是我們倆個一起做的，對不對？”

修覺頓時心情愉悅起來，“你說的也道理。”

冬長青佩服自己的機智。

這麽長時間，他算是摸透了修覺，愛生氣，但也很好哄。

比起修覺生氣的樣子，冬長青更喜歡他笑。

……

因為冬長青回來，午飯王姨做了整整兩個小時，一桌子菜全都是冬長青愛吃的。

糖醋排骨，醬雞翅，鍋包肉，還有糖酥核桃仁，豐盛的像是新年的團圓飯。

兩個月前，王姨若是做上這麽一桌大餐，那她就是冬長青最最最喜歡的人了。

當然，那是兩個月前了。

“冬冬，糖醋排骨好不好吃啊？”

冬長青把小小一截幹幹淨淨的骨頭從嘴裏吐出來，鼓着兩腮，彎着眼睛，滿嘴油花的一個勁點頭，“王姨做什麽都好吃！”

對做菜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是比這種吃相更好的誇獎了，王姨笑的合不攏嘴，“冬冬吃什麽都吃的香，吃的好看！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修覺暗暗表示贊同。

和冬長青在一起吃飯，他每次都能多吃一碗。

這麽一想，修覺有些擔憂，他今年二十八了，眼看着就是奔三的人……三後就是四，中年危機離他不是很遠了，修覺不想身體發福，運動和保健品同樣重要。

對，他以後得多運動，不管是晨跑還是去健身房，總得堅持一樣。

這一切的前提是，冬長青一直都和他在一起，吃飯。

“修總。”

“啊？”

冬長青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他身邊，手裏端着個小碗，裏面裝滿了糖酥核桃仁，“給你，我怕你夠不着。”

修覺眼睛裏寫着大大的四個字。

受寵若驚。

不過他還是把核桃仁接了過去，客客氣氣的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冬長青說完，突然站起身，“對了，我要拍張照片給李闖看！他說他媽媽做的糖醋排骨最好吃，我給他看看，王姨做的更好吃。”

照片哪能看出來好不好吃。

可誰也沒攔那個小孩的虛榮心。

冬長青去拿手機的空檔，王姨放低了聲音和修覺說，“修先生，看樣子冬冬的病真是好了！”

修覺點點頭，“是啊。”

冬長青沒病的事，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就足夠了。

“真是萬幸啊，要是一直那樣，可惜了冬冬長的這麽俊，對了修先生……我有一個遠房的小妹妹，家是農村的，想進京來打工，您看……冬冬上班那地方還招不招人，讓她去試試行不行，還能就近照顧點冬冬，我那小妹妹可勤快了，幹活特殊麻利，做菜也好吃。”

修覺聽着，感覺很可行。

王姨這個年紀，妹妹應該三十多歲，正是穩重又不愚笨的時候，讓她去咖啡廳上班，正好可以在後廚做菜。

冬長青沒少和他抱怨後廚的菜難吃。

“嗯，人怎麽樣？”

王姨看他像是要答應了，笑的眼角出了不少褶子，“當然好了，要不然我能這麽推薦嗎，農村姑娘，特別的淳樸善良，從小就孝順父母，別看老實巴交的，人長的精神還水靈，最重要的是啊……”

修覺擡起手，打斷了她，“你等等。”

“啊？”

“你妹妹多大？”

“十九啊，我小妹妹，我大舅的小女兒，老來得女呢，爸媽都沒了，我這做姐姐的，當然能幫襯把就幫襯把。”說到這，王姨笑的有點暧昧了，“關鍵是，我覺得她和冬冬挺般配的，修先生，冬冬将來要找對象，肯定得找個能細心照顧他的主，要我說，就讓他們先認識認識，說不準就有緣分呢。”

有緣分個屁！好好的假期，怎麽都要給他添堵。

修覺拿筷子的手都氣的直哆嗦，“不行，冬長青是——”

“修總！我手機怎麽找不着了！你給我打個電話！”

修覺深吸了口氣，忍耐下來，“在你房間床頭櫃的抽屜裏。”

“哦！找到了！”

冬長青像一陣風似的跑回來，對着半盤子糖醋排骨花式拍照。

修覺暫時忘了王姨小妹妹的事，盯着照片看，随口說了一句，“拍的不錯啊。”

“真的嗎？”冬長青半信半疑，在對待電子産品的事情上他一向沒什麽自信。

“真的，特別好看。”修覺絞盡腦汁的想誇誇他，“這張照片的構圖布局很得當，糖醋排骨的顏色鮮豔，背景簡潔，主題突出明顯，難得的佳作。”

話音落下，修覺把頭轉到了一旁。

他剛才說什麽了啊！小學生閱讀題的中心思想嗎！

真是太傻了。

幸好，屋裏的兩個人都沒什麽文化，欽佩的目光在他身上直打轉。

吃完飯，修覺趁着冬長青跟李闖發微信的功夫進了廚房。

“王姨。”

王姨連忙放下手中的盤子，“修先生，有什麽事嗎？”

修覺非常想直接告訴他，冬長青是他的。

可他不能，冬長青很喜歡王姨，而王姨這個年齡段的人對兩個男人在一起這種事必然會極其排斥，甚至厭惡，修覺不想讓冬長青感受到這世界上一絲一毫的惡意。

對感情的惡意。

“關于你妹妹，我會幫你聯系一份合适她的工作，至于她和冬長青，我覺得，不合适。”

王姨這會也回過神來了，她想，要是修覺真心把冬長青看做弟弟，什麽樣的女孩沒有，是她想差了，“我知道了，謝謝修先生。”

修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收拾完廚房你就可以先回去了，明天早上來做早飯就好。”

“好，好的。”

修覺一離開廚房，王姨長舒了口氣，感覺額頭上都出了一層的汗。

在冬長青面前的修覺和剛剛的修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後者高高在上，氣勢逼人，她打心眼裏畏懼。

修覺并不知道自己讓王姨難受了好一會，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冬長青的房間，冬長青正趴在床上玩手機，沒有注意到他進來。

修覺放輕了腳步，在他背後站定。

冬長青在刷微博。

準确的說……是在刷季星臨的話題。

“你在幹嘛。”修覺明知故問。

冬長青不心虛，也沒被吓到，他笑眯眯的轉過頭，興奮的說道，“你知道嗎，季星臨回國了！明天早上就到京城！還有人要去接機呢！”

修覺沉默。

冬長青反應過來，燦爛的笑容瞬間消失在他的臉上，“你知道……你知道他明天回來，你明天就是要去接他的……”

修覺無法否認，他的确是要去見季星臨，把話說清楚，“嗯。”

這下，冬長青成了被點燃的炮仗。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為什麽要瞞着我自己偷偷的去找他！你根本，根本就不想讓他看到我！上次在商場就是！你果然……果然是個壞蛋！”冬長青第一次這樣發脾氣，他用力的把手機扔到修覺身上。

被手機砸一下，修覺沒什麽感覺，可他看着冬長青皺起了眉，鼓起了嘴，臉上的委屈和憤怒就仿佛尖銳的利刃，直往修覺心尖上撞，難以言喻的疼痛頓時絲絲密密的漫布全身。

明明他剛吃完冬長青給的糖酥核桃仁，此刻嘴裏卻全是苦味。

修覺終于明白，最難熬的不是一份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愛。

而是你深愛着的人，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有多愛他。